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猴子生存日记》黑墙

3、夜路不好走，晨路也难行（1）

　　2021年3月13日，星期六，早上9点
　　“喂喂，小破孩，你发现最近是不是过河的人越来越少了？”陈建设在河底游来荡去实在无聊憋出个闲屁。
　　怙江底时光清闲，两鬼最大的乐趣就是打量坐船过河的人，来来往往带着活气的人是他们这些死去的水鬼最为羡慕的。
　　解尧没好气的鄙视了他一眼，“平时叫你多读书多看报，不求你了解美伊关系，英法困局，但是好歹也要知道最近地上流行一种很厉害的病毒，大家都不上学，不工作，居家隔离了。”
　　陈建设一听，立马原地蹦起来了，把周围的河水搅得一团浑，“你怎么知道的？你是不是晚上偷偷上岸了？还要不要命了，一旦被鬼差发现串起来还不够人家嚼三口的。”说着就又离这倒霉孩子远了一些，生怕他乱来惹祸上身。
　　解尧看着这个只长年纪，不长脑壳的老水鬼真心无语道：“我倒是想上岸被人嚼几口，我能吗？就这怙江底困着你我，哪里也去不了。”
　　陈建设一听好似松了一口，假装放松的拍了拍透明的胸口，傻傻的笑了一下：是啦，你也是水鬼，离不开死地多远，不过那你是怎么知道这什么病毒的？“
　　解尧实在不想在和这榆木脑袋一样的凶煞水鬼解释，拉着他往怙江水面游，在靠近水面几米的地方，阳光微斜，暖暖的对于阴祟之物犹如炙烤。避开阳光，往河岸大树阴下靠拢，水面上传来一阵微弱的广播声：疫情防控，人人有责，停工停学，利国利民。
　　”啧啧啧，居然都停学了，看起来挺严重的。“陈建设嘴里蹦不出好屁，然后看着听着广播入神的解尧道；”喂，小破孩，你上过学吗？“
　　解尧疑惑的看着他，”上学？应该有吧，毕竟他死的那个年纪，应该普及九年义务教育了。“心里默默念着。
　　”不过，上学，应该是怎么样的?”
　　春雾料峭，层层叠叠的白色寒雾沉在山间，难于消弭。惨白的色调中，万福小学的几间破瓦房教室中传来一阵稀疏的朗读声，有气无力，稍微抵消了清晨的冷寂。
　　三年级教室里，阿尧这会脑袋痛的快裂开了。5点起床的时候，喝了一碗阿爷上个月带回来的新阿婆煮的粥，阿尧就感觉不太舒服，端起碗的的时候阿尧看见白粥里有什么红色碎块飘在粥上面，上面还粘连着白色的筋膜，泛起淡淡的腥味。本来不想喝，可是刚放下碗，昏暗的灯光下新阿婆三角脸上呈现出浓浓的死灰色，高高的颧骨上一双尖利的眼睛死死盯着他，瞳孔里射出迫人的光，吓得阿尧立马端起碗，捏着鼻子喝完，然后飞快的出门，赶到了上学集合山坳口，和同村的宋小胖，晓红妹还有每天带着火把照明的同班同学-英杰哥一起赶山路去学校，在赶路的时候口腔里的腥味久久不散，阿尧肚子也开始咕噜咕噜响起来，头也变得有点昏沉，同时又有点困惑，离开家的时候，腥味好像不止是来自于那碗白粥。自家周围好像都淡淡的有着一股挥之不散的腥味或者说是腐烂的味道，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跟着火把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晨雾中走着，眼前只有英杰哥手中的火把透露出的一丝橘黄色的光，撕破了山路上的寒冷凄清。阿尧是有点害怕学校的，同时也有点害怕自己长大的小山村-万福村。

