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陷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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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步声越来越近，几个人都屏住呼吸。那脚步声好像就停在了离酒肆不远的地方，了凡和云飞雪一个躲在桌子下面，一个躲在柜子后面，看不到街面上的情形，所以只好目不转睛地盯着陆倾城的神情，陆倾城皱着眉，不动声色地看着街面，不一会一个小兵跑过来，对着那个领头的叽里呱啦说着一阵，北方的游牧民族讲话都带着特殊的口音，陆倾城没太听明白，只是猜了大概，是说这城里的百姓都已经走了，空无一人。那个领头的低吼了一声，队伍中有一辆囚车被缓缓推出来，陆倾城看着那两囚车目光骤然收紧，而身后的丁宁却险些一个箭步冲了出去，幸好被陆倾城及时拽住。囚车里的这个人陆倾城和丁宁都认识，是赤羽营副将曹煜。他被褪去了盔甲，浑身是血，但看身体还在微微起伏，一定还活着。
领头的那个人对着身边的小兵说了句什么，那个囚车便被人推着往城门的方向走，陆倾城转念一想，就觉得大事不妙。没一会，大军缓缓离开，直到街上完全听不到脚步声他们几人又等了好一会才从酒肆出来。陆倾城红着眼睛，注视着囚车远去的方向，丁宁在身后轻轻地拽了下陆倾城的袖子，陆倾城转身看着他，这孩子平时在永安王府几乎是个可以被忽略的存在，只在陆倾城离开王府的时候，他会跟随左右，其他时间，连用膳的时候陆倾城都想不起叫上他。可是这个时候，他满布泪痕的脸看得陆倾城一阵揪心，他打着手语对陆倾城问道：“你会救他，对吧。”
云飞雪和了凡看赶紧上前，问陆倾城刚才到底看到了什么，陆倾城简单描述了一遍，几个人都开始沉默不语，半晌，陆倾城拍着丁宁的肩膀，“放心，我一定会救他。”那一瞬间，陆倾城似乎在丁宁的眼中看到一束光，那是可以驱散所有黑暗的光，是可以指引人走出绝望与伤痛的光。了凡苦笑了一下，他知道以陆倾城的脾气，只要她决定的事，别人说什么都没用。可是四个人，怎么去和千军万马对抗呢？
“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这件事还得从长计议。”陆倾城淡淡道。
他们绕开主街道，进了城郊的一片小树林，那里没人把守，树林里的路交错复杂，就算被追赶，直接躲进树林也好藏身。陆倾城打算一个人去探探虚实，丁宁马上说要一起去，陆倾城没有同意。“我一个人去，就算被发现，要脱身也不难，我是去打探情况又不是要拼命，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入夜，陆倾城一袭黑衣悄无声息地墨进夜色里，循着白天敌人行动的轨迹，往城外走。快到城门时，看到有几个晃晃悠悠的兵士，像是喝醉了，嘴里还哼着调，那嘶哑的声音像是奄奄一息的乌鸦。那几个兵士直接上了城墙，陆倾城跟在兵士的身后隐在城墙根下，抬头却看见城墙上正挂着一个囚笼，虽然黑夜距离较远，目光所及之处并不能看清楚那囚笼里到底装的是什么，可是猜想一下也大概知道，陆倾城脊背一阵发寒。
这在某种程度上印证了一些她的猜测。再看那些士兵，有的甚至拿着弓箭对着囚笼射出，还时不时地发出一些诡笑，陆倾城攥着拳，强压着心底的怒火，缓缓退了出去。回到林子里和了凡他们汇合，陆倾城开始琢磨，如果这真的是个诱饵，就说明周围一定还布置了其他的兵力，陆倾城在回来的路上察探到了他们的驻扎地，还有一些粮草，只是在脑子里面过了几个方案之后，发现每一种几乎都不是万无一失的，可用的信息太少了。但是他们不能等了。
这个时候，在林子的另一边，也有一伙人，在悄悄地靠近。带头的正是陆云的副将沈飞，他右臂还缠着厚厚的绷带。他们躲在林子的最深处，不一会，树林中蹿出一个人，那人快步走到沈飞身旁，
“已经打探到了，他们军营的驻扎地在北边，粮草在靠近军营西边的位置。囚笼在城门上。”
