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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4、番外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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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散场后,苏淮雨原本想住回自己家去,毕竟已经很长时间不回去了。
江许却吊着他不肯分开,最后硬是先回了自己家别墅一趟,洗漱完后又骑着自己那辆保养过的带座自行车来了苏淮雨家。
就像几年前那样。
彼时苏淮雨刚洗完澡,江许强行揽了吹头发的活,完了直接把人搂上床亲了大半天。
苏淮雨笑得不行:“就那么开心吗?”
江许又对着他的嘴叭叽了好几口,眯着眼道:“当然开心啊!咱俩这就算是互相见过家长,定下来了!哦不对......明天还得去见咱妈。”
苏淮雨好笑地躲着江许在他脖子上蹭的头发,江许不让他躲,又把人锁进了自己怀里,苏淮雨的额头被他扣在胸前,忽然被什么东西硌了下,忍不住“嘶”了声。
一个抬头,一个低头,两道视线同时聚集在了江许脖子上带的项链上。
——苏淮雨送的那条。
半晌后,两人莫名对视了一眼,江许一边揉苏淮雨的额头,一边问道:“我说苏淮雨,我送你的那条呢?这么久就从没见你戴过,你不会早就给扔了吧?!”
苏淮雨勾了勾嘴角,从江许的怀里爬了出来,下床后,三步跨到书桌旁,从抽屉的最深处取出了一个小盒子,拿出了被自己藏了很久的项链,随后又重新回到了床上,盘腿坐着,朝江许扬了扬手里的项链,笑道:“这儿呢,给我戴上?”
“藏这儿那么久,你还真是一点儿都不想我......”
江许别扭地嘀咕了两句,还是屁颠颠地从被窝里爬出来给苏淮雨戴项链。
刚环着脖子扣上链子,下意识看了眼吊坠,一下就愣住了,拿起来左看右看,又拿起自己脖子上的吊坠来回对比,不禁对着“飞翔的球鞋”两边串着的小银圈,陷入了困惑中。
他很确定自己送苏淮雨的时候,没有这两个圈,而这两个圈很明显和自己脖子上这条的两个小银圈是“同款”。
江许缓缓抬起头,看到了一张似笑非笑的脸,蹙眉狐疑道:“苏淮雨,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苏淮雨撇了撇嘴,食指拨了拨小银圈,“不算瞒吧。”
江许更困惑了:“什么意思啊?”
苏淮雨不理他,重新钻回了被窝里。
江许急忙把人拉出来,“不行,你得给我说清楚!”
苏淮雨:“你自己想!”
江许抓了抓头发,皱着脸艰难地思考着,问道:“这小银圈是不是你自己串上去的?两条都是?”
苏淮雨含着一抹微笑点了点头。
江许边琢磨边问话:“我之前还不太确定,但某一天我忽然觉得它很像车链条上卸下来的?”
苏淮雨又点了点头。
江许摸着下巴继续思考,“你既然这么做,就一定有你的道理,那就说明这条车链肯定有什么特殊含义,又或者......这条车链干脆与我有关?”
苏淮雨再三赞许地点了点头。
江许的眉毛快拧巴到一起去了,脑袋里调动了所有记忆开始一幕幕搜索相关内容。
但最后定格的画面,竟然是上次陪苏淮雨去墓园看他母亲,他晚了一会儿出来,正见苏淮雨戴着顶帽子低头查看脱掉的车链。
当时,他叫了苏淮雨一声,他就那样扬起脸来看他,下半张脸精致好看,上半张脸则隐没在帽檐下。
那画面,他当时就觉得异常熟悉,仿佛在记忆里出现过同样的场景。
江许努力地回忆着,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生过这样的场景呢?
要说自行车的链条脱落,这种情况在他的人生中并不常见,毕竟上学那会儿,他的自行车不在少数,保养也都很及时。
既然不是他的自行车,那就一定是别人的。
别人的......苏淮雨的自行车没在他眼前脱过链条......那是谁呢?而且还要跟苏淮雨有关的......
江许在苏淮雨亮得出奇的眼神里似乎慢慢抓到了一点儿思路。
春末夏初,那是他中考的第一天,他曾在路边帮一名同样赶去考试的男生修好了脱掉的车链。
那个男生抬起脸来看他的时候,虽然只能看清下半张脸,但粗神经的江许还是莫名觉察出了他不太好的情绪,最后把自己仅剩的两颗白煮蛋送给了他。
江许迷茫的眼神逐渐泛起了光,双眼逐渐睁大,由于过度吃惊,他只是瞪着苏淮雨张了张嘴,却一句话都没能说出来。
苏淮雨弹了他脑门一下,笑道:“想起来了?”
江许的表情变换了数下,最后只是脱力似地趴倒在苏淮雨肩上,埋着脸哀嚎了一嗓子:“哎呀!!!我真是......我怎么就没认出来呢,我这猪脑!!!”
