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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创造神明的孩子5 ...

  •   “我不是东方人。我的母亲是北方游牧民族的公主,后来到西方游学的时候碰见了我名义上的父亲。他是个小国家的王爵,但实际上是一个大国家的贵族。他们两个算是一见钟情吧,但后来我父亲的家族操控了大国,把小国吞并之后还不满足,于是想借我母亲的关系,不费一兵一卒拿下整个北方。”她又喝了口酸梅汤,神色平淡,看不出情绪,“当时我的母亲已经怀胎八月,我父亲为了不让我母亲知道,于是瞒着她率兵北上,最后落败而归。”
      她顿了顿,隔着雾气,我似乎能隐约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凌厉的气息。
      “我的母亲在他战败那日临盆,生下我之后,没有征兆地在当天夜晚死了。”
      她语气里没有悲伤,一切都很平淡。我想也是,她这样的人,如果会哭,那才是真真的崩了人设。
      “于是我被祖父带回北方,祖父瞒着我给母亲下了葬。我父亲那边的人都说是我的出生才夺走了我母亲的命,于是在我三岁那年,我父亲被挑唆,假意投靠我祖父,实际上是要来杀我。我祖父一开始不同意,但后来以为他是在我身上看到了我母亲的影子,想借陪伴我减轻亡妻的痛苦。”
      “那后来呢?他刺杀你的时候,你有恨过你的祖父吗?”
      “没有,他的刺杀没有成功。”她理了理头发,向后束成一个马尾,“我是一个很特殊的人,我一出生就有记忆,而且直觉非常准,准到连我自己都觉得我是怪物。牧师说也许是因为我亲眼看到了我母亲的死亡,所以继承了母亲灵魂的遗愿,得到了庇佑和祝福,让我给她报仇。在我看到我父亲的那一刻,我看着他的眼睛,我就知道他要杀我。”她闭上了眼,眉头轻微皱起。
      我把火关掉,雾气久久不散,熏得我眼睛发胀,我选择坐到苏荼旁边去:“那你做了什么?你的祖父阻止他了?”
      “不。”她冲我笑了笑,“我绕到他身后去,用他背在背后的匕首刺穿了他的肺。”
      “一击毙命?”
      她又笑了一下:“我那时候太小了,不知道哪里是致命点,所以捅了很多刀,但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刺进他左边肺里的那一刀。”
      “那一刀最深?”
      “那是第一刀。”

      她的笑容很快趋于平淡,恢复到我熟悉的状态。就在她的笑容里,我能看见一个不一样的苏荼,就像嗜血的野兽闻见了腥味,但又压抑着自己大开杀戒的欲望。如果把这样一头野兽和我面前端坐的这个美人结合到一起,那么就会演变成一种令人细思恐极的东西,无论是内心埋藏美人的野兽还是野兽表面下的美人,都足以让人在窥见真相一角的时候吓得屁滚尿流。
      我想她应该是那种看着悲剧反而会笑起来的人,没有原因的笑,不是悲哀,也不是戏谑。
      这也许在我们眼里是她的发怒,但实际上应该只是她的小打小闹。

