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樟依旧》顾砚今

35、旅行

　　夏日傍晚，湛蓝的天空浮着厚厚的云团，天渐渐暗了下去，天边只余缓缓落下的夕阳，将附近的云团染成橙红色。

　　夕阳喷涌出的金色光芒笼罩整个城市，斜晖穿过沥青路两旁的香樟绿荫长道，投下错落有致的光影。

　　晚风肆意吹拂而过树梢，碎金子般的余晖在晃动，落在林间穿行的路人肩上。

　　柳依不放心宁盼一个人回去拿行李，坚持要跟她回家。旁人不清楚宁盼家里人什么样，她多少是知道一点。

　　柳依看走在身侧的宁盼忍不住叹气，宁盼这内敛安静的性格下，不知道藏了多少难过的事的呢。

　　不过好在她能帮宁盼出头。

　　柳依想她就这么一个好朋友，谁也不能欺负了去。以前初中要是没她护着，小可怜都不知道被欺负成什么样了。

　　成为朋友之后，更是心疼她。

　　那时候她就下定决心，就算这个世界的人都对她不好，柳依永远站在宁盼身边对她好。

　　“怎么了，叹了一路的气，还越走越生气了？”宁盼忍不住问。

　　一开始柳依还高高兴兴地分享着她的八卦趣闻，后面就开始叹气，肉眼可见的气鼓鼓。

　　“累了吗？我给你买水喝吧？”

　　柳依重新整理情绪，换上了笑脸。“没事没事不用，就是突然想到一些生气的事情。”

　　“旅行的事你跟阿姨提前说了吗？”

　　宁盼：“说了，就是我家里来亲戚了，她妈最近脾气不太好，不知道那天记住我说的话没有。”

　　“没事，等下你到家就赶紧收拾好衣服，我来稳住你妈。上次暑假没能让你出去玩，这次我必须得带你出去好好玩！”

　　柳依说完将手里提着的礼品晃了一下，她这次可是做好准备将宁盼家的几尊大佛哄好了。

　　其实宁盼心里也摸不准，她先前跟他们出去玩，再加上大姨来，刘芳就已经在家里指桑骂槐了。

　　拿宁国羽出气，因为他又要出去好久，然后顺便一起骂宁盼。

　　刘芳从小就爱和她这个姐姐比，她容貌好，学习好，嫁得好。一直压姐姐一头的刘芳却没想到自打结婚以后，她越过越憋屈，反倒是姐姐顺风顺水，嫁的婆家都快把姐姐给宠成公主。

　　刘芳自然是不服气，满肚子怒火都发到宁盼和宁国羽身上去了，宁盼都习惯当这个出气筒了，别吭声让她骂舒服了就行。

　　这不大姨来了，刘芳这些天都在家跟她呆着，指定憋着一肚子的火气。

　　两个人边说边走很快就到家了，宁盼熟练地从包里拿出钥匙开门。刚推开们就听见里面的交谈声。

　　柳依和宁盼换鞋一前一后的进门，坐在客厅茶几上的两个中年妇女的谈笑声就中断了，视线齐齐看向门口的两个人。

　　宁盼：“妈，大姨，我们回来了。”

　　刘芳瞥了一眼宁盼，语气不善：“你也知道回来啊，我还以为你和你那个爹一样死外边了，天天在外面厮混。”

　　柳依站在一旁不敢讲话，刚进门就被刘芳的训斥吓住了，脸上的笑容一下滞住了。

　　坐在刘芳旁边的大姨注意到门口的柳依，“盼盼带同学回来了。”

　　听见刘芳说的话用力拽住她的手，小声示意她注意言辞。

　　“孩子同学还在呢，你这说的什么话？自己的孩子，天天死不死的，多不吉利。”

　　宁盼安抚般握住柳依的手，解释道：“妈，我有提前跟你说了我去的是柳依家，没去别的地方。”

　　柳依：“对对对，阿姨宁宁全天都跟我在一块，我们就在家玩哪都没去。”

　　刘芳不理宁盼的话，没好气地撇开大姨的手。“我是她妈，说两句都不行了吗？还轮不到姐你来指点我。”

