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心跳》南风热_山青

14、夏云白

　　接下来的大半个月时间，南宫珺不知道是怎么过的，他只是无所事事的在清晨从院子里离开，等他再回来的时候，院子里还是空无一人。不过他知道，为准备婚庆而来来往往的人，肯定都踏破了大门。半个月的时间，他没有见到三姐，他只是每天按时的去给父母请安，然后离开家，与夏云白日日出外游玩，仿佛未来的一个月是他最后欢乐的时光了。
　　是六公主不好吗？他其实并不认识她，只是在她的寿宴上见过一次，被众人笑道郎才女貌，似乎这就是他们两个人今世的命运了，因为一道圣旨，两个人的命运突然就被联系在一起了，南宫珺也算在外征战多年，也见识过很多人生老战死，但这一次，他突然有一瞬间觉得，自己这条命，并非自己的，犹如世间的一丝风，伸手也抓不住，也不知从何而来。
　　南宫珺只能和夏云白一起策马回到那个一地绿草的湖边，谈天说地，叼着青草发呆，夏云白把南宫珺的失落都一一看在眼里。日子就这样一天过似一天了。时间对于南宫珺来说，没有了意义。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甚至没有想到去军营，那个原来他每天都会去的地方。
　　距离婚娶的日子只剩下七日，他又打算在清晨毫无一人的时候偷偷溜出门，不料在门口遇到了南宫曦。这个时间距离前往国子监还有些时间，他也从未见她那么早就起身，想来是特意等在这里。
　　“三姐！”南宫珺作揖以后立即想要从她身边溜走。
　　“你最近都在忙什么？日日不见你在府里。”
　　“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整日不去军营，也不在家，就去湖边呆着，到子时才回来，叫有事情做？” 南宫曦在压抑着。
　　“这……”南宫珺终于抬头看她。
　　“我只是听云白说，你最近都十分消沉，我实在不知道这是为何？成家立业，是意味着你长大成人的第一步，这意味着皇上要开始扶持新一代的军中将领了，守儿能够第二个被选中，自然是好的。”
　　南宫珺突然就沉默下来，静静看着三姐。不知道哪一天，三姐，这个从小就喜欢跟着的人，也会有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要和一个不了解谈不上喜欢不喜欢的人度过一生，是什么样的感觉。
　　“我知道，还有七天。这大半个月的每一天，我都清楚的算着，还有20天，还有10天，到今天，还有七天就到了。只是，人生就如此了吗？”既然是无可改变的事实，南宫珺突然在这一秒钟，冷静下来了。他甚至在想，这大半个月的彷徨，难道都只不过是在等一场对话。
　　“有困惑，这很自然，人生一向都摸不着抓不住，今日不知明日事，不知道何时会突然偏离了自己的计划，能做到的，也不过是珍惜当下，面对变化而已。”
　　“三姐最近似乎通透了很多。”
　　“耳融目染罢了。你日日与云白同处，怎么没有学到他一丝的淡然与自如？枉费长公主那日还在我面前夸奖南宫家的人通透。”
　　“通透，不过是事情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才有的特质吧，若是发生在自己身上，深陷困惑不过是人之常情罢了。”南宫珺说完这句话，认真地注视着南宫曦的眼睛。南宫曦被他这一盯，心头一震……
　　从那日谈过之后，南宫珺依然早出晚归，不过，这次他不再去湖边静坐，不再发呆，而是恢复了每日去军营探视士兵，操练自己的武艺，虽然还是有时候会走神，会不小心被手下的兵士们打败，倒也融洽了军营里的气氛，午后又恢复了与夏云白细致的筹划属于自己的阵法，期待有一日真的可以给三姐评判。

