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有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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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公子，”蓝曦臣见蓝忘机消失在视线中，开口道，“你跟我在这后院走几步吧，这后院尚有几处可观。”
魏无羡跟着他走了一小段路，不时望向蓝忘机消失的方向，心神不宁的。
蓝曦臣心里明白，回头问他：“你是否知道安之的身世？”
魏无羡并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问这个，想了想，回答说：“安之的身世？我并未听蓝湛说起过，但以蓝家的家世地位、蓝湛的人品声望，想来安之的母亲必定出身高贵，本人也极为出色。对了，安之为什么会受寒气侵扰？”
蓝曦臣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你说安之的母亲必定不凡，应该吧，但其实我们并不知道安之的母亲是谁，也许，魏公子你是知道的。”
“十六年前，几大世家都在庆祝夷陵老祖终于恶有恶报、身死魂消时，忘机突然抱回家一个孩子，我们问他这孩子是谁，他不肯说，却一直跪在我和叔父面前，苦苦地求我们救救这孩子，好好照顾他。说自己还要去找你，我从来没见到他伤心绝望成那样。我们问他，去哪里找？他起先不肯说，我们拦着他不让他走——因为他的样子太可怕了，后来他才说，是不夜天悬崖底，他从那里找到的孩子，他找到了孩子，但找不到你，他一直找一直找，悬崖底潮湿阴暗、瘴气弥漫，孩子在他怀中咳嗽、抽搐不止，他怎么输灵力都没用，他才先把孩子送回来，他说还要去找你……小小幼孩，即使有忘机灵力护持，但如此高空掉落，后仅困于崖底寒气之扰，已是万幸。”
魏无羡已经呆住了。
蓝曦臣的声音还在耳边继续，但魏无羡以为他的声音从地底传来。
“忘机要回不夜天悬崖找你，我们并不认为你还有生还之机，因此拦着他不让他走。但他……竟然打伤了蓝家三十多位长辈出逃。……后来，后来，我们在不夜天悬崖底找到他时，他守着一具不知是谁的骸骨，衣衫褴褛，面容憔悴，状若疯狂，口中喃喃叫着：‘魏婴，对不起，对不起……’”
“后来我们打晕了他，才将他带回云深不知处。叔父极为生气，忘机向来冷静克制，中正守礼，此次竟然如此狂悖失常，令人失望，下令罚忘机戒鞭三十二……三十二戒鞭过后，忘机奄奄一息，整整三年多，伤重难行……”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以为那孩子掉落悬崖，必死无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蓝湛用灵力护持了他，后来发生的这些我都不知道，我都不知道，蓝湛什么都不跟我说，他什么都没说……”
魏无羡喃喃低语，泪如雨下。
蓝曦臣停止了讲述，他觉得魏无羡也快疯了。
“后来呢？蓝大哥，后来呢？那个孩子就是安之，对不对，他是我的孩子，天哪，我从来不知道安之是我的孩子，是我，是我害得他从小受寒气侵扰，对不起，蓝大哥，对不起，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我的孩子，我要去找蓝湛……”
安之从昏睡中醒来，发现自己的父亲蓝忘机回来了，就在他床边站着，他强撑着想坐起来，有一只手伸到他身后，把他扶了起来，喂他喝药。他回头，见是魏无羡，喝完药，马上露出笑容，开心地说：“阿羡，你来了。”
“你这孩子，没大没小，太不懂礼数了，《礼则篇》抄一千遍？”魏无羡装模做样地敲了下他额头。
安之哈哈大笑，但他身体虚弱，笑了几下就发现自己要喘不过气了，停下来，回头看着魏无羡说：“阿羡，我怎么看你的样子像是要哭了？没事，没事，暂且死不了的。”
蓝忘机瞪安之一眼。
蓝忘机在床边坐下来，问他：“为什么要使用灵力？”导致寒气失控？
“哎呀，没办法了嘛，”安之开始胡说八道，耍嘴皮子，“我跟着景仪他们进入义城，里面傀儡成群结队的，这也罢了，还有个人超级难搞，追着个小美人跑，景仪他们都抵挡不住，我总不能让大家一起死在那里嘛，只好使出灵力，一掌就把那人碎成渣……”
声音低下来，一低头，再次昏过去了。
魏无羡把他放平，久久盯着他的面容，那脸色青白憔悴，毫无血色。
蓝忘机也一声不吭。大长老早就跟他们说过，安之这几天都是这样短暂清醒，长时间的昏睡，寒气已完全侵入他的五脏六腑。
“蓝湛，”魏无羡终于开口，“你不要怪他，他还是个孩子，都是我的错。”
蓝忘机摇摇头，不说话。
魏无羡回头问他：“既然你知道他使用灵力会导致寒气失控，你们为什么还允许他修炼？”
“没有修炼，”蓝忘机说，“他的金丹似乎是天生就有的。后来我们为了替他压制寒气，不断输入灵力，在不知不觉中，他的修为自然就提升了。”
蓝忘机7岁结丹，已是世间少有的天才，安之天生就有金丹，是何等惊世骇俗的天赋。这也是他一岁时被人抛下悬崖仍能存活的原因。
