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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天上不见月,只有稀稀碎碎的星子挂着,耳边也听不见驼铃声,灵宝城里蔓延着无边寂静。

      城外火光嚣张,烧着营帐直冲云霄,狂风从大漠深处卷过,夹着嚎叫呐喊和马蹄声扑进绥军营中。

      黄沙滚滚,西风浩瀚,两军相战卷起的烟尘直淹了半边天。

      关外连风也吹得盛大,高高举起的牙旗被吹得上下盘旋,翻不停歇。

      牙旗是帅旗,一旦牙旗祭出,证明坐镇军中的主帅也上了血火恻恻的战场。

      今日是绥国定州大营迁军驻扎在灵宝城外的第六十三日。

      昨夜本与绥军僵持已久的突勒骑兵突然对着绥军大营发起猛攻。

      先是火箭烧营打个突袭,再把绥军引入了保卫阵中。

      绥军与突勒兵员本人数相当,但在昨夜两军酣战时,灵宝城外的分金坡上突然杀下一队突勒援军,还响起了突勒著名的歌谣,突勒兵听到此曲,军心大振,一举将绥军围困。

      绥军死伤惨重。

      昨夜大绥的粮草督运官也深陷包围圈中,他鬓发散乱,全身糊满了血迹,完全看不出文官的气派架势。

      他不像其他兵勇一般持弄着武器冲撞着寻求生机,反而着急地是在乱流中寻找一个人。

      没了令旗的大军,如同目盲的人,分不清东西方向,就像笼中困兽毫无章法地撞击铁笼,撞得伤痕累累也撞不出一线生天。

      到处都是流兵,人没了方向,兵器亦不长眼,一枪一个窟窿,猛扎子捅下去是敌是我也分不清。

      先锋官宣功是最早闯进阵中的人,他的肩臂在一次又一次兵刃相接时被震得麻木,连脑仁都被震得木然。

      正当他的刀架到了敌军的脖子上时,突勒的箭镞也破空而来射向他,他一时忘记抵挡,险些丧命,却被一个身材矮小的卒子救下。

      裴道才身穿绥军兵卒统一下发的兵甲,骑着一匹枣红马突然现身,手持缨枪帮宣功挡掉了飞箭。

      裴道才功夫高超,一手缨枪用的极为精妙,连跟着的经验丰富的宣功都被惊艳。

      她有一人可敌万夫之勇,宛若神兵天降,将源源不断涌上来的无数突勒兵斩于马下。

      最后绥军大胜皆因此人于乱军从中挽弓搭箭,在六七十步开外的地方一箭射中了突勒主帅齐鲁必的脖颈。

      一击必中,齐鲁必当场倒地身亡。

      失去了主心骨的突勒兵再怎么骁勇都已无益,对于目睹自己人将敌方主帅一箭击毙而士气大涨的宣功及其部下来说,完成这场被人从中挽救的胜仗已非难事。

      大战的开始和结束都很突然,在其他人眼里,唯一不同的是宣功的身边多了那个射杀齐鲁必的矮小兵卒。

      他手上提着的缨枪用的是好铁,血全顺着丝丝絮絮的红缨淌了下来,和红缨混在一起。

      大战过后的幸存兵卒升起了一阵劫后余生的感觉,周遭目睹了这一切的兵卒纷纷对宣功身边的卒子报以笑意,更有甚者还冲上前去感谢。

      裴道才压着嗓子说话,声音低哑,有种说不出的古怪,被糊满血泥的脸上亦对众兵卒报以微笑。

      众人看不出她长什么模样,只一双寒星点点的眼睛格外明亮,散发着骄傲和蓬勃生机。

      宣功对救了自己的裴道才心存感激,抱拳相谢,还感叹军中有这种人才为何没有早点发现。

      这次大战,这卒子立了最大的功劳,宣功割下了齐鲁必的人头作为凭证,他一定要向二位元帅替他要最大的赏。

      在立了如此大功后,这卒子并不多话,只是默默无闻地走在他身边。

      寻常兵卒往往站在先锋官身后,而这个卒子气质淡然,不骄不躁,竟好似有天皇贵胄的底气一般。

      他与他同排而行,可见少年英气,胸有成竹。

      这个孩子倒是不简单。

      他大笑着拍了拍裴道才的肩膀:“小兄弟,看你身量不高,如此瘦弱,想必是吃了不少苦。你放心,我老宣为人厚道,你既救了我,以后就是我兄弟,这次我一定帮你报上头等大功。到时候咱们哥俩好吃好喝,好不快活。”

      他看年龄不过十四五岁,实在太瘦小,经不住宣功蒲扇般的大巴掌拍下去。

      只听见他笑了一声,便把宣功的手从他肩上拂落,不再说话。

      大战结束,宣功就这齐鲁必扎的满头小辫提着他的头,带着裴道才准备去面见姜元帅。

      一个身材肥胖,喘着粗气的令官看着主帅姜志廉的伤口有鲜血汩汩流出,便谄媚地撕从身上撕下一片衣袍帮姜志廉扎住伤口。

      “属下罪该万死,没能替元帅挡下这一刀,突勒那帮狗咋种,竟然敢伤了您。”

      姜志廉是家学渊源,经验丰富的将帅,早在皇帝那里排上了名号,他是这次大战的主帅。

      姜志廉并未搭理身边的令官,反而伸手指了指远处的朝他们而来的两个身影:“那是谁?”