沈飞用缠满绷带的手紧紧地攥拳。小声地吩咐周围的人，就按照我们刚才说的，大家分头行事。
夜色如瀑，一轮明月高挂空中，清冷无比。城门楼上，几个兵士喝着酒，一个人甩着大舌头说道：“你说，这个什么赤羽营，真的会来救人吗？”
另一个兵士答道：“还。。。还他妈救个屁啊。。。他们的主帅现在就算没死也是重伤，逃命都顾不上，还救人？要我说，首领就是多此一举，不是说。。。说什么。。。他们叫什么麒麟军。。。。我呸，现在就是个拔秃噜毛的母鸡。。。”说完几个人狂笑不止，可是笑着笑着，突然发现后面突然多出一个人。那个大舌头的兵士上下打量着，“诶，我说你，，，你是跟哪个首领的，以前怎么见过你啊？”
穿着小兵服粘着胡子的陆倾城，对城楼上的几个人微微一笑。。。。
另一边，云飞雪拿出了火折子，了凡对着那些粮草微微叹口气，
这些粮草能救多少食不果腹的饥民啊。点燃的火折子刚落下一个火星子，就听到有人大喊，“着火了着火了。”了凡和云飞雪互相对视一眼，又低头看看自己这团连火星子都还没着起来的“大火，”又忍不住看看另一边已经已经火光冲天的景象，不禁一愣。
另一边，刚解决完城门楼上士兵的陆倾城一转身，一脸的诧异。一南一北都着起火来。然而此时她实在顾不上去研究到底是什么原因，城墙脚下的丁宁用叶子口哨给了她一个讯号，告诉她城墙下巡逻的士兵都已经被他摆平了，陆倾城挥刀正要去砍吊着囚笼的绳子，不料身后一把长刀直直地劈过来，那人穿着普通士兵的衣服，却蒙着面，陆倾城一时有些恍惚，“在自己的地盘还要蒙着面？”
就这样一来二去过了两招，陆倾城觉得这人的武功路数有点熟悉啊，而蒙着面的沈飞也察觉出不对，因为天黑，蒙着面，他又一直刻意地避开不与对方正视，可这会却看见陆倾城粘的那两撇假胡子已经被风吹开了一半，再定睛一看，沈飞傻了眼，他赶紧撤掉蒙眼布，“别打了，是我。。。。”
陆倾城：“。。。。”
沈飞大惊失色：“你怎么来了，不要命了。”
陆倾城也顾不上解释：“先救人。”
原以为会埋伏着成百上千的弓箭手，没成想真的就这样把人给救下来了。她看看躺了一地的兵士，忍不住摇摇头：“真是一群棒槌。”
万幸曹煜还活着，和云飞雪了凡汇合之后，一行人马不停蹄地赶往蓟州。陆倾城从沈飞口中得知，陆云重伤但没有生命危险，总算松了口气。只是赤羽营为什么会落败至此，沈飞在路上只说了一点，还让陆倾城听得云里雾里，她却没没有注意到一旁的了凡和云飞雪脸色却极为难看。
到了蓟州的军营，陆倾城翻身下马，水都没顾得上喝就往帅帐跑，掀开帐帘，陆云正和几位将军看着一张地图，看到陆倾城进来，所有的人都是一愣，目光停在陆倾城的脸上，像是看着某种珍稀动物，半晌，又转头看看陆云，直到沈飞走进帐中，咳嗽了两声，大家才反应过来，有默契地起身告辞，然后鱼贯而出，一瞬间，帐内就剩下两个人。陆云脸色苍白，没穿甲胄，右手的手臂上缠着厚厚的绷带，整个人瘦了一圈。陆倾城一瞬间红了眼眶，陆云皱着眉，如果是以前，这会应该会斥责一番，然后赶她走。可是现在，他能在尸山血海里爬出来，还能再一睹芳颜，陆倾城算得上是他在这时间最深地牵挂了。于是淡淡道：“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陆倾城吸了吸鼻子：“知道父王重伤，实在担心。”
陆倾城知道，非常时期，纵然有千言万语也得容后在聊，于是让云飞雪给陆云仔仔细细地看了伤。
陆倾城从帅帐出来，看到军营里到处都是伤兵，她径直都到沈飞身边，淡淡地问了句：“曹将军还好吗？”
沈飞叹了口气：“找军医看过了，没有生命危险，只是需要静养。”说完，两人之间陷入了一阵沉默。半晌，还是沈飞忍不住先开了口，“这次大战，子卿旧疾复发，是拖着病体上了战场。”
陆倾城大惊：“旧疾？”
沈飞的语气说不出的落寞，“你还记得十二年前，和天狼十二部的那场大战吗？”
陆倾城拼命回忆着，“你是说，陆云斩杀狼王的那场战役吗？当然记得。”
沈飞继续道：“狼王统治着天狼十二部最精锐的部队，那一战，我们打得无比艰难。子卿做了最坏的打算，事先将北疆几座边城的百姓都转移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我们面对他们的大小攻势近百次，最长的一次鏖战，三天三夜没有停息。即便如此，陆云还是将天狼十二部首领斩落马下。那一战，他成了大燕的战神，之后提起陆云，四境之敌皆闻风丧胆，北疆边境有了这十二年的太平。可是。。。。”
