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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全新的吴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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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惨白的走廊。
陈泓晦在治疗室简单地包扎,眼眸始终未能与护士的目光相接。只是一直凝望着空洞的门外,仿佛在思索些什么。
吴许在治疗室外的椅子上坐着,双手撑着额头。显然在酒精作用效果后,对刚才的所作所为有些许懊悔。
宫梧侧着头看吴许,好像要从他紧锁的眉头间看出点什么。这对宫梧来讲很容易,于是便轻声坐在了吴许的身旁。
“吴哥,咱们有错在先,就去道个歉吧。”宫梧猜吴许会后悔.
“你知道我为什么打他吗?”吴许没有回答宫梧的话,岔开了话题。
“因为你父亲吧,”宫梧曾经吴许说过两句父亲,“我猜的。”
“我爸是货车司机,小时候一年到头都不着家的。五岁之前,我特讨厌我爸,总觉得他不顾家,总是不管我和我妈。因而和他老人家话也没说过两句。每年春节的时候他固定回一趟家,给家里买点年货什么的。”
“除此之外,一般四五个月能回一次家,偶尔也就给家里打一通电话,问问我妈家里的情况。也只是三言两语,我从来没接过。”
“六岁那一年,我记得很清楚。”吴许突然顿住,朝着走廊的尽头望了一眼。
“怎么了?”宫梧感受到吴许的些许不自然。
“没事,都过去了,不要紧的。”话题戛然而止。
宫梧是打算追问的,刚要开口,治疗室的门开了。
“怎么样了,伤口严重吗?”宫梧立即起身扶住陈泓晦的右手。
“我朋友平时不这样的,这件事的发生的确是我们的错,你要赔偿也好,我们都可以承担。”宫梧深知吴许不好开口,替他赔礼道歉。
“不差钱,随便吧。”陈泓晦苍白的嗓音开口,眼眸始终低垂着:“先走了。”
压根不给宫梧留一点回旋的余地,她刚回过神来想要追陈泓晦,男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别追了,阿梧。”吴许扯住宫梧的衣角:“这样的人,没必要。”
宫梧感觉自己认识了一个全新的吴许。
事态的发展没有一点符合宫梧的预想。
本来,吴许应该在陈泓晦走出治疗室的时候向他诚恳道歉,然后双方商量好赔偿事宜,陈泓晦接受歉意,原谅吴许的冲动。最后事情了结,回到原点。
相反,平时谦谦君子的吴许没有向陈泓晦表达丝毫歉意,陈泓晦也并不是普通人的思维逻辑,甚至没有抬眼看过他们。
这是宫梧从未遇见的事态发展,和她从小到大经历的纠纷事件没有丝毫相似。
事情会不了了之。
会吗?
……
第二天,宫梧被何乌的一通电话打醒。
电话那头是老人家苍白的声音,但仍旧透露着着急。
“小宫啊,你看看那个手机上是不是我家小许啊……他这孩子怎么把人家给打了!”
宫梧十分诧异,点开热搜,明晃晃的词条挂在榜单。
#当红乐队主唱被打
宫梧点开看,是一张极其清晰的照片。
画面上是陈泓晦清晰的正脸,血注从他的鼻息间涌出。照片的左侧是一个男人的侧脸。轮廓清晰,鼻梁突出。
但凡认识吴许的人都不会迟疑,这就是吴许本人。
宫梧却犹豫了。她不知道如何向何乌解释这张照片。
普通人一辈子上不了一次热搜,吴许这一上便是热搜第一。实时讨论里全是网友们对吴许的谴责,所有人像无头苍蝇一般飞向吴许。
“阿……阿姨,您先别着急。这种照片可能是P出来的,现在网络上是非哪里说得清楚呢。您先好好养病,我问问他。”宫梧担心老人家的病情,决定隐瞒事情。
“小宫,我们家小许从小就冲动,要是真遇上什么事儿你劝着他点,我这一把身子骨了,如今又得了病,真是麻烦你了!”
不知怎的,宫梧总觉得何乌早就知道了事实,不过是顺着她的话不让孩子们担心。
“好。”
电话那头没了声音,宫梧对着屏幕长舒一口气。
事态的发展逐渐偏离了原有的轨道,宫梧不由得猜测是陈泓晦的手笔。宫梧打开微信翻了翻通讯录,最终点开了那个对话框。
“您好。”宫梧断断续续打下两个字,点击发送。
她正思索着自我介绍,手指在屏幕上划来划去,删除又撤销。该以一个怎样的方式介绍自己?肇事者的朋友?
