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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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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每个人内心的百转千回,时间依旧不紧不慢的流逝。
日升月落,斗转星移。
不知不觉,那个让整个武林瞩目的霄云山庄庄主凌宇的寿辰到了……
霄云山庄前车水马龙,陆续有挑着礼担的人随着吴管事登记。
凌松带着弟弟在门口迎接宾客。知道自家弟弟不喜应酬,特意让他只跟在身后,谁知送入一批后回头看,他竟然已经魂游天外。
凌松当即皱眉轻呵,
“小枫!”
凌枫立马回神拱手笑道:“多谢诸位前来家父的寿宴,里边请……”
没有人回答,安静的门前刮起一阵小小的旋风。
凌枫的笑容尴尬的僵在脸上…好吧,这回的心不在焉被抓现行了。
“你若是不愿在这儿呆着,就去里面照看,随着爹娘应酬也轻松些。”
“我走了哥。”凌枫松了一口气,急忙窜进大门,特意换的青色外袍袖口因为太过急切甚至甩起了风。
凌松默默叹了口气,这个糟心的弟弟什么时候能长大啊。
日头渐渐移上头顶,众人分宾主落座,寿宴便在山庄的花园开始了。
酒一坛接一坛的被运上来,觥筹交错间,凌宇夫妇对视一眼,笑容掩盖下眼中满是忧虑。
无道教挑衅已至,万俟烟提的合作真假难辨,自己布置的人手隐在暗处还未有消息传来。
环视四周,凌宇心里忽然涌出一股不详的预感。
他不动声色将目光转向洛子玄。
洛子玄抬手举杯示意。
突然,随着一声呼啸,许多穿着黑衣的人如鬼魅般出现将整个花园围住。每个人都蒙着面默不作声,但那右袖口的幽蓝色火焰暴露了他们的身份……
凤凰阁!
热闹的寿宴在下一瞬鸦雀无声。
居然无声无息的闯进来这么多人,怎么没人阻拦?
霄云山庄的那些护卫呢?
心念至此,大家纷纷看向凌宇,等着他给个答案。凌宇的面色不变,心里隐隐盘踞着不安的情绪。
之前和万俟烟约定好了调走部分人手方便凤凰阁和无道教闯进来。可是他不可能完全信任万俟烟,又单独安排了人手。
可安排的护卫为何没有示警?难道已经遭到不测?
那些都是山庄精锐,谁会在无声无息中解决他们?
“怎么回事?”凌宇冷声询问家人。
没有人回答,显然都没有在错愕和震惊中反应过来。
凌枫低着头,攥着酒杯的手指慢慢收紧。
有四道曼妙