作为身经百战的老将，此刻的沈飞竟有些哽咽，他继续道：“可是有多少人知道，那一战，我们把他从死人堆里挖出来，他身中数刀，像个渗血的葫芦，我们都以为他。。。”陆倾城低下头，眼里的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
“营里的军医治了整整十天，才把他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好不容易能捯口气，他又马不停气地赶到天云阁给你庆祝生辰。”
陆倾城想起，那年她生辰，开开心心地等了陆云一整天，也没见到人，直到傍晚陆云才到，为此陆倾城还和他发了一通脾气，可是当她看到陆云几乎没有血色的脸，整个人晃晃悠悠，像是一阵风就能吹倒，她不知道陆云是受伤还是生病了，又有些心疼。
原来是刚经历过大战，身体还未恢复。
这次大战，陆云身中三刀，是沈飞带着个几个残兵把他背出重围的。沈飞淡淡道：“以前，陆云也拖着病体上过战场，这么多年，人是看着无碍，可实际上已经旧疾缠身，这回，算是彻底伤到了元气。”
这一败，除了身体，败掉的更是陆云半生荣耀。陆倾城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抬手拭掉挂在眼角的泪，云飞雪从帅帐中走出来，陆倾城赶紧迎上去，“怎么样？”
云飞雪答道：“大帅伤势太重，虽无性命之忧，但是新伤旧疾一并发作，就算能安心静养也需要好些时日，况且现在。。。。”陆倾城明白，现在这种情况，怎么可能安心静养。沈飞先进了帅帐，云飞雪把陆倾城拽到一旁，低声道：“无论如何，不能让大帅再上战场了。”陆倾城微微皱眉，在原地画了个圈，然后对着云飞雪道：“云姑娘，我有一事相求。”
暮色降临，陆倾城端着一碗药进了帅帐，陆云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一副地形图，他没穿甲胄，只是外袍的领口处缠着厚厚的绷带，还隐约透着猩红。
陆云抬起头，目不转睛地盯着陆倾城，“明天天一亮你就回去，我们这样的人牵挂太深在战场上容易束手束脚，反倒危险，好在，你已经长大了，能照顾自己了。”陆倾城强忍着眼中的泪，没有搭话，只是将手中的药碗递给陆云，“父王先喝药吧。”
陆云接过药，一口灌下去，将碗放在一旁，然后又专心看起地图来，陆倾城就站在一旁，默不作声。陆云看她神情有些异样，便问道：“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陆倾城还依然不语，只是呆呆地看着他。没一会，陆云一阵眩晕，险些栽倒，视线越来越模糊，看陆倾城只能看到个大概的轮廓，他立刻反应过来，目光冷峻如刀，陆倾城虽然早就知道他会有这样的反应，但是与他目光相接的一瞬间，还是不禁打了个寒颤。
“倾城，你在药里放了什么？”这句话，陆云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出来。陆倾城心虚地低着头，但还是上前扶住陆云，她小声在陆云耳边道：“父王，你好好休息一会，这里有我。”陆云那冷峻的目光变得有几分焦灼不安，他硬撑着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瘫软的力气全无，在最后一丝清醒消失之前，他紧紧地攥着陆倾城的手。
陆倾城把他扶到床榻上，盖好被子。就那样坐在床边，呆呆地看着他，无意间发现，陆云的鬓角已生华发，在百姓心中，陆云不是一个人，更像是一种信仰，但是陆倾城比任何人都清楚，陆云只是普通人，血肉之躯铸就的身体，会伤，会病，会慢慢老去。她满满俯下身，在陆云唇上落下一吻，如蜻蜓点水，一触及分。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陷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