《前世心跳》南风热_山青

76、托计

　　被父亲锁足在富州城府内的南宫曦安静了下来，在见过南宫珺之后，又见了那当即追出去的庞冲。南宫曦早就猜到，那是一次周密的部署，不会留下丝毫的痕迹，但那名男子的出现，其实让这次意外在南宫曦心内定了性质。
　　若是没有猜错，那人便是巽维土司，他可以如此大摇大摆地进入富州城，是来试探南宫曦的本事也好，是来试探南宫曦本人也好，那一刻的现身，反而让南宫曦心中浮现出了全副的宏图，就连她自己也有些诧异，自己居然如此之快就体会到了这一切背后的逻辑，前后不过一个月。
　　做一个侯爷，与做一个王爷相比，实在……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看来我确实和暖烟貌合心也合了。南宫曦想着这一点，嘴角渐渐弯曲起来，忽略了站在堂内的庞冲还在等待她的命令。
　　“咳咳……齐侯说，自今日起曦将军可不去军营，留守府中。”庞冲躬身站立了一会，屋内安静得掉一根针都能听到，悄悄抬头看了一眼，南宫曦居然在偷笑？听闻刺杀自己的人并无踪影，怎会是这般模样。“曦将军？曦将军？还有什么事情要吩咐末将的吗？”
　　回过神来的南宫曦重新回到桌后坐下，“确实有一事，思来想去，非庞将军莫属了。”
　　“末将定当肝脑涂地，不负曦将军所托！”庞冲刚刚办砸了追凶之事，基于表现，满含诚意地拱手施礼。他并未曾想到自己说出的这句话，自此变成了一副沉重的枷锁套在了他的身上，直到他返回京城，再次回到曦将军府，在与长公主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会面时，都无法卸下，成为他一生征战沙场的最后句点。
　　“我一直记得，庞将军当初急匆匆地在府外拦住了我说的话，庞将军是从一名普通兵士成长起来的将领，对南宫军和齐侯都忠心耿耿，有幸在我麾下听命多年，提出这样的要求，于我于你而言，都很艰难，但我坚信庞将军可担此重任。”
　　庞冲还在努力回忆当初自己到底讲过些什么，南宫曦忽然地呵斥传来——“南宫军右军吾卫庞冲听令！”
　　门口的守卫们也听到南宫曦的这一声喝令，不免为庞将军担心起来，曦将军身为女子，虽然严厉，但从未呵斥属下，愿意听下属解释缘由，也会体谅将士们思家之情。如今在富州城内险遭暗算，庞将军护卫不力，被罚也是情理之中，但被一名女子如此呵斥，就算此人是曦将军，难免也会有些脸面挂不住吧。
　　门卫们竖起耳朵想要听那屋内的声响，却不料安静非常，无法猜出庞将军到底要遭受何种惩罚。耳朵越靠越近，即将靠在门框之时，门“呼”地一声飞快打开了，两人连忙飞快闪开，假装无事发生。
　　庞冲面露难色地走了出来，手里握着曦将军特制的一支“凌云箭”。门卫两人面面相觑，曦将军的“凌云箭”……从未失手，百发百中，共十支，每次打扫战场南宫军的首要目标，便是寻回射出的凌云箭。

　　“庞将军。”小兵士们没有看到南宫曦，只听一女子坚定又洪亮的声音从门内传了出来。
　　“末将在。”庞将军的脸色黑青，似乎憋着一股子怒气，转身再度施礼。
　　“你难藏心思，既然领命，往后时间多避开些齐侯和珺将军吧。”
　　“是。”心不甘情不愿地声音，庞冲从不惧怕与曦将军拍板，与在京城意外离世的荆红相比，庞冲直来直去的性格，与喜好和曦将军嬉闹却又坚定拥护她每一个决定的荆红不同，这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却都可以在曦将军麾下重用多年。
　　“这到底是惩罚？还是赏赐啊？”看着庞冲带着些怒气和不服离开了，关上了门，一个守门的人悄声问了起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人若反常必有刀，言不由衷定有鬼。”另一个人说了三句话，又仿佛什么都没有说。
　　“你小子什么时候说话如此文邹邹的了。”
　　“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惩罚还是奖赏，但……总觉得蹊跷。”
　　从那一日起，南宫曦再未离开府邸，庞冲也未再去军营，而是拉着孟逹请排班守卫的人喝了几次大酒，终于让人答应了把曦将军院外的守护队长换成了他们俩。孟逹开始并不知晓庞冲的打算，只觉得战事无聊又有人请饮，何乐而不为呢，等到庞冲终于说出了自己的要求时，孟逹有一种被人坑了的感觉。
　　“你这小子，早就知道你打着什么主意，但也未曾料到是算计我当守卫！”
　　“你先别恼，珺将军把你安排来曦将军跟前，你不也没有反对嘛。”
　　“那只是临时调动！我还会回去守城楼的！”
　　“嗐！你这厮，怎么还较起劲来了，这守城楼和守院子，有什么两样？！”
　　“那怎么能一样，城楼是对外杀敌，身为一名武将，一旦外敌入侵，首要的功劳便是守住城楼，这守一个女子的院落算什么英雄所为！”
　　“难不成你要忤逆珺将军的意思？！你我可都知道，珺将军虽为齐侯府独苗，但对这位三姐可是礼遇有加，自幼膜拜的。”
　　“……”，孟逹被他这一番劝说拉扯了下来，停住了往外硬闯的脚步。
　　“对嘛！你我共事这么多年，难不成我还能害你吗？拉你一起自然是有好处的嘛。”
　　“好处？这也能叫什么好处？”
　　“那这样，我老庞再让一步，这守卫时间，你都值白天，我都值夜间，总可以了吧。”
　　“这还算有点样子，”孟逹又坐回来举起酒杯，刚抬到嘴边，又放了下去，“不对啊，前线夜班难熬是人尽皆知的，你为何肯做如此大牺牲，莫不是还有诈？”孟逹黑乎乎的脸上，黑乎乎的眼睛骨碌骨碌转了几圈，“我知道了，白日里我守卫，你可以去四处走动，万一发生个什么事儿，我这值班无法脱身，你小子跑得肯定比我快啊，那功劳……自然也是你独占了去。”
　　“哎呦，平日里怎么不见你如此机灵，且不说最近齐侯那闭门和谈的命令，你自己想想，若是突袭，最常发生在何时？”
　　最常发生在何时？孟逹又转了转眼珠子，深夜，或是黎明。
　　“对嘛！要么夜间，要么黎明，这道理行军打仗那么多年你我都知晓，这些时辰我在值班，你大可跑去杀敌，夺那军功！我绝不和你抢！”
　　“不要军功？总觉有诈，”孟逹稍稍把心放回了肚子里，抬起大碗喝了一口，“不妥不妥，对半吧！午后和上半夜我，下半夜和晨时你来。每日子正、午正时换岗！”
　　“哈哈哈哈，我未曾想到你孟逹一粗人，居然也会如此谨小慎微，都依你都依你！好了吧，喝酒喝酒！”