苏淮雨拍了拍江许的背,像是在安慰,嘴里却还故意说道:“是呢是呢,你不仅没认出我来,还大手一挥,把我自行车给扔了!”
江许猛地又弹了起来,不可思议道:“所以后来你又一个人跑回去把车链给取回来了?”
苏淮雨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很坦然地面对以前的所有事儿了,可被江许这样赤裸裸地说出来,忽然又觉得自己当时的行为特别傻特别羞耻,于是缩近被窝里埋了起来,不说话了。
江许赤着健硕的上半身,像个傻大个儿似地又愣在了那儿,忽然从苏淮雨默认的这件事儿中品出了其中潜藏的深意。
“苏淮雨......”江许叫道。
苏淮雨闷声道:“嗯?”
江许:“为什么它对你这么重要?”
是指这条车链。
苏淮雨躲在被窝里沉默了很久,最后只是倔强地说了一句:“就是很重要。”
江许忽然躺了下来,连人带被子一整个抱进了怀里,脸埋着被子,闷声说话的声音像是在撒娇却又格外诚心:“你说嘛,我想听。”
苏淮雨终于露出了一双眼睛,随后又缓缓露出一整张脸,开始和江许说起了当天和他遇见之前发生的所有事儿。
回忆一经打开,那时的人生经历像是曾经的一场梦一样。
苏淮雨:“其实,那天对我来说真是糟糕透了,但直到遇见你为止,我好像忽然有了短暂的好运。”
江许始终把脸埋着被子,苏淮雨不知道他听了那么多,脸上是什么表情,但也知道他现在情绪并不平静,因为抱着他的手越来越使劲儿,甚至让他觉得有些窒息。
但苏淮雨就这么任他抱着,继续说道:“我以为我去把苏建成外面那个家给砸了,因此遭了现世报,所以连买早餐都凑不齐一个100,不仅如此,后来车链还脱了,简直是丧到家了。”
苏淮雨:“但你忽然出现了,不仅帮我修好了车,还给我送了好运鸡蛋,把我所有的不幸运都填补上了,所以后来,我不仅考了全市第一,还在玉林一中重新见到了你。”
苏淮雨想揉揉江许乌黑的发顶,却发现手臂被江许束缚着,根本抽不出来,只好用自己的脑袋轻轻碰了一下他的。
苏淮雨:“无论咱们现在有没有和好,遇见你以及和你度过的每一秒钟,我都没有后悔过,至今依然会觉得无比感恩。”
苏淮雨:“江许,你一直都是我那段不太美好的人生中最美好的意外。”
苏淮雨:“所以,它很重要。”
指的是那条车链条,也指他们两个之间的相遇。
江许静静地听着,从头到尾都没有出声。
苏淮雨想要抱抱他,但却仍是动弹不得,他轻轻喊了一声:“江许?”
见不理他,苏淮雨故意道:“你别是睡着了?”
这下江许终于回了话:“哪儿有......怎么可能。”
行吧,这间歇性哭包又犯病了。
江许知道自己的声音没有掩饰好,干脆又嚎了一嗓子,把自己的脸从被子上挪了开来,对着苏淮雨的脸狂蹭,把脸上那些猫尿全蹭到了苏淮雨脸上,最后又在他的肩窝里一埋,不动了。
不一会儿,他又嚎了一嗓子,是带着哭腔的一声“嗷”:“你到底一个人喜欢了我多久啊......”
这话字面上像是在炫耀,那语气却是十足的感慨和懊丧。
“对不起苏淮雨......我喜欢你喜欢得太晚了,我应该再早点儿的......可是不管有多早,我好像总会有那么混蛋的一段时间,怎么办呢......”
苏淮雨用脸颊蹭了蹭江许的头发,笑道:“那就争取以后再多喜欢我一点儿吧,行吗?”
江许闷闷地“嗯”了声,脑袋跟着点了好几下头,手上的劲儿差点把人抱断气了。
总而言之,这一夜,苏淮雨没能睡上多久,被江许拉着回忆过去,回忆了大半夜。
江许重复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我怎么就没早点儿发现呢!”