　　大姨皱眉叹气：“你这性子跟以前一个样，这话多伤孩子的心。孩子都跟你报备了，是你自己没留心，老这样说孩子不好。”

　　宁盼赶紧跟大姨介绍，转移她妈一下注意力。

　　“对了大姨，这是我朋友，柳依。”

　　柳依赶紧微笑问好，连连弯腰九十度鞠躬。

　　“阿姨好，大姨好！”

　　宁岁在房间里听见动静跑出来，见到柳依兴奋得跑到她身边拉住她的手。“柳依姐，你和我姐这次又要去哪玩，什么时候也带我去啊？”

　　柳依故作思考样，缓缓开口道：“那得等你长大才行，能考全校第一名那样我就带你去玩。”

　　宁岁顿时像泄了气得皮球，“啊，又不是谁都能像我姐这样次次第一。”

　　“所以啊，你得努力才行。”柳依语重心长地说，然后将一盒零食大礼包递给他。“这个就当做是安慰奖了。”

　　宁岁接过，眼里一下子就有了光。“哇，谢谢柳依姐。”

　　刘芳厉声道：“宁岁，作业没写完跑出开做什么，回去写作业。”

　　“哦。”宁岁只能提着安慰奖不情不愿地回去写作业了。

　　“哎好好好，快别站着了，坐坐坐。”大姨指着旁边的椅子说。

　　两个人小跑几步到红木椅坐下。

　　宁盼见此还是再次报备一下，“妈，我前两天和你说了我们同学一起组织了一个毕业旅行，要出去一段时间，我今天回来收拾行李。”

　　柳依怕她们不放心，也附和道：“阿姨们别担心，我们好几个人呢。还有大人在，我也会和宁宁在一块的。”

　　刘芳一脸不信，脱口而出：“毕什么业？你什么时候高考完了？别又是为了出去玩编出来骗我的，宁盼你嘴里从来都没一句实话。”

　　柳依心里暗骂：卧槽，你到底是不是亲妈啊？

　　宁盼心里暗叫不好，只能硬着头皮小声解释：“妈，我不骗你，真的高考完了。”

　　大姨手肘撞了下刘芳，语气有点生气了：“你怎么当妈的，孩子这事能马虎吗？那是高考啊！”

　　刘芳一时语塞，她一直觉得宁盼才高二呢。谁知道她都毕业了，还让她在她姐面前丢这么大个脸，心里直冒无名火。

　　她一时气急，眼神狠狠地瞪了宁盼一眼，没记住不会多提醒几次吗？她天天那么忙怎么记得住那么多事情，当着外人的面让自己亲妈难堪，真有你的。

　　宁盼被刘芳瞪得一时瑟缩，低眉垂眼紧张地揉着衣角。她真的冤枉啊，她该提醒的都提醒了，可是没有人记在心里啊。

　　大姨不理刘芳什么表情，依旧温声笑着问宁盼：“考得怎么样啊？你大表哥也是今年考，考完了还回来哭鼻子呢，说没考好。”

　　柳依见问成绩赶忙打圆场，“大姨，问成绩多伤感情啊，这都考完了，我们旅行就是要去放松的。”

　　“旅行好啊，去的地方远不远啊？路上可得注意安全了，盼盼不是回来拿行李吗？快去收拾吧。”

　　宁盼：“我们自驾游，就在芜川周边几个城市转转。”

　　“对对对。”柳依拍拍宁盼的手背，示意她快去收拾。

　　宁盼快步跑回房间，简单收拾几件衣服和必需品快速收到小行李箱里。

　　门外的客厅柳依和她们有说有笑，刘芳介于刚才被数落丢面子，心里不舒服言语间夹枪带棒的。

　　“她倒是好福气啊，天天这玩那玩的，一点都不知道挣钱的辛苦。”

　　“阿姨，我们这个不花钱的，有赞助！这个天下掉的免费馅饼咱不能不捡啊，您说是吧。”刘芳发牢骚一句，柳依接一句。

　　“不要钱？”刘芳一脸疑惑。

　　“嗯嗯，不要钱。”

