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愿吾弟愚且鲁》那只树懒

8、第八章 旧时王谢堂前燕

　　“邦……邦……邦……子时三更，平安无事”，午夜时分，静谧的码头，打更人的梆子声在潺潺水声中传得愈发悠远…月色里几道身影借着树影的掩饰，悄悄地靠近酒家的后门，隐隐绰绰的可以看到他们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样子。

　　阿诚和隼早已候在门檐下，“春生首领，百灵诸位”，阿诚对着春生一礼，压低了声音说，“爷有伤在身不能熬夜，派在下给各位配个不是。” 几个人连连摆手，能见到那位还安在，还能追随他做事他们已经心满意足。“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爷希望诸位能助这位隼大人做一些事情，详细的情况不若隼大人随诸位回驻地再细谈。”

　　几人相视点头，春生突然有些犹豫着开口:“春生有一事相求…”，听这话阿诚和隼心中暗暗有些戒备，春生朝身后说了声“小钱，出来。”一个瘦小的身影磨磨蹭蹭的从几人身后挤出来，垂头丧气的站在春生身侧。

　　春生拽着小钱扑通跪下，“春生知道此举莽撞，还是求两位帮忙安置一下小钱。”阿诚皱着眉头看向小钱，这是个女孩子，他们一群老爷们，带个女孩子并不方便。春生咬咬牙，从衣服上撕下一块破布，拧开水囊倒了些水上去，然后给小钱擦起脸来。

　　月色下，一张楚楚可怜的樱桃小脸惊艳了夜色，阿诚和隼都有些吃惊，这个小钱虽然年纪尚幼，却已看出是绝色之姿。

　　春生低低的开口，“小钱不是乞丐，她是被家人丢弃的世家小姐。”说着他爱怜的小钱的头，小钱乖巧的在他手心蹭蹭，“小钱不会说话，但是她什么都懂，还很聪慧，这几年跟着我们颠沛流离，一手机关术助我们良多。只是您也看到了，她长大了，再也遮不住光辉，我护不住她。求两位帮忙给她找个安身之地，小钱的机关之术，多少也能帮众位做些袖剑之类的东西。”

　　“机关术”三个字让阿诚眼睛一亮，他和隼交换个眼神，开口道，“爷正是用人之迹，这孩子你就放心留下，必然不会埋没了她一身好本事。具体怎么安置，待我请示爷再做安排。船队明日便要启程回扬州，等一切妥当了，我传书与你们。”

　　春生冲着阿诚狠狠叩了个头，“大恩不言谢。”阿诚赶紧将人扶起来，春生不舍得揉着小钱的头发，“小钱以后要听爷和阿诚大人的话，照顾好自己，哥哥姐姐们做完事就来看你，想我们了就写信…”说着眼泪忍不住流下来。一直呆呆的小钱突然抱住春生一抽一抽的哭着。

　　桀桀的夜枭声打破了夜空的寂静，春生抹一把泪，“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告辞了”，“且慢”，阿诚解下一个荷包，递给春生，春生一接，不防备袋子太重差点掉到地上。打开荷包，满满的金叶子在月光下也熠熠生辉，阿诚道:“这是爷的一片心意，以后诸位跟着爷做事，万般辛苦总不能白费。虽然俗气了些，但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无论何时，银钱上宽裕些，总是好的。”

　　春生收紧荷包，抱拳一礼，“春生代百灵谢过爷”。这样一袋金叶子带回去，帮派里有些怨言的那些人也该闭嘴了。

　　隼随百灵而去，阿诚刚将小钱安置在自己房里，萧泪血传话要见他。

　　“怎么带回个人来？你一向不做多余的事”。阿诚将来龙去脉解释了一下，萧泪血听到机关术三个字，斜着眼看向曾经的萧六如今的阿诚，“阿诚你家主子真没给你起错名字，我说你怎么那么痛快跟我交代，这就替你主子算计起我来了。”