　　害怕的原因幼稚且普通。好像每个学校都有一些自己的怪谈，阿尧他们的小学也不例外。小学建在村里的正中间，村子建在几座大山的正中间，去最近的镇上需要翻过两座山头，再坐渡口的破船到对面的马家镇上的集市上去，小镇的集市也不是天天开，逢3，5，10以及特殊的节日才会开集，热闹一些。阿尧到现在也没有去过几次，小时候是阿爷总是以太忙没时间带他去为理由，阿爷拉船是个非常辛苦的工作，顺着怙江，到乌江，嘉陵江，长江，阿爷去过好的地方，可是忙起来总是不见人。平时阿爷出去跑船的时候都是当时上小学的阿姐照顾他。
　　等阿尧上小学想要自己一个人去镇上，阿爷却担心来回两个小时的山路再加上过河不安全，所以也不许。为了安慰阿尧两姐弟，阿爷每次去赶集的时候都会给阿尧和阿姐带两个肉饼回来，那真是世界上最好吃的肉饼，油汪汪的金黄酥脆外壳，里面包裹着汤汁的猪肉大葱，阿尧几口就把一个肉饼全部吃完，然后眼巴巴望着阿姐，阿姐都会无奈的分半个给他，阿爷和阿姐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不过现在阿姐已经去镇上的初中上学了，每周才回来一次，这是阿尧最羡慕阿姐的地方。话说回来，马家镇周围这些山里大大小小分布着好几十个的小村子，阿尧他们所在的万福村在其中名头也是响当当的，不过这名声可不太好，万福村是出了名的坟场地，每户人家动土或者下田的时候，总容易挖出来一些稀奇古怪的骨头，牙齿，破的瓶瓶罐罐什么的，早先还有一些来路不明的人来这边大挖特挖想要找一些宝贝出来，村里人也当看笑话一样，真有值钱的物件祖上早几辈就挖出来了，也不会现在还还这么穷。万福村是块穷鬼坟地是村里人的共识，所以大人们早就卸了发死人财的心。那伙外面来的人在村里山里挖了大半个月，给村长家每天送一条烟，村上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退耕还林提前开始了。最后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走的时候嘴里连说晦气，一刻也不想留。
　　阿尧小的时候也做过发财的梦，和村里胆子最大的阿姐和几个大孩子一起去山里挖了两天，找到两个山洞，死命挖了半天，除了挖出两个骷髅头和几跟长骨头之外，什么也没有。阿姐和其他大孩子生气做白工，把那两个骷髅头当做足球踢来踢去，阿尧还小不敢上前，就躲在洞口，只看见白白的骷髅头在地上被踢过来踢过去，发出砰砰砰砰的声音。突然一个人把那骷髅头踢倒他的脚下，阿尧低头一看，沾满泥土的骷髅头眼窝洞漆黑，额骨裂了一道大口子，上下的牙齿到还挺完整的，就是有几颗尖尖的，看着不太像正常人的牙齿。
　　阿尧正准备离骷髅头远一点，脚刚往后一侧，那骷髅头突然立起来，幽深的眼洞里突然冒出两团绿火，裂开嘴巴发出咯吱咯吱磨牙的声音，一口咬住了阿尧的腿上，阿尧被吓坏了，一下坐到了泥地上，哇哇大哭起来，阿姐这会干净跑过来赶忙把他拉起来，又顺脚把骷髅一踢，不知道滚到什么地方去了。然后不停的安慰着：”阿弟，阿弟，别哭了，不怕不怕，阿姐已经把吓人的踢走了，阿弟阿弟你别哭了，不怕不怕......“
　　阿尧紧紧跟着英杰哥的火把往前走，旁边宋小胖和晓红妹不知道到在争论什么。阿尧头昏昏沉沉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件事情，最后发生了什么好像都忘记了，只记得阿姐背着哭个不停的自己下了山，回了家，被阿爷知道罚阿姐跪在屋前的水池旁，那天好像也很冷，也不知道阿姐最后跪了多久。
　　上学路上花了一个多小时，等赶到学校的时候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水和露水打湿了大半，和四年级的宋小胖和晓红妹道别后，阿尧和英杰就急匆匆的跑到教室准备早读。今天的早读老师是班主任-语文程老师，膀大腰圆，心眼小，每次有人犯错，一推鼻梁上的黑眼镜，赫赫几声就总能想出很多惩治人的办法，阿尧两人不敢犯在他手上。
　　打开书，小声的跟着班长一起读起课文。早上的后遗症好了一些，肚子不响，头也慢慢清醒了一些，就在阿尧以为终于正常的时候，突然课本上黑色的字在眼前摇摇晃晃，都挣扎的动了起来，像夏天被捉起来暴晒，死命跳动的蝌蚪，也像早上新阿婆端粥时枯枝般的手指甲缝里黑色的脏泥，总之都让阿尧感受无比的恶心，这恶心堵在胸口咽不下，吐不出来，进而慢慢转到额头上，感觉有人正在抓着自己的脑袋，越拧越紧，像是不捏爆不会停手。好疼，头好疼，阿尧心里忍不住的喊道。死死咬住牙，不敢泄出一点痛苦的声音。
　　作为班上的小透明，阿尧长得瘦瘦小小，过于白净的脸上嵌着一双水润的大眼睛，整个人柔柔弱弱，看起来十分好欺负，再加上平时穿的破烂，不爱说话，成绩也是不上不下，完美集合一个好欺负人设的所有条件。平时班上，还有学校几个小霸王有事没事总是爱折腾一下他，然后程老师也是不愿意管这种事情，只有学习好的学生才能入他的眼，其他长得再好的，成绩差都统统是绣花枕头，不务正业。没遇见事还好，遇见事不说伸冤，不先罚30大板已经是仁慈了。内外因交织下，阿尧变的越加沉默寡言，水润的大眼睛失去了神采，人与越加阴沉，更难讨人喜欢。除了同村的宋大胖之外，刚小学时阿尧没几个朋友。包括同学的晓红妹，年纪和阿尧一样大，上学成绩好跳了一级，平时就很看不起沉默寡言又有点笨的阿尧。另外一个陈英杰，比阿尧大一点，出了名的调皮捣蛋，小时候没有少欺负他，脑袋后面一个蜈蚣一样的疤就是被他推下山坡留下的。不过最后被阿姐打怕了，所以再也不敢欺负阿尧，两人相安无事，慢慢也处出几分友谊来，这时候才发现陈英杰这人胆子大，也热心，平时有问题也会帮助阿尧，慢慢就从陈英杰，变成了英杰哥，。被叫做哥之后，陈英杰觉得自己应该担起做哥的责任，不能让人白叫，所以平时也会经常照顾阿尧。这不早上看阿尧一直没有说话，心里就有点疑惑，这会看他头埋的低低的，身体虽然死命压抑着，但是不时的颤抖也可以看出来状况不太好了，所以不停朝阿尧使眼色，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早读才刚开始一会，阿尧已经疼的无法忍受，全身上下已经开始冒汗打湿了内衣。阿爷前两天刚从乌江拉船回来，这两天在家休息，阿尧平时有什么头疼脑热的都是给阿爷看一下，，一碗神水就治疗好的，走南闯北的阿爷总是有些神秘的本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