　　渐入夏日，春风早已过境，夏暖烟记得梦儿喜好在阳光下练武，晒得皮肤偏黑，不似京城中的女子们都白皙动人。如今练武场空无一人，把卧榻搬到室外还是让夏暖烟更多感受到了初夏的温度。京城偏北，如今就算在室内也已穿不住两件衣服，梦儿本就怕热，在南境此时恐已开始经历酷暑了，那将军服本就厚重，若是要加上铠甲，不知道她是否会消瘦许多。
　　近六月时，大长公主府迎来了一位稀客，赵管家一阵小跑来到了梦蝶轩，禀报有人求见，刚同意了没一会，薛管家便引人来到了练武场，夏暖烟走出梦蝶轩，在廊下见了人。
　　“拜见姑母。”
　　“一受禁之人，不必多礼，难为云白还想得起我来。”站在台阶上，看着这位年少有为的侄儿，夏暖烟生出一下感慨来，自从两府打通，就连若宁和若秋都渐渐不被允许多次探望，就算到了每季固定探望的时间，也总有人来报东方夫人身体不适，孙子孙女们为了尽孝需留在府内，以防不测。夏暖烟自然知道是谎言，但为了一双儿女的安危，也只能听之任之，至少在东方府内，无人敢动他们。
　　“云白是应该受骂，虽公事繁多，但也应该时常来与姑母请安的。”
　　“这不是你能控制的，就不必放在心上了。”
　　“姑母最近，身体如何？”
　　“我这身体最怕寒湿，如今日头渐暖，算是又平安地度过了一年了。”
　　“那便好。侄儿今日来，其实是有一事相告。”
　　话音未落，晴水已经搬来了一个圆凳，夏暖烟对着夏云白挥手，自己也坐在了旁边的榻上。
　　“父亲并不知晓，只是我受人所托，先来和姑母打个招呼，”夏云白微微鞠躬，坐在了凳上。“不出半月，曦将军就将回府。”
　　“哦？那这是好事啊，” 南境之困，向来在秋末春初之际，如今渐入夏日，就连那巽维人怕也无法在酷热之下苦战，日盼夜盼，终于要盼到梦儿回来了，“我久幽府内，也不得外面什么消息，可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
　　夏暖烟脸上的高兴难以掩饰，夏云白看在眼里却轻轻抿住了嘴，朝中已经炸开了锅，这一片两府却好似世外桃源一般，曾获“朝外智囊”美名的姑母一无所知，回想起之前在朝中运筹帷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终有一天也落得如此下场，夏云白不免有些难过。
　　“南境之战……”夏云白停顿地时间显得有些过长，不知为何，夏暖烟觉得自己似乎曾经经历过这样的场景，只是不在这梦蝶轩，到底在哪里，一时竟想不起来了，“大败，富州城……失守了。”
　　南境大败？！富州城失守？！只不过短短两句话，夏暖烟忽觉耳中警铃大作。如果说齐侯和南宫军，在南境之战中还曾经有过那么一两次势均力敌，让人难免为当时的战事捏一把汗；南宫曦，夏家王朝堂堂的一品振国大将军，夏暖烟从未听说过她在南境有败绩，上一次即便身受重伤，她的增援也让齐侯府保住了颜面。
　　富州城失守，守城将领应该逐步退守后方城池，云白说她要回京了……
　　一瞬间，夏暖烟想起了这似曾相识的场景，到底是发生在何时。

作者有话说

　　又挖一个大坑，不过应该是最后一个坑了吧，会很快填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