　　柳依这才想起来手上的礼品，忙坐到刘芳身边，势要哄好她这尊大佛。“对了阿姨，您看这都是我给你带的礼物，您吃了这燕窝桃胶阿胶啊，脸蛋保准嫩得像刚剥壳的鸡蛋似的。”

　　“我妈最爱吃这些补品，这些美容养颜还对身体好。我特意多带了几份过来，这不巧了吗，您和大姨都试试。”

　　说着柳依还凑上前去夸：“哎呀阿姨，宁盼真的是随了你，这皮肤又白又滑。咱大姨也是，真是让我羡慕，你们才是十八岁的模样，这叫天生丽质啊！”

　　刘芳被柳依一顿夸，忍不住想要摸自己的脸，“哪有你说得这样啊。”

　　柳依直接双手握过她准备摸脸的手。一脸羡慕：“阿姨，您的手用的什么护手霜，竟然这么滑嫩，不像我天天写题这手上都是茧子。”

　　“我要是现在能有您这样的皮肤状态，吹弹可破，精致无皱纹，我做梦都要笑醒了呀。”

　　“哎呦，这孩子怎么嘴这么甜。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这这这..”刘芳都招架不住柳依的糖衣炮弹。

　　说着柳依又感叹起来，“我今天真是借花献佛了，阿姨你们天生丽质，补品于您而言就是锦上添花啊！”

　　柳依一张嘴把把两个人哄得喜笑颜开，宁盼也收拾好行李走出房门。大姨给哄得开心了，一人塞了一个大红包，刘芳也没有再说什么。

　　宁盼觉得很不真实，直到两个人走到家楼下心里才踏实下来。

　　柳依长舒一口气，叉腰扶着墙只觉得口干舌燥。“还好我今天有备而来，把她们都哄开心了，特别是你妈，她就没空为难你了。”

　　柳依越想越心疼，抱着宁盼突然哽咽道：“你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啊？你到底是不是你妈亲生的啊？你大姨都比你妈关心你，我都心疼死了。”

　　“今天我要是不来挡一下，你都不知道要被骂成什么样了？以后受委屈了都要和我说，被骂了别忍着，我柳依还真就没怕过谁，我替你出头。”

　　柳依激动地都把自己说哭了，“我家永远为你留一个房间，受委屈了别忍着。认识你这么久，你什么难过的事情都自己埋心里，到底是不是朋友啊。”

　　“是是是，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不哭了好不好，眼睛都哭红了。”宁盼从包里拿出纸巾给柳依擦眼泪，她不想柳依来就是怕她这样，她不想把自己最糟糕的一面给关心她的人看。

　　“对不起啊，今天吓到你。我妈这个人就是这样的，说话是不好听了点，她平时很忙顾不上我也是正常的。我不在意就不会委屈，他们给我生命，读书的机会才能遇到你呀。”

　　柳依还在抽噎，接过纸巾胡乱一擦，嗓音带着哭过沙哑。“放屁！你就是受委屈惯了，她明明就是不关心你，你还替她说话。”

　　“还有，以后不准说对不起，你什么都没做错。你学习好长得又漂亮，以后傲气点，别这么卑微。”

　　宁盼一只手挽柳依，另一边拉着行李箱，缓缓走在路灯下，影子被不断拉长。

　　“好，以后啊天高云阔，我们想多自在都可以。”

　　“必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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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天一大早，洛朝一行人就开着车来柳依家接人，行李都由他们男生搬下楼。宁盼挽着柳依在后面边走哈欠连天，昨晚两个人一起睡，就跟话匣子炸了般，聊到了很晚才睡了下去。