      “然后呢?”我问她。
      “后来我跟着祖父学了语言,再后来就去东方上了学。”
      她看着我,我看着她,我好奇她为什么顿住了。
      她的眼神一下子又变成那种能给我带来熟悉感的,有点像躺在太阳下面翻肚皮的雪豹。
      “你有没有什么你自己能清楚感觉到的天赋?”
      我愣住了,能感觉到自己的天赋?在我印象里这种人不是真的很牛逼,就是很自恋。但我还是很认真地回想了一遍,然后迟疑地回答:“脑洞特别大算不算?”
      她挑了下眉,神态里带出一种傲气,属于贵族的那种,但不是傲慢。她看着我,慢悠悠道:“原来你认为你的脑洞大到是一种天赋。”
      “怎么你一说就变味了呢?”
      “你举个例子。”
      我摸了摸脸颊,那里本应该有我的眼镜框,但我没带眼镜,手扑了个空:“比如你把我拉进图书馆的时候,我认为你是外星人。”
      “这不算很大的脑洞。”她又开始喝酸梅汤,“你刚刚在听我讲的时候,有没有觉得哪里奇怪?”
      “你杀你父亲的时候才三岁,但是你怎么有能抽出他别在后腰上的刀的高度和力气?”
      “他蹲下了,而且人在恐惧的时候,力气变大是很正常的。”我看着她的酸梅汤无限续杯,忽然小腹一阵胀痛,即使我知道我现在没有排泄的担忧了。
      她把玩着杯子,那个在下面可能成本不到几毛钱的小陶瓷杯在她手里,萌生出从一种名窑出来的陶瓷的感觉,她那么一拿,感觉像直接在数字后面加了十几个0。
      我不死心,像个非要找出精神病人话里的思维逻辑的逻辑学家:“那你的父亲为什么要出兵攻打北方,即使你的母亲不在场,难道就不能谈和吗?何必大费周章损耗车马兵力?”
      “西方人总是带有一种让人讨厌的优越感,如果不是他们自己打下的土地,他们踩在上面总会不踏实。”
      “因为自己没有完全统治这块土地?”
      她点了点头:“可以这么说,但最重要的是我祖父这个势力的威胁。如果是他战败了,那么他也有理由安慰自己,是自己的实力不如人,进而变得强大。”
      她转过头,眼睛里带着一闪而过的失望,随后她起身走到前台,然后拉着我往宿舍赶。

      我还是跟在她后面,还是一言不发被她拉着手腕,感觉我像是刚刚学会走路的小孩,但是她对我又没有母亲似的怜爱,抓得我手腕生疼。或许我更像个随时会逃跑的罪犯。

      回到宿舍之后,她一直在不断地喝水,一杯接一杯,喝得我太阳穴突突直跳。
      “你还好吗?”我在她喝下第十三杯水的时候决定上前制止。
      她忽然把水杯放下,然后很用力地抱住我,我大脑像跳闸一样,瞬间死机。
      “集中注意想点东西,最好是能让你觉得开心的。”她抱着我的力气越来越大,我觉得我的肋骨要断了。
      我按照她的指示去想,脑海里浮现出早上的桃子蛋糕,还有苏荼笑起来的时候。
      等等,为什么想她的笑容会让我开心?
      未央柏你的脑子怕不是真的坏掉了吧?!
      不过好在她的力气小了很多,最起码给了我呼吸的余地,但她还是没有丝毫要放开我的迹象。

      我只好任由她抱,但我很少有和别人拥抱的记忆,肢体习惯性地生出一种让我很别扭的情绪。也许是因为太安静,我倒是很希望我们两个人的心脏跳起来,那样好歹还不至于陷入死寂。
      说到心跳,苏荼的生命力大概是我熟悉的人当中最强悍的。感觉她即使没有心跳和脉搏也,浑身上下也充斥着一种生命的张力,每个细胞都叫嚣着生命在自然中的存在感。
      她没有放开我,就着拥抱的姿势在我耳边说话,气流全打在我耳朵上,让我感觉她在喷火,把我的耳朵烤成液体的棉花糖:“你在想桃子蛋糕,还有我。”
      我第一次切身体会到,什么叫整个人都烧起来。
      如果我面前是一面镜子,我觉得我会看到红得冒烟的我,从头红到脚那种,还像刚掀开笼屉的小笼包一样,每一个毛孔都发出白雾。
      我微微挣扎了一下,抬头看她,气急败坏道:“我靠!你会读心术啊你!”那岂不是我之前所有的算计都已经被她知道了?果然还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看来对这种逆天的存在,我还是别想着要耍心眼了。
      她抱我抱得很紧,现在也没有松开的意思。
      “不是读心术,这是天赋。我的,神赐的,天赋。”她像蹦豆子一样说完,然后歪了下头,显得有几分妩媚,“你现在在害怕我知道你耍的小伎俩。”

      她又在说肯定句!太气人了!还一如既往地肯定得如此正确!