手机震动。
聊天框上多了一条消息,是陈泓晦的回复。
“不谈赔偿,说了不差钱。”
宫梧没想到陈泓晦的态度如此生硬。
不过他那样的人,当红乐队主唱。确实不应该差钱。不说年入千万,入账百万应该还是轻轻松松。更何况宫梧和吴许这一丁点工资,一年的收入人家也看不上。
宫梧耐着性子。
“陈先生,不知您是否关注到了今天的热搜。我很抱歉我的朋友对您造成了伤害,但我认为确实没要必要将这样的私事无限放大。”
“您有任何的要求我们都会尽量满足,但您的做法确实令人唏嘘!”宫梧脑海中回响着何乌对她说的话,下定决心要帮吴许。
屏幕前,陈泓晦紧皱着眉头。手指迅速点开微博,却弹出了长时间未登录的提示。
重新登录以后,已经是五分钟后。
陈泓晦点开热搜榜,第一条醒目的词条让他恍然大悟。
“陈先生,我真的不理解您的做法,但网络的力量是无穷的。您的做法会让我的朋友生活受到创伤。”宫梧见陈泓晦迟迟没有回复,以为他在逃避。
“和我没关系,我三年没登过微博了,不知道,也不关心。”
“我会处理。”
宫梧刚点下发送键,对方的信息便弹了出来。
三年……这个时间,宫梧联想到了那个只属于她的,不为人知的三年。
可他和她不一样。他是音乐圈的新星。就如宫梧所见,他的演出独特、神秘,粉丝同人潮一般向她涌来。
宫梧的三年,和陈泓晦不同。
或许是一些别的原因,宫梧不能感同身受。对于一个正常人,一个靠网络工作的人,三年趋避于社交网络,这实在太难理解了。
对于陈泓晦,他有太多的秘密需要揭开了。
……
陈泓晦一口说定会处理好这件事,宫梧便不好再说什么。
反过来,她最该关心的人是吴许。想起何乌在电话里的嘱咐,宫梧转身出门去了殡仪馆。
路上形形色色的人似流水潺潺,宫梧握着方向盘在车水马龙中穿梭。夕阳透过挡风玻璃恰好射进宫梧眼里。
嘶……好刺眼。
被光芒照射而不得不闭眼。在霎那之间,宫梧的眼前以极快的速度闪现了这些天的每一幅画面。
难以联系的逝者家属、未知的已撤回信息、大打出手的吴许、难以启齿的原因。
还有陈泓晦那晦暗的眼底。
不得不说,短短几天时间里,宫梧的生活规律终于被打破。她再也不是两点一线的家和工作,她的生命里终于出现了新的角色。
宫梧回过神来。
背后被堵塞的车辆正齐鸣着喇叭,宫梧看看面前空旷的行车道。连忙踩下油门向前进,一声怒骂从耳边袭来。
“女司机不会开车别开,女的上什么道!”
宫梧转头,与车侧超车的司机对视,何其凶恶。
她偏过头逃避司机的目光,努力让思绪回到开车上。这是她好久没有过的走神,这不符合宫梧对所有事都专一仔细的习惯。
她这是怎么了。
悄然的巨变正在生根发芽。
……
等到宫梧终于堵到殡仪馆门口,已经是晚上七点。算算交班时间,吴许也快下班了。宫梧心里做好打算,等吴许下班就带他吃个宵夜,或许会喝一两杯啤酒。
她总是习惯做好计划,想完这些宫梧才熄火下了车。
看来自己也没有什么改变。
想到这个,宫梧心里终于安心下来。她这样墨守成规的人,只希望所有的事情快些结束,生活早日回到正轨。
虽然这样颠簸的日子于枯燥无味的从前确实添了几分色彩,但宫梧是个千疮百孔的人。在所有不确定因素里,她也不确定到底何种因素会刺穿她的内心。
所以她宁愿选择一种轨迹,如同行星一般永远循规蹈矩,这是她能想象到的、最好的自我保护方式。
……
宫梧在办公室找了一圈,也没能找到吴许。最后在会议室里,看见吴许坐着。
宫梧敲了敲门,走了进去。
“你怎么来了。”吴许双手撑着头,没有抬眼看她。
“阿姨很好,我没告诉她你的事。但她或许猜到了点。如果你不方便,这几天我会抽时间去看看阿姨。”宫梧知道吴许最关心的该是何乌。
“嗯,麻烦你了。”吴许突如其来的生疏,让宫梧觉得有些陌生:“你没事就先走吧,我一切都好。”
“要不要出去吃点东西,我请你。”宫梧没有正面回复吴许,顺着她的计划往下说。
“不用,我一个人静静,够了。”
宫梧看不见吴许的神色,自然不好揣测他的心思。她拉开板凳坐下来,想和吴许好好聊聊。
“我下午和陈泓晦聊过了,那件事不是他做的。他会找人解决。”宫梧向吴许解释。
下一秒,吴许拍案而起,眉眼间尽是愤怒。
“他告诉你会解决你就信?宫梧,你太傻了!他是什么人,他是父母死了都不管的人!你现在又算什么,为了平息舆论来劝我?”
吴许站起来,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宫梧,他的一句句质问让宫梧的心高高悬起。
吴许的声音在回响,宫梧不敢开口。
下一秒,吴许的电话响起,是一个陌生号码。
吴许耐着性子接起电话,电话对面的声音让宫梧震惊。
“你好,我是陈泓晦。明天早上十点半,亡清吧三楼,我有事和您商量。别带你女朋友。”
陈泓晦给吴许打来的电话。
宫梧把注意力全放在了陈泓晦的最后一句话,她自知被陈泓晦误会,由不得出声解释。
“陈先生,我是宫梧。我和吴许只是普通同事关系,希望您不要误会的好。”宫梧的声音温柔而有力,吴许望着她,久久不能回神。
普通同事关系。
吴许的脑海里浮现着他和宫梧八年的相处,他自知自己是宫梧唯一的朋友,他的心思却被一句“普通的同事关系”击碎,不堪一击。
宫梧丝毫没有察觉到吴许的神色变化。
陈泓晦甚至没有等吴许回复,空荡的会议室回响着电话挂断的提示音,久久不能平息。
如同宫梧的内心一般,波涛汹涌。
时间仿佛在为陈泓晦覆上薄雾,一层、一层,但终究会让她迷失在他的雾里。
认识陈泓晦越久,就越想知道关于他的故事。
谁会扮演拨雾者的角色。
宫梧,走向不会如你所愿,轨迹即将发生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