　　没睡多久楼下的门铃就响了，起床困难户柳依让宁盼好一通拉扯才爬起来洗漱。

　　柳依止不住的哈欠，眼角都困出眼泪了，对于檀霖邀请同车的要求摆手拒绝，她现在没有精力陪他拉扯。

　　同样也困得哈欠不止的宁盼，稀里糊涂的就被柳依拉着去了洛朝那边的车，周煦明和檀霖他们四个男生一辆车。

　　柳依和宁盼坐在后座，还算宽敞适合补觉。洛朝坐在副驾驶和前面的周煦明在做最后的确认。

　　一切工作准备就绪，车子一前一后地有序驶向第一站z市。洛朝见到座椅旁准备的早餐，往后面探头想询问时，发现宁盼和柳依已经互相靠着睡熟了。

　　洛朝偏头提醒司机将空调温度调适宜，然后找了毯子盖到她们身上。

　　相较于洛朝这边的落针可闻的安静，周煦明他们那边可闹腾多了，一会集体游戏的吵闹和欢呼，一会尽情高歌尽显中二本性。

　　好在没有碰上堵车，一路通畅。

　　宁盼和柳依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等她们醒过来时已经到达z市，所幸没有晕车。

　　洛朝还是把早餐给她们垫垫，等她们吃饱也就到酒店了，行李被服务员拿到房间。

　　宁盼和柳依住一间，还是个海景房。他们男生在隔壁的几个房间里随机挑。

　　洛朝让大家白天先休息，晚上再一起聚餐。正合宁盼心意，她揉揉酸痛的脖子，在车上的睡觉老歪着脖子不舒服，正好可以在休息一下。

　　柳依耐不住性子，太阳快落山时叫上大家去海边玩，他们在前面沙地竞赛跑，夕阳下自由的背影和畅意的欢笑声。

　　宁盼走在最后面吹着海风，走在软软温温的沙子上，抬步时沙子从拖鞋间隙溜走。残阳红透半边天，海风习习洗去浮躁，难得宁静，观落日慢慢沉入海底。

　　宁盼想自己一直都是木讷，偏有自卑不安的内心，平静无波外表试图让自己缓慢迟钝，不被外界牵动自己不堪一击的内心。

　　她知道这么做其实很累，可别无他法，此刻的宁静让她放松得贪恋。她只想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想，就吹着风一直踩着沙子走。

　　太阳下山了，海边的主题餐厅上点起篝火，篝火晚会的精彩表演为食客增添助兴。

　　活泼好动的年纪，自然爱凑热闹，洛朝和徐知远都拿上各自拿手的乐器给大家表演助兴。

　　一场尽兴的表演，洛朝和徐知远默契的击掌，这隔了许多年的合奏还是这么默契。

　　宁盼第一次知道徐知远小提琴拉着那么好。

　　洛朝会乐器宁盼是知道的，当徐知远拿出小提琴时，在座的除了柳依檀霖和宁盼一脸懵外，周煦明和张浩都格外热情鼓掌捧场。

　　他俩简直热情地不像话，就快哭出来了，这么激动让人好奇。

　　宁盼旁听柳依问周煦明才知道，徐知远从小就学小提琴且很有天赋，后来他家里人觉得这没前途，为了让他学医就把小提琴都砸了。从那以后就没见过他拉小提琴，也没人敢在他面前提起小提琴。

　　“现在他又重新拿起小提琴，当然得为他激动，而且以前徐知远和洛朝并肩的风云人物啊。后来被砸了，家里管得死严就变得沉闷，只有我们这几个和他玩得熟的才知道他变化多大。”

　　柳依：“原来他还有这么不为人知的一面啊？”

　　张浩：“那当然了徐知远和洛朝没来一中之前，别提多骄傲一个人啊，洛朝倒是没怎么变，徐知远现在这样平静得吓人。”

　　宁盼想起上次在医院的徐知远，再到眼前重新拿起琴的徐知远，这般平和沉稳的外表下忍耐了多少苦楚，只有他自己知道。

　　柳依见气氛有点伤感起来，那可不行。她拿出游戏转盘放到桌子中间提议：“哎哎，我们玩游戏怎么样。”

　　“摇骰子谁数字大，谁就转转盘，指到谁必须回答一个问题，回答不出来就有惩罚。”

　　张浩：“你这不就是真心话大冒险吗？”

　　柳依：“那你玩不玩嘛！”

　　檀霖：“我玩。”

　　柳依：“没问你！”

　　檀霖：“...”

　　张浩“玩玩玩，正好我最近手气好，准备接受我的犀利问题了吗？”

　　柳依：“谁怕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