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心跳》南风热_山青

12、梦蝶

　　果不其然几日之后皇上发令田大夫与霍将军一同前往支援东方老将军，中秋将至，北境苦寒一到冬天就漫天大雪，不利于作战，想来也就坚守个把月，就可以化解本年度的边境危机，只是派田大夫和霍将军前往助战，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田大夫素来以心思缜密著称，熟读各种典籍，兵法自然也不在话下，但是说到领兵打仗，却从未染指。倒是霍将军，是皇帝登基之前麾下大将霍老将军的长子，霍老将军最善防守，稳坐五皇子的指挥使多年，霍将军年少即跟随父亲征战，只是本朝皇帝登基之后被调入京中负责京城内外的防卫，并未真正展现过个人的战场实力。
　　这一文一武两位年轻官吏，既不属于七王爷所属阵营，也与三皇子的军队关系不近。夏君啸突然启用了这两个人，似乎有扶上新的将领实力之意。李丞相与七王爷们虽然希望南宫曦前去支援，但多方周旋后发现皇上似乎并不中意，以为皇帝依然想留下南宫曦，为召入后宫一事，而让夏云白单独出征，似乎又风险极大，既然最终派出的不是三皇子亲近之人，也就乐得中立了。

　　自那次长公主面露不悦，南宫曦提前告辞之后，南宫曦就没有日日到访翡翠宫，只是三两日去一次，之前无话不谈的局面似乎不再存在。言语之中也都只是客气的问候，虽然南宫曦心里依然挂念夏暖烟的身体情况，但想来既然甄御医都已经调整了汤药的成分和剂量，料定也没什么大碍，她除了偶尔看到夏暖烟喝药没有喝干净时，还是会把碗执意的端到她面前，无声无息的让她必须喝尽以外，两人都是远远的坐着。
　　干坐时，夏暖烟觉得周身不快，经常就走到绣架旁开始绣东西，虽然眼手在锦绣上，但心思却都在注意南宫曦。可在对方看来自己之前无缘无故的疏远，不知道如何道破，南宫曦对此更是没有什么应对之策。这日又是这样的呆坐，南宫曦正想告辞，听见若宁若秋回来的声音。
　　“怎么今天回来那么早？”夏暖烟抬起头来说了一句。
　　南宫曦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顾尚书一向以严格教学闻名，有时甚至为了将完整的一章讲完，延误下学的时间，早之前南宫曦被留下吃晚饭时，也经历过几次要厨房等两位小主人回来的情形。
　　若宁踏进门里作了个揖，向夏暖烟请安，看见南宫曦也坐在一边，顺势也请了安。若秋倒是一脸兴奋的直接跑进了夏暖烟的怀里，只是在嘴里喊着“南宫先生好。”
　　“顾先生说，明日是中秋，按例国子监会放假一日，今天也只是讲了讲中秋的典故礼仪，很多东西儿臣们都自小就学过，所以顾尚书就决定提早放学了。”
　　“明日就是中秋了。”夏暖烟说这话时，不禁陷入了沉思。中秋佳节都是团圆之日，自己自从嫁入东方家，似乎就已经和这个节日脱了钩，中秋时节正是北方秋高气爽之时，跆鲜族往往从夏季就一路发起攻击，有时虽然是佯攻，但东方家都会高度重视，多年前对方还料定了中秋中原人士都会欢度佳节，疏于防范，在中秋之夜发起过一次攻击，好在公公平日里治军严明，城外战事很快被奏报，城内立即支援，才躲过一劫。
　　自那以后中秋更是与东方家无缘，东方将军立下规矩无论什么节日，都没有放假闲散一说，该轮守的都要轮守。他们多年在外征战，虽然五哥常常召她进宫一同参加寿宴，但只有她不忍只留下婆婆守在东方将军府，即便一同入宫赴宴，婆婆看着皇帝一家团圆，儿孙满堂，也不□□露出羡慕之意，自此她也就私下与皇上说明，中秋之夜都留在府中陪婆婆一同度过，若宁若秋渐渐大了，家里多了些生气，老人家也慢慢不去忆苦了。
　　“南宫老师明天也会进宫陪我们用晚膳吗？”若秋突然转过头问她。
　　“这……皇家中秋晚宴，外臣应该无福消受。”
　　“南宫老师若是想来，我去求皇帝舅舅啊~”
　　“这……”南宫曦正在想如何回答，突然瞥见夏暖烟的眼里似乎透露着一丝期待。
　　“若秋不要胡闹了，中秋节一家团圆，南宫老师肯定是和她的父母家人一起过中秋啦。”若宁帮忙解了围。
　　“可是南宫老师已经好久没有留在我们这里吃晚饭了，我想吃的辛辣之物，只有南宫老师在的时候，母亲才会吩咐做。还以为中秋可以吃到呢。”若秋嘟着个小嘴，心不甘情不愿地说。
　　“好了，明日我们要回府里，你们好久没有回去见过奶奶了，既然明日不上课，就一早和皇帝请安之后回去。若秋尽可以和奶奶撒娇让她给你安排好吃的了。”夏暖烟回道，眼睛里那一丝期待，也淡淡地散了去。
　　“既然没有什么别的事情，南宫曦先行告退了。”
　　夏暖烟看着她走出的背影，心里暗自嘲笑自己，不知道那一刻到底在期待什么？自己似乎也该收收心了，先是任性要人陪去看了晚霞，如今居然又发起痴梦来，期待梦儿可以陪自己看中秋的圆月了。