而苏淮雨也在近几年中难得体验了一回想睡没法儿睡的感觉,真是稀奇。
指不定和江许在一起再久一点儿,自己这顽固的失眠症也有痊愈的一天。
翌日,墓园
秦晓兰和冯莹一起把秦晓慧的墓碑和祭台擦了一遍,苏淮雨则把碑前扫出了一大片干净的地方,供待会儿烧奠仪。
江许来回跑了两趟,把要用的东西全部从车上搬了过来。
苏淮雨把供品全部摆上,秦晓兰用石灰撒了一个圈,指挥江许把奠仪放进圈里。
火焰燃起,烟灰升空时,秦晓兰对着墓碑道:“姐啊,你要是有灵的话,想必也知道怎么个事儿了,你儿子可有人疼了,你可以放心啦,小江嘛你也认识,早前私下里你还跟我夸过他,人品是很不错的,还实诚,条件嘛那可真是好得没话说,是那个叫......哦,江万集团的未来继承人呢!哎,指不定我们全家以后都得仰仗他呢哈哈哈哈。”
秦晓兰忽然放低了音量,说道:“昨晚上我们家国邦跟我说,他们公司最大的客户就是这个江万集团的,哎哟喂,总之,有钱得一塌糊涂......诶小江,那元宝才烧了一半,往火堆里挪挪,对对,小心啊,别烫着。”
秦晓兰的嗓音又恢复了正常,就跟多年前姐妹俩聊天的语气一样:“虽说吧,这事儿不大传统,但小雨能过得开心比什么都重要,你一定也是这么想的是不?你泉下有知啊,也就别拘泥于那些世俗成见了,好好保佑他俩长长久久,快快乐乐的吧,啊?顺道呀,也保佑江万集团生意兴隆,财源广进哈哈哈哈哈。”
苏淮雨本还有些伤感的,被秦晓兰的话逗得全消散了,和冯莹两个人搁那儿对着乐。
冯莹:“妈,您可快消停点儿吧,啥话都让你给说全了,我江哥还说啥,给点儿机会他吧。”
苏淮雨乐得不行,打眼瞅了瞅江哥,见他蹲在一旁,边护着奠仪不被风吹跑,边垂着脑袋瞧着墓碑边上配套的一小片花坛,一个人正看得十分出神。
据他观察,这人保持这个状态已经有好一会儿了。
苏淮雨看过了,那片花坛里除了两棵矮松柏之外,离江许脚边最近的就是一小片不知是种的还是野生的三叶草,并没什么特别的。
所有事毕,几人把东西都收拾了,地上又打扫了一番,秦晓兰和冯莹就先走了,给小情侣两人留了私人空间。
碑前只剩一束新鲜的百合花以及苏淮雨和江许两个人。
秦晓兰一走,俩年轻人独自面对墓碑说话,气氛忽然就变得有些尴尬了。
可有些话,总要说的。
苏淮雨做了个深呼吸,开了口:“妈,当年您留给我的那封信还记得吗?您说,将来我的身边一定会出现很多真挚的朋友,还会有真诚的爱人,现在......我确实都拥有了。”
苏淮雨忽然牵住江许的手,向着墓碑的方向扬了扬,笑道:“看,带对象来给您看了,小江您认识的,刚刚小姨也介绍了许多,我就不多说了,之前一直都瞒着您,其实我俩高中那会儿就谈恋爱了,”说到这儿,苏淮雨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虽然中间发生了一些事儿,但总之,结果还是好的,如果没什么意外,就是他了。”
苏淮雨:“嗯......您儿子的对象是个男的,也不知道......您能不能接受......”
“能!”江许猝不及防的一声回答,把苏淮雨吓了一大跳,迷惑地看向他。
江许的眼睛很亮,神秘道:“咱妈已经接受我了。”
苏淮雨狐疑道:“你又知道了......”
江许忽然重新蹲回了花坛旁,背着身倒弄着什么,嘴里还在和他说话:“还记得去年咱们一起来的那次吗?我后来不是单独留下来跟咱妈说了几句话才走的?”
苏淮雨:“记得,你跟我妈说了什么?”
江许:“当时我追你实在是追得没了法子,就来求咱妈,要是对我这个儿婿还算满意的话呢,就显显灵,帮我一把。”
苏淮雨没想到当时江许竟然还有这出戏,打趣道:“所以你意思是咱俩能和好,多亏了咱妈?”
江许继续捯饬着,扬声道:“那可不,当然主要还是因为你善良大方,还那么爱我,但我还没说完呢,你别打岔,也别偷看!”
苏淮雨:“......”
江许:“我还和咱妈说,您要是同意我俩在一起呢,明年我和淮雨一起来看您的时候,您就在这片三叶草里长出一片四叶的,所以啊,我刚刚就一直在这儿仔细地找......”
苏淮雨闻言,忽然也有些激动了起来,这事儿可太玄乎了。
正想上前确认,江许却在这时终于转过了身来,就着单膝跪地的姿势,拉起了苏淮雨的手,在他的无名指上套上了一个草环,赫然是一枚四叶草编成的戒指!
江许仰起脸看着苏淮雨,笑得无比灿烂,“你看,这就是咱妈的答复。”
苏淮雨在一瞬间湿了眼眶,但他没有哭,相反,他露出了江许曾经只见过一次的笑容。
情绪盎然,肆无忌惮。
二十多岁的苏淮雨,和生日那天站在银河般的野草丛中的少年,笑得一样灿烂好看。
妈,我不再是一个人了!你放心吧,我能过得很好!
我现在拥有很多很多爱,以前的不开心,已经全都忘啦!
您想要的人生,应该也早就开始了吧!
所有一切都很好!都很好!
春风送来花香,这是来自光年之外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