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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贵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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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丹卿再次醒过来,发现自己正躺在祭台上。
昏黄色的祭台,古朴而神秘,上面刻着繁复的花纹,只是看一眼便让人有头晕目眩之感。
祭台正对一尊高大的神像,神像的双眼被遮住。
楚丹卿瞧着却觉得有些熟悉。
这一切,还要从罗绍被打晕开始说起,吕娇娇把所有的孩子送出了城。他们绑了罗绍等着罗勋来杀,赵怀成把小师妹练出来的丹药给百姓喂下去,小师妹负责照顾重伤的郎少风,一切都是那么的完美。
直到,罗绍醒过来,催动给百姓种下的蛊虫,直接让他们一朝回到解放前。
她和那些妖怪道士一起被推到祭台中央,四周被普通人围的水泄不通。
耳边充斥着求饶声、哭喊声,他们渴望以此激发起罗绍的善心,即使明知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
楚丹卿越过人群,目光与高台上的罗绍交汇。
“国师大人如今胜券在握,不知可否满足一下我等的好奇心。我是爻山首徒,杀了我,爻山不会善罢甘休,国师到底想做什么?”多日未曾进水,她的嗓音嘶哑而低沉。
浑身脏兮兮的看起来可怜极了,即使罗绍知道这是一个极为强大的对手,但还是忍不住轻视她。
蛰伏多年,眼看即将达成目的,世上有几个人能忍住不把自己的“丰功伟绩”告诉天下人。
罗绍眉眼含笑,“做什么?楚姑娘很快就知道了。”
“啪啪——”
罗勋和栀子被一左一右抱上来,手起刀落,两人的手腕上各自多了一道口子,紧接着罗绍又在自己手上划了一道。
鲜血源源不断地汇入祭台,原本黯淡的花纹逐渐变成妖冶的红。
楚丹卿在体内悄悄积蓄起的灵气,以极快的速度往脚下的祭台中涌去。
罗绍摇摇扇子,“楚姑娘果然已经恢复了,真是狡猾。不过现在,我可以好好回答姑娘的问题了。”
罗勋和栀子两个人的面色苍白,手腕处鲜血逐渐干涸。
罗绍皱了皱眉,拿起匕首毫不犹豫地洞穿了罗勋的掌心。
罗勋惨叫出声,而他又将刀口对准了栀子,他的指尖轻柔地滑过她的脸庞,“栀子是女孩子,我肯定不会像对你弟弟那样粗暴,可我太需要血了。栀子忍一忍,乖。”
罗绍一边语气温柔的安抚,一边用匕首在栀子的胳膊上划了一个深深的十字。
看着鲜血源源不断的涌向祭台,他这才满意攥紧了手掌,又将看向一脸复杂的楚丹卿。
他扔掉手里的匕首,重新坐下,“我辛苦筹谋都是为了今日,月圆之夜是祭神的好时候,原本昨日才是最好的时辰,可惜……。”
罗绍遗憾地摇摇头,复又笑道:“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如今也不晚。这座祭台需要皇室的血才能开启,可他们父亲的血太脏了,我不能渎神,所以只能让他们来了。”
罗绍扫过众人,脸上带着兴味地笑,“当然,楚姑娘也是一样。我原本不打算把楚姑娘牵扯进来的,就像你说的,招惹上爻山是个大麻烦。可我又想,这些山野精怪、江湖道士,怎么能和爻山的人比?这么多人命做底,若是神对主祭品不满意,我岂非白费功夫。若神肯入世,区区一个爻山又算的了什么?”
楚丹卿额头上冒出大颗汗珠,她正在拼命的抢夺身体里的灵气,灵气之后没的就该是生机了。
闻樱晕晕乎乎地扶着她的肩膀,“师姐,我好想睡啊。”
“不能睡,师叔还在爻山等你,此刻睡过去就谁也见不到了。”
闻樱闻言手指在清霜剑上一划,意识瞬间回神。
楚丹卿却没有更多的精力给她了,她问:“乌孙上下都尽在你的掌握之中,你求神是为了什么?”
罗绍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只精致的小鼓,他披发披发跣足,一只手无意识地拍到着小鼓。
楚丹卿目光一凝,“难道是为了复活你的母亲吗?”