　　同一日，夏云白并未照例去了国子监，而是去拜见了夏暖烟。夏暖烟听说云白求见，也颇感意外。简单寒暄后，两人静静喝茶，夏暖烟打算等云白自己开口，只是抬眼看看院子里日渐凋零的枯木，小太监们正在清扫园中已经落得无几的金黄落叶。
　　“姑母，云白有一事请教。”
　　“按说七哥更加见多识广，不知道我有什么能教云白的。”
　　“朝中之人都知道姑母饱读诗书，聪明伶俐，对朝堂格局有自己的判断，姑母又何必妄自菲薄。”
　　“哦？所以云白近日要请教的事情，是有关朝堂的？我还以为云白本无意于朝堂之上。”
　　“这倒不是……”
　　“那就是有关那南宫珺的事情了。”未等夏云白说完，夏暖烟押了一口茶，依然看向门外。
　　夏云白仿佛被点了穴，“原来姑母知道，云白也算了见识了姑母这不迈出宫门也知悉朝中大大小小事情的能力了。”
　　“南宫四公子与云白小王爷日日同进同出，早已经是传遍京城，不算什么新鲜事了。”
　　“虽然近日来与南宫珺相处时间不短，但总不理解他近日的消沉，云白自知父王与南宫家交往甚深，得知赐婚一事居然也是忧患大于喜悦，实在不明白此中道理，但直接问及父王，似有有些不合情理，我自认为是为珺儿高兴，娶了公主又会沿袭齐侯爵位，他日说不定还会被封为王，忧患何在？”
　　“赐婚，看似恩宠，实在凶险，皇上这一安排大约有两方面的背后含义。一则，连了亲，南宫家自然需要忠心耿耿，固守南疆，若是有半点差池……南宫小少爷留在京中，自然成为把握南宫老将军的一根线。”夏暖烟说话之间依然不忘喝茶观景，仿佛说的和自己完全无关，是别家的事情。“二则，做了驸马，意味着不再适合外派边疆，若非情不得已，需要一位驸马奔赴前线，六公主是否也要随军前往，还是在京中独守空房？真到了如此境地，是否意味着我朝到了危机时刻。七王爷的忧患大约偏向于后一种吧，虽然赐婚是无上的荣耀，但意味着朝中无形中少了一位大可塑造的少年将军。”
　　既要牵制，又要留有余地，还得了个恩宠的名声，原来这赐婚背后有着这么诸多的考虑，夏云白自小长在皇家，却第一次知道原来姐妹们的婚姻需要如此多的算计部署，名为后宫不得干政，其实这公主郡主也不过是皇上的棋子而已，而眼前坐着的长公主，是否在多年前也曾被如此安排过？
　　“原来如此，可是珺儿也能想到了这一层？”夏云白自言自语起来。
　　“他自然是想不到的，他如今困惑的，不过是婚后身份有变，要担起自己的一份责任，如此便是自己的人生吗？不过你不必太过担心，男儿们很快就会意识到并无变化，甚至，更加方便而已。婚姻对于男子而言，只不过是意味着长大成人，相比之前，只会更显自主而已。”夏暖烟从未想要盘算这些事，但如今这一说出来，觉得内心深处突然涌现出一丝不安，不知道从何而来。
　　“云白突然明白了，为何南宫曦将军总是喜欢在课后来探望姑母了，若是天天听着姑母谈论这些背后的意义，自可以长进飞速的，他日就算进了后宫，也会如鱼得水的。”
　　夏暖烟并未料到云白会突然提及梦儿，方想起这两人近三四个月里都一起教授皇子们武功，向来云白也跟着她学了不少兵法，应该也有所了解。她们同坐时虽也时常谈论朝中之事，但多以战事边境为主，后宫？夏暖烟并不熟悉，自己虽然也嫁过人，但长公主的身份让她得到了东方家全体的尊重与厚待。眼看着后宫妃嫔们的争奇斗艳，倒不如南宫曦的英勇洒气来的吸引，在相处一段时间之后，她甚至突然有些明白夏君啸想要把梦儿召入后宫的原因，她是与其他女子完全不同的存在，有着一种别样的味道。
　　“我们倒是不常谈论这些，不过闲下来聊聊兵书罢了。要说经常谈论的，倒是她日常叮嘱我喝药，注意忌口居多。”
　　“说到此事，云白又有不明白的地方了，还请姑母赐教。”夏云白一直在心中存着这样的疑惑，自从若宁若秋到国子监读书， “姑母如今汤药已断，甄太医早已将药单改为丸药，姑母，何以还留在宫中迟迟不肯回府？”
　　“不过为了若宁若秋上学方便些，省得奔走，此外皇上隔不了两日就要来探访，在宫内自然是要方便些。”
　　“姑母，这是在自欺欺人吗？”夏云白发现即便是聪明如姑母，也一样有着自己的小心思，虽然不便一语道破，倒也让她有了些女儿的气息，要是一直理智如谈论南宫珺之事时，怕是这满朝的朝臣加起来，也不能敌过她的缜密。
　　“怎么说？”夏暖烟向来不喜欢话说一半，大约也是夏君啸给了她太多的可以发表自己观点的空间，从来都温厚有加。
　　“自入秋以来，国子监的武将课早已搬至皇家校场的帐篷里进行，此处虽然从国子监处前往会路过翡翠堂旁的穿堂夹道，但校场原本挨着长公主府，若宁若秋从长公主府出发，似乎更近些。就连南宫曦将军每日也都是从公主府前门街前往，姑母说这是方便若宁若秋，岂不是自欺欺人吗？至于皇上探访，前几年公主居住在东方府时，都未能阻挡皇上获知姑母意见，又怎么是这小小的宫墙可以挡得住的。”
　　夏暖烟这才知道原来早课已经改变了规矩许久，并不需要再从国子监一同集合前往，而是直接到校场授课。她虽然之前就听儿女们说过帐篷内的沙盘地图更有意思，但却从无计算过这道路的远近方便。
　　所以，南宫曦如今也并非需要每日进宫，若是要到翡翠堂来，反而要每日奏请入宫，先去回了皇上，难怪入秋以来她到来用午膳的时间晚了一些。
　　“而且据我所知，姑母的信函总是可以及时的送至皇上面前，姑母以此来回答云白，实在无法解侄儿的惑啊。”
　　夏暖烟微微一笑，想起上一次七王爷来探望时，也如此模棱两可地留下了一席话，“我看云白是延续了七哥最显著的品质了，而且是无师自通。”
　　“哦？父王最显著的品质，是什么？”
　　“朝堂国事本无意，多情之感样样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