“我不要你修为高深，我只要你活着，只要活着就好。”魏无羡想。
接下来的日子，他们紧张、忙碌而慌乱。
魏无羡一遍遍地回忆上辈子看过的所有书，学过的所有法术，蓝忘机一遍遍地翻看蓝家藏书阁里的所有医书，两人没日没夜地想着、讨论着救安之的方法。甚至连跟舍身咒类似的法术他们都想过，为了孩子，他们当然都不会顾惜自己的生命。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安之醒过来的时间越来越少，也越来越短。大长老说，他的五脏六腑都已冻成冰，对安之来说，现在就像数九寒天被冻在越来越冷的冰下。或许，死了也是种解脱。
“不，我要救他，”魏无羡心想，“我是夷陵老祖、魔道祖师，我会想到了方法。”
连续多天的心力交瘁，蓝忘机也感到疲累不堪，这天晚上，魏无羡给他端来一碗汤，说：“蓝湛，我们都太累了，这是我自己配制熬煮的汤药，你喝下它，好好睡一觉，我们明天再继续。”
蓝忘机不愿辜负他的心意，他觉得自己已经辜负得太多，于是他想了想就全喝了，然后昏睡了过去。
魏无羡又到了安之的房间，安之正好醒过来，看到他马上笑起来。魏无羡也开开心心地走过去，晃晃手中的瓶子，说：“安之，你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
安之一看，眼睛都亮了：“是天子笑，太好了，没想到我这辈子还有机会喝到它，咳咳，拿来，拿来。我们一起把它干了。”
魏无羡扶他坐起来，拿出酒杯，一边倒酒一边问他：“你上次说在义城看见个小美人，谁呀？”
“有吗？我有说吗？”安之装傻，“你听岔了，我说的是大坏人。”喝了口酒，咂摸了下，又喝了一口，伸手把酒壶拿起来看了看，说：“今天这天子笑怎么怪怪的，是我病后味觉失灵了吗？”
魏无羡伸手去掐他的脸：“你这脸跟蓝湛的一模一样，你这性子跟他截然相反，怎么长得？嗯，哪学来的？”
安之把酒壶放下，拍开他的手，说：“哎，哎，注意下，我不是蓝湛，你要动手动脚找他去，我是安之，安之，你别弄混了。”
魏无羡似乎生气了，他说：“小兔崽子，这我会弄混吗？哎，你还要不要喝，你不喝我拿走了。”
安之赶紧把整杯酒全倒进嘴了：“喝，当然喝。”然后，眼睛闭上，酒杯滑落，再次昏睡过去。
大长老已经在门后站着，魏无羡打开门，让他进来。
大长老对着他施了一礼，问他：“魏公子，你当真已经想好？”
“我想好了，大长老不必再问。”魏无羡恭恭敬敬地还礼，然后说，“我刚才给蓝湛和安之他们喝下的药，够他昏睡三天三夜，时间够了。接下来全仰仗大长老了。如果成功了，什么都不必说；如果失败，请先救安之……万一我不行了，请不必告诉他们真相，处理掉我的尸体，告诉他们我自己离开云深不知处不知到哪里去了……”
大长老再次对他施了一礼：“魏公子，您对我们蓝家的大恩大德，我们蓝家铭记在心。”
“不必，”魏无羡说，“不必，我只是想救我自己的孩子。”
安之睡了一个有生以来最舒服的一觉，没有如影随形、时时缠身的寒气和病痛，全身灵力充沛、运转自如。他睁开眼睛，看到了他的叔祖和其他长辈，大家都围在他床边，激动地看着他。安之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一下子坐起来身来。
的确是大事，他叔祖说：“安之，记得，你以后不准再说自己姓谢，你姓蓝，姓蓝，我们蓝家以后是要交给你的。以后不准偷懒，不准调皮，不准不戴抹额，不准喝酒，不准乱跑……”
“停，停，”安之大叫，“发生什么了，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二长老打断了激动的蓝启仁，他说：“安之，你母亲，哦，我说的是魏公子，他将他的金丹剖给了你，你以后不用再受寒气侵扰之苦了……”
“啪”的一声，安之已消失在门外，留下他们一群人面面相觑。
静室，魏无羡软绵绵地趴在蓝忘机的怀里，大声说：“哎，蓝湛，你还生气啊，我这么痛，你还生气，还生气，该生气的难道不是我吗？我痛了三天三夜哎，还要忍受你的怒气，我容易吗，容易吗？”
“是我的错，”蓝湛低声认错，“对不起，我不该生气，不，我气的不是你，是我自己，对不起，是我没用，又让你受苦了。”
“啪”的一生，大熊孩子射了进来：“不，该生气的是我，你们这样做，我同意了吗？同意了吗？为什么你们从来就不问问的我意见，你们太不尊重我了，我很生气，很生气……”
蓝忘机小心地把魏无羡平放到床上，走过去把儿子推到门外，说：“你不是给自己找了个‘风采动人、让人忘俗’的母亲吗？你生气就找她去吧。我的道侣刚刚失去了金丹，身体虚弱，需要休息，请勿打扰。对了，剑灵和阴虎符的事你也顺便解决了吧，未来的蓝氏家主。”“啪”地一声，门关上了，还差点砸到他形状优美的鼻子。
“蓝湛，蓝湛，”魏无羡像发现了新大陆，“我从来没听你说过这么长的一段话呢，而且还夹讽带刺的，含光君，你的雅正呢？嗯，你的雅正呢？”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有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