      “我的天赋是‘洞悉’,主要是能感知到触摸对象的情绪以及直观想法,在一定程度上对自身有很强的感染力,所以你的开心,可以感染我。”苏荼面无表情,仿佛一个解说机器人,完全无法从话语里分辨出一点情绪。
      “你这也太逆天了,孩子大了要有隐私的好不好!”我非常愤怒,试图挣脱她的怀抱。
      当然是无果,她就那么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拽她的两只胳膊,也不反抗。我还是害怕会弄疼她,到时候她要是把我一拳撂倒可就不好看了,所以我见好就收,把头靠到她肩上,心甘情愿当鸵鸟,悄悄去揪她的发尾。
      她的头发不长,也就到肩胛骨的位置,是典型的黑长直,发质很软,发尾摸起来很像化妆刷,软软的,还有点和她本人一样的冰冰凉。
      我闷闷不乐:“你这就没有什么限制吗?”
      “只有肢体接触的时候能感觉到,越深的想法和情绪,也要越深入的接触。”她有点好笑地道。
      几乎是在听到这句话的同时,我脑子里那个懊恼着撕方案的小人立刻活了过来,开始收拾满地的碎纸屑,然后重新编排计划。
      不,不对,以前我就是太天真了,被她耍得一套一套的,哪有正常人直接把自己的弱点告诉别人的,傻子都不会这么干,她八成又是在骗我。
      收拾你个头的碎纸屑,全给你扬了。

      “鬼知道你是不是又在骗我。”我冲她笑笑,“像我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乖巧小孩,就是被你骗到九重天外卖了,我都还得给你数钱呢。”
      我蹲下身,从她的桎梏里逃离。
      苏荼显然是没料到我还有这招,只好看着我飞身跑进卧室里,留下一个小小门缝,便于我观察她的举动。
      莫名有种管中窥豹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我管不了那么多,决定如果她要过来抓我,我就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如果挡不住她,我就钻到床底下,然后从另一边爬出去,立刻离开她的这个“领地”,去寻求神的帮助。

      但苏荼只是把餐桌椅子转了个方向,然后面朝着我坐下,用一种类似谈判的口吻和我说话:“我没有骗你。”
      “你就扯吧。”我小声道。
      “我之前跟你说过,还记得吗?‘从今往后,我们是彼此唯一能绝对信任的人。’”她站起身,又给自己倒了杯水,然后决绝地灌进嘴里,接着倒第二杯,如法炮制。
      我看不下去了,我觉得她就是捏准了我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我把她的杯子抢过来,大声质问:“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喝水?”上辈子是渴死的吗?
      后半句我当然没敢说,皱着眉头等她的回答。
      “如果你不想继续被我抱着,那你就让我喝。”她的语气又变得像吞了冰块,好像我是个不懂事且没法讲道理的小屁孩,“我现在的心情很糟糕。当然,如果你愿意看到我暴走,也不是不可以。”
      我有点害怕,颤抖着把杯子还给她,看她一杯接一杯的喝水。

      我小心翼翼地问她:“我惹你生气了吗?”
      但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的。
      “你抱着我会比喝水有效果吗?”
      她停下倒水的手,意味不明地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
      我耸耸肩,思来想去之后觉得反而应该是我占了她的便宜,于是牵住她那只没拿杯子的手:“我不太习惯被人抱着,既然是肢体接触,那你要不先委屈一下,我会慢慢适应。”
      她没有笑,只是很使劲地握住了我的手,大有再不松开的架势。我闭上眼,脑海里忽然浮现第一次见她的那个场景——抽出一本书,在书留下的空隙里,她站在丁达尔效应的阳光下,给我一个侧目。就一个简单的画面,靠她的脸完成了所有的美感,想到这里我就莫名觉得很幸福,大概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苏荼突然拍了拍我的头,我睁眼,她的脸突然在我眼前放大,她眼睛里那一点点隐匿的绿色此刻都无比清晰。
      我仿佛幻听到我的心跳,在我耳膜上打鼓。
      然后我听见她说:“能成为组成你快乐的一部分,我很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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