      肥胖令官伸出脖子望了望,眯着眼睛道:“像是先锋官宣功,这小子,都是怪他,也不知道保护元帅的安危。”

      复又说到“另一个头发遮了脸,看不真切。”

      这个跟着他的令官本是六品武官,常年驻边守在前线,是他的嫡系,此次被他提携,做了军中令官。

      先锋官宣功带着那卒子走到他们二人身前,抱拳行了一礼,直接将手里齐鲁必的头提了上来。

      姜志廉一时惊诧,他们以为宣功早已命丧突勒铁骑之下,哪知他不但人活着还带回了敌方主帅的项上人头。

      “齐鲁必是你杀的?”肥胖令官狐疑。

      他二人当时距离齐鲁必较远,因此并没有看清是谁射杀了齐鲁必。

      宣功摇了摇头,兴奋地指着他身边的卒子说:“不是我,是他!”

      “他?”那令官肥头大耳,眼睛眯成了一道细缝,他看着这个浑身糊满血泥的矮小卒子有些质疑。

      “他能杀了齐鲁必?”

      宣功对令官的质疑倒是有几分理解,这孩子身材矮小,若不是自己被他所救,自己又是亲眼所见,他也不会相信是这孩子杀了齐鲁必。

      “正是他带军突围,也是他一箭射杀了齐鲁必。”宣功信誓旦旦道。

      站在一旁的绥军元帅姜志廉开口问到:“是你射杀了齐鲁必?”

      “哼,这副模样看起来连弓都拉不开。”令官围着裴道才转了一圈,上下打量,出言讽刺到。

      “不是啊,真的是他,我和我手下的兄弟都可以作证,我亲眼看他拉的弓,绝不可能作假。”宣功看站在身边的人不说话,急忙开口解释。

      那令官有主帅姜志廉替他撑腰,他叉腰嗤笑一声:“不是我不信你,只是我从没在军中见过他这般的身量和功夫。既如此,不如他当场给我和姜元帅演示一番。”

      这令官一向为人刻薄,又好大喜功,仗着自己是姜志廉的嫡系,往常在边关时独占了不少军卒的功劳。

      看他的反应宣功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他动了歪主意,想颠倒黑白,将那卒子的功劳抢去给主帅献宝。

      “吴令官你.....”这孩子救了他的命,宣功断然不会就这么叫这狗令官把功劳轻轻抢去。

      宣功的话被姜志廉打断,主帅姜志廉气定神闲地站在一边,看着裴道才再度开口问到:“我问你,是你杀了齐鲁必?”

      “正是。”裴道才看着眼前的这两个人,心中十分不她开口说到,只是声音不似先时听到的那般沙哑,听起来像是卸下了伪装,颇为清脆自然。

      宣功疑惑的看向裴道才。

      说时裴道才实在不想忍受血渍闷呼呼地蒙在头发上,便将头盔卸了下来,一头保养得宜的长发倾泄而出。

      绥军中除了姜志廉可没人有这么好的条件养出这头发。

      经头发一散披撒在身后,裴道才更显得比寻常兵卒瘦小。

      再加上她刚说话时细嫩清脆的声音,经验老辣的姜志廉心中有了断定,问到:“你是女子?”

      “你是女子?”宣功讶然开口,他转过头去惊讶地看着身边的裴道才。

      “是。”裴道才定定开口。

      吴令官眼里露出了精光,嘴角勾出了一副志在必得的笑容,仿佛抓住了她的把柄一般:“女子体弱,怎可能拎得动兵器?”

      “你可知道......依照我大绥军律,女子不能从军,不能出现在军中......更不能出现在前线!”

      绥军大营治下严格,并不允许女子出入,更遑论经此一役死伤无数的残酷前线。

      “那又如何?”裴道才抬眸淡淡地看着眼前叫嚣的人,眼睛里看不出一丝情绪。

      吴令官双手背到身后,努力遏制住即将天降馅饼的激动:“那你便是违反了军律......”

      “依律......当斩,以儆效尤!”

      姜志廉问完站在一旁并不说话,他总觉得眼前的人看着有些许眼熟,但又想不起来,现下唯一想到的能对上的人是万万不可能出现在前线的。

      是以他也没有阻止吴令官。

      看先锋官宣功的反应,应该也是刚才知道这是个女子,不可能提前串通好撒谎,他倒想看看到底是哪来的弱质女流能杀了齐鲁必。

      “宣功,绑了她。”吴令官志在必得地催促到。

      宣功义愤填膺,他倒不因为这卒子突然变成了女子而转变态度。

      恩人就是恩人,男的是恩人,女的也是恩人。

      只是他不明白,怎会有女子有如此高超的功夫和面对大军压境而不惧的胆量。

      “兄弟......不,姑娘....姑娘你快解释!你立下如此大功,他们不敢轻易杀你!”宣功并没有听令,他手上没有动作。恩人既有本事神兵天降,一定也有化解此难的法子。

      那令官见宣功不为所动,气急咬着牙便着令旗兵放下牙旗,将那裴道才制住。

      几个旗兵不敢不听令,纷纷放下旗子,朝那女子走去。

      裴道才厉声呵斥,霎时间抬起手臂用枪杆打掉了旗兵伸出的手。

      “谁敢动我?”

      她用袖边不算太脏的地方抹了抹脸。

      被擦过之后的脸,才可见几分原本的相貌。

      不被血灰沾染的地方透出莹白的肌肤,她挑了挑眉,懒洋洋道。

      “姜志廉,瞎了你的狗眼,今日谁敢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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