　　回到府中的南宫曦心中烦闷，始终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何时得罪了长公主，那眼神里的期待应该忽视吗？还是只不过是自己多想罢了。正在小花园里唉声叹气，就迎来了满面春色的南宫珺。
　　“三姐在这里做什么？”南宫珺拿着一支香蒲晃来晃去，好不得意。
　　“……”南宫曦想要说点什么，但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南宫珺本在注意着手中长长的香蒲，喜不自禁，发现默不出声的三姐，突然正色起来，连忙坐在了她旁边的石墩子上，“三姐为何事烦恼？弟弟是否可以分忧？”
　　“你最近从哪里学来了这些文绉绉的话，还是我那个调皮捣蛋的四弟么？”
　　“哈，向来最近老和云白兄同出同入，学了他那彬彬有礼的模样。哈哈哈哈~”南宫珺提起夏云白时，脸上散发着异样的光彩，“且不说他，三姐到底所为何事？”
　　“不知道最近哪里得罪了长公主，她突然对我生分了起来，但是我思来想去，又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逾越之举。”
　　“哦，原来为了长公主，果然不出所料。”
　　“什么不出所料？！”
　　“三姐自从上次入宫之后，突然和长公主交好，就连我这个昔日的宠儿弟弟也望尘莫及，要说你为她烦恼，倒也并不惊讶。”南宫珺继续举着香蒲站起身来，“要我说啊，你们女儿家就是心思太多，有什么不清楚的，直接问她不就好了。你看我和云白，上次不爽打了一架，什么都不用说就好了。”
　　直接问她？南宫曦听到这建议，不由皱起了眉头，以长公主的心性，说话做事总是要思前想后，自己的问题还没得到答案，怕是又要被她问的哑口无言了。直接问她，说的好听。
　　“打一架，怕是我还没出手，就已经被降旨领罪了，那长公主本来身体就虚弱，我还得天天奉命监督她喝药，打一架……这时倒是羡慕你们男儿，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都是打一架就可以解决的，不需要那么多的弯弯绕绕。不过我乃武将，直接点也没什么不好，待有合适时机问问她也好。”
　　“还要时机？三姐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婆婆妈妈的了，以前你教训我的时候可都直言不讳的。”
　　不要时机？不要婉转？直接问她？南宫曦，你真的可以做到吗？南宫曦不禁在内心深处问了自己一边，转念一想，自己本和长公主并无瓜葛，只不过受了她两次小小恩惠，从何时起自己变得如此小心翼翼了，一点不像一位二品从上的大将军。下次见面，不如问问。
　　“嗯，这个思路不错，与其在这里思虑不解，不如开诚布公。时机嘛，还是要考虑的，战场上最讲时机，若想一击即中，战机的把握也是一位将领的必备功课。”
　　“你把和长公主的交谈看做一场战场？你想要征服什么？”
　　“皇家威仪，你这段时间也跟着父亲他们商讨政务，难道还不懂这个道理？”
　　“交友嘛，自应该坦诚相待，若是一直都担心什么皇家威仪，还做个什么朋友。”
　　“看你这几日春风满面的，进城时的那些严肃劲都没有了，遇到哪家的姑娘了？”
　　“姑娘？一个没有。至于严肃的劲头，那是给手下将士和外人看的，对着三姐你，我还需要什么严肃啊，你已经把我们南宫家的严肃都用完了。近日就和云白兄一起厮混了。云白兄细细接触下来，才高志远，又是谦谦君子，不摆那王爷的谱，我们时常一起在校场演练兵法，最近正想着是否可以整理出一个先守后攻的战法，专门对付南方狡猾的倭寇，到时拿给三姐帮我们参考参考啊，我们还真是一见如故啊，三姐经常入宫陪长公主，丢下我一个人，还好云白兄填补了空缺，否则这京城我是一日也待不下去了。”
　　自从进京以来，南宫曦已经久未看到守儿如此兴奋，仿佛又见到在战场上那个飞扬跋扈的弟弟。“云白王爷，我在国子监也常与他接触，确实有些自己的想法，是可以结交的君子。”

　　次日中秋，南宫曦不必进宫授课，拜了父母亲以后就骑马奔赴校场慰问将士们，临近午膳才回到府中，用了午膳无所事事，只好回房，本打算看看从长公主那借来的《太白阴经》，却突觉有些困乏，索性更换了衣服躺在塌上休息，不料居然睡了过去。梦里突觉自己变成了一只蝴蝶，在一片紫竹林中飞舞，看到远处一朵白色百合甚是好看，便停在了一旁的青石上定定注视，身旁的紫竹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心想这真是神仙般过的日子。不料一阵狂风吹来，百合花被吹得七零八落，只剩下一片花蕊尤在，自己似乎也被困在那青石上，即便猛烈挥动翅膀，也无法离开，索性继续停在上面。远处突然传来声响，仿佛观音大士隔空传声：“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不知座下众人都如何参悟啊？”正想听听是否有其他人回答，南宫曦被一阵敲门声吵了起来。
　　“三小姐，圣旨到了，老爷请三小姐四少爷一同到前厅接旨。”
　　“我即刻出来，你先去找守儿。”
　　一干人等都聚齐前厅，跪听圣旨。皇帝赐婚，一月之后，南宫珺迎娶六公主。
　　他在给她警示，即便从六公主的寿宴之后，朝廷内外都知道南宫珺必然会娶六公主，为的是稳固朝廷，为的也是让南宫家与东方家势均力敌。但南宫曦知道，他不过借由这道圣旨催她的答复。
　　一天之前，她还在为另一件事伤神，不料一天之后，夏君啸就以这样的方式告诉她，南宫曦，乃至南宫家的未来也不过是他的一个念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