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辞》万钦

3、广宁

　　“坏了坏了坏了！镇远将军真的逼宫了！”王百儒发狠地叩着门。
　　晚夜寂静，烛火幽幽，无措响彻长街。
　　“哎呦！来了来了！百儒，你这是做什么？”须发皆白的老者徐徐开了门，是太学酒祭赵庸。
　　“沈临岿要逼宫！”
　　“这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不不不！他马上就到长安了！”
　　“啊？!”
　　云雾翻涌，是浓稠墨色。朱城静默，不见天光。
　　二人坐在门槛上，无端发笑。
　　谁年轻时没有雄心壮态？老来只图个安稳罢了。
　　当年夸下海口、壮志凌云，要救苍生、平天下，如今方才发觉，自身已是难保。
　　朝霞盈空，琉璃金瓦熠熠生辉，极目远眺便是朱红宫墙。
　　赵庸一拍王百儒的肩头道：“走喽！上朝去！”
　　两位老者衣衫不整，走向长安诡谲硝烟处。

　　朱门处，两枝杏花翩然。不觉间，春已至。
　　“清也！清也！”
　　皇室车驾前，一女子跌撞而至。
　　“广宁殿下，您慢些！”
　　林渊也身着藕色罗裙，外披黛色春衫，带起两袖杏花雨。
　　“阿姐？你怎么来了？唔…”
　　林渊也紧紧拥住了林清也，眼前模糊一片。
　　林清也试探发问：“阿姐，你怎……”
　　“清也，你知道吗？我…差点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良久。
　　“不管那沈临岿打的什么主意，我定不会让他动你分毫！”
　　无论如何，我护你周全，哪怕…搭上我的性命……
　　广世无垠，也仅他与我同源。是剪不断的缘，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挂念，更是尘世的牵绊。

　　“陛下，太后娘娘召见您！”柳公公细着嗓子道。
　　林渊也抬首，眼眶通红，眸中满是狠戾，明艳的面容也是骇人。柳公公属实被下了一跳，知趣地退了下去。
　　寿安宫内，珠华璀璨，常云庄安坐于位。
　　侍女凉夭缓步上前，耳语间，不知说了什么。
　　常云庄以眼神退了众人，微斜了身子，华美饰物叮铃作响，宫中静寂怅寥。
　　她从袖口处抽出一块锦帕，似是神伤地拭着泪。后而又似是觉得不妥，便将脸埋于掌中，双肩耸动着呜咽。
　　“儿臣见过母后。”
　　“啊？清也？!”常云庄好该才回过来，“清也！快过来，让哀家看看！”
　　“母后，儿臣无事。”
　　“可把哀家担心坏了，我当真是糊涂！怎能让你去见他！真是！”对她来说，想让这个傻子不起疑，做戏就够了。
　　“那沈临岿当真没有为难于你？”她微咪了眸子，步入正题。
　　“没有啊。”
　　“他可说了什么？”
　　“唔…在叩拜之后，他便道‘收兵，入城’了。”
　　惊诧、疑惑、慌乱诸般神色一一在常云庄脸上闪过，后而又是颇为赏识地望向林清也。
　　“哀家不明白……”
　　不明白他为何没有逼宫，可是因为林清也？但他只一个傻子，如何撼得动沈临岿的野心？
　　“儿臣…也不明白？”
　　您究竟在不明白什么？！
　　常云庄一副慈母作派，道:“清也，今日是吓着你了，早些回宫休息罢！”
　　“是。让您挂心了。”
　　没答上太后的话，林清也好不容易学会的客套话也说了出来，生怕被责怪。
　　常云庄笑得亲昵，却也笑得难以捉摸。

　　宫内，沈临岿倚坐于杏树上，毫不怜惜满树春色，折下细枝，垂首把玩着。
　　顷刻，他便气急败坏地将杏花揉碎。他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竟在进城时收了兵，经年的努力幻灭在那一瞬间。
　　“……百儒，不是说姓沈的逼宫了吗，宫里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应是想挟天子以令诸侯，逼百官臣服罢了。”
　　“唔……以他这人品，倒也说得通。”
　　“老赵，若当真如此，常家会如何？”
　　“哼！还能怎样？假意担忧常氏，行攀权附势之实。一群小人罢了！”
　　赵庸想了一想，又接道:“皆为宵小！”
　　这句话把沈临岿也骂了进去。
　　沈临岿心道好笑，夏朝气数已尽，岂是他的过错？
　　“两位大人，”
　　王、赵二人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不安地四处张望，不知对话被那人听去了多少。
　　“沈某久未归都，竟不知长安流行此种穿着？”沈临岿自枝头跃下，掠起落英缤纷。
　　二人愣了一愣，自诩确为衣冠不整。可眼前这位正是正主，好不惶恐！
　　“……将军……好？”
　　“不算太好。”沈临岿笑得极似只狡黠的狐。

作者有话说

　　赵庸:皆为宵小！＼(`Δ’)／
沈:阿——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