　　阿诚痛快的跪下，“阿诚只是顺势而为，焦老爷子寻徒弟，小钱有天分，我们爷麾下也缺个墨家传人，如此一举多得，何乐而不为，望大爷成全。”

　　萧泪血起身站到窗边，抬头看着天上已开始亏缺月亮，对阿诚说，“你用心做事是好，但是莫要忘记，阿来是你的主子，莫要替你主子拿主意。况且，那个小钱的身世你查清楚了吗？”

　　“谢大爷教诲”。阿诚心中一紧，他有些急功近利了，这几天的顺遂让他失了警惕之心。“属下这就去查”。

　　萧泪血看着阿诚匆匆离去的身影，没有说话。听阿诚的那些话，他已经猜到小钱是谁了。吴越钱氏族长“早夭”的嫡幼女，没想到会再见。四五年前他潜入钱家一段时间，了解过那个孩子。七八岁的样子，孤零零的住在一个偏僻的院落里，只有个年迈的老嬷嬷和丈夫做木匠的奶娘陪着。那个漂亮孩子不会说话，却极聪慧，会自己做各式各样的鲁班锁和一些奇思妙想的小机关，只可惜，钱家人看不到她的好。听说她“早夭”时候，萧泪血还惋惜了一瞬。若是她没有夭折，焦山上隐居的那位墨家大能要找的徒弟，可不早就有着落了。不曾想峰回路转，又见面了。可惜，人那么快就要被自家弟弟盖戳了。阿诚那小子，早就想收拾他了，终于送上门来了。不知道他多久能查到呢？

　　却说回据点的路上，春生想着以后就要孤单一个人的小钱，分外担心。当着小钱的面，他不忍将她的伤疤解开，以至于没有把小钱的身世交代清楚，这在主子那儿可能是个疙瘩。思及如此，他向隼仔细解释了一下小钱的身份。

　　“吴越钱氏嫡幼女？”，听到小钱的身世，隼觉得自己得先回去一趟了，“春生兄弟，你们先行回去，这事儿我得回去交代一下，三里之外有个土地庙，麻烦几位在哪里稍候，我去去就回。”

　　阿诚正在想如何下手查小钱的身世，就见隼匆匆回来，“你怎么回来了？”隼把事情交代了一遍，见阿诚有些愣神，皱眉问到，“怎么了？是不是哪里有什么不对？”，阿诚摇摇头，“身世应该没问题，只是觉得此事我行事鲁莽，失了谨慎，若不是大爷敲打我，我都忘记要查她的底细了。”

　　隼也不禁反思，百灵的人其实他们并不熟悉，如春生般一心追随爷的又有几个呢，今后一同行事，还是小心点好，百灵里面也未必就没有世家掺的沙子。

　　二人相互拍拍肩膀，“我走了”，“保重”。

　　回到房间，阿诚冲着小钱一礼，“钱小姐”，小钱身体一僵，神色抗拒，两手抱在胸前，“钱小姐身世，我已知晓，还需得向爷禀明，才好安置您。您也不必担心，春生既然将您托付与我们，我等必定互您周全。”

　　小钱听完阿诚话，神色渐松，瞄一眼阿诚看看自己的手，再瞄一眼阿诚，似乎在犹豫什么，阿诚刚问想问她需要纸笔吗，只见她自手腕褪下一物，在阿诚面前晃晃，然后按动机关？一丛细针扎到了不远处的柜子上，入木甚深。她将射过的机关复位，然后将东西放在了桌子上，示意阿诚拿走。

　　自己这是被示威了？阿诚神色复杂的取走那个看起来像个护腕样的机关，对着小钱一礼，礼貌的退出房间。看着手里的机关，想到柜子上的针，他只觉得浑身发麻，这个孩子可比他想的要厉害的多，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这样的天才，若能为他们家爷所用，可是再好不过了，成败就看明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