来乌孙的这些日子,她打听了许多事,其中罗绍的最为详细。
乌孙国是由这片土地上最擅长练蛊的两个家族建立起来的,他们彼此约定一者传习王位一者传习国师,相互扶持共治天下。
自从他们开国以来也正是这样做的,他们深知蛊虫的威力,所以自建国以来,将普通百姓手中的蛊虫都剿灭干净。
乌孙民间虽禁蛊,皇室却以蛊虫选拔继承人。以身养蛊是皇室的传统,每位皇子百日时,都会有上百种母虫进行选择。选择他们的母虫越强大,就说明这位皇子的天赋越高。
上一任乌孙国主的蛊虫是龙息蛊,世间少有的强大。而罗绍作为国师唯一的儿子,由于身体孱弱,百日时没有一只蛊虫肯选择他,直到三岁才勉强在体内种下了眠息蛊。此虫极弱却有一项好处便是长寿,间或还有迷惑人心的效用。
纵蛊之术只掌握在他们皇室和国师府一脉,并以此来选拔继承人。
皇室需要选,而罗绍确实板上钉钉的继承人,因此有不少人认为国师府一脉会就此衰落。
尸傀是皇族选择继承人的一道关卡,谁能炼制出尸傀,谁就会成为储君。
储君将穷极一生用狱中的死刑犯,炼制出一支军队,用他们保卫边疆安宁。直到死亡的那一刻,和这支军队一同死去。
然而国主是一个例外,龙息蛊足以证明他的天赋,他也的确没有让人失望,成长为一个练蛊大师。十岁时,他炼出了第一只尸傀,却不肯再碰一次。炼制尸傀的过程太过残忍,他无法说服自己,即使那些都是囚犯。
他宁愿亲自带领士兵开疆扩土也不愿再炼制尸傀。
然而这一举动却动摇了身为储君的威信,朝堂民间议论纷纷,他不为所动,坚持做着自己认为对的事情。
而那时国师家的继承人——罗绍,也开始在练蛊一途上做出亮眼的表现,民间一度有让他取而代之的说法,他也未曾多心。
历代以来,国师强于国主的事并不算少,他坚定地认为自己会成为一代明君,而与他一同长大的罗绍,会是他最忠贞的伙伴。
这一切都止于他父亲去世的那个晚上,他父亲与罗绍之间的谈话使他明白,他之所以是唯一的皇子,并非是因为父王对母妃的爱,父王真正爱的人是国师的母亲。
他在国师娶妻后,背叛了他的朋友,强行占有了他的母亲。
而罗绍是他的亲弟弟。
伟岸的父亲、忠贞的伙伴,甚至于一直为之骄傲的身份都在那一刻化为乌有。
他听到他的父亲祈求罗绍继承王位,而他自得的一切,都是罗绍不要的。他甚至开始怀疑,那些让罗绍取而代之的传言,是不是由他的父亲亲口传出去的,他的世界崩塌了。
父亲的话如同一个巴掌重重地打在他的脸上,那一天他亲手杀掉了自己的父亲,囚禁了自己的弟弟。
他明白罗绍是无辜的,罗绍甚至一直在维护他,可他无法做到心无芥蒂,尤其是罗绍亲眼看见了他杀掉了自己的父亲。
他整个人钻进了死胡同,他针对罗绍、羞辱罗绍。
罗绍人生中最好的五年,都是在深宫中度过的。
后来,他娶了妻子有了两个可爱的孩子,他逐渐放下了心结,将罗绍放出宫去。
甚至为了补偿,给予他初代国师才有的荣光。
罗绍从未表现出介怀,他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
可上天并不打算这样放过他们。
乌孙自来依靠尸傀,像样的武将一个都搜罗不出来。
他一病倒,面对邻国强势的进攻,乌孙只能节节败退。
现场培育一个将军显然是不现实的,所有人都寄希望于国师,希望他能练出抵御军队的尸傀。
这本无可厚非,甚至连炼制尸傀的秘术都是他亲手交给罗绍的。
可当罗绍真的练成了,他的内心却开始不受控制的产生怀疑。
尽管罗绍在击退敌军之后,就拼着没命的风险将那些与己身相连的尸傀毁去。
可他还是会怀疑,因为炼制尸傀对蛊师的要求极高,每一代皇子中最多也只有一个才能炼制成功。
并且一个君王想要炼制出一支属于自己的尸傀军队,这个过程几乎要穷尽他们一生。
作为开国以来最优秀的蛊师,他炼制那一只尸傀也整整花费了八个月的时间。这也是他为什么不肯再碰尸傀的原因,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人在八个月的时间内碎成烂泥,再一点点把他拼凑起来,而他始终有意识,这对于十岁的国主来说过于残忍了。
可罗绍从炼制起到这些尸傀上战场,中间仅仅隔了半年。
这让他忍不住开始怀疑,父王是不是早就把这个秘术传给他了。
而罗绍定然也对他心怀不满,毕竟他将罗绍囚禁了五年,还抢了他的国君之位。
所以他谋划着造反,所以他炼制尸傀,所以他想要杀他!
这个念头盘桓在他脑中几近疯魔,他对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恨到了极点。
可他刚刚击退了敌军风头正盛,他不想失了人心就不能杀他,但是可以折辱他。
他对外称国师需要养病,只偶尔让他在人前露脸,私底下将他接进后宫,暗示宫人欺负他、折辱他。
甚至疯魔般给了他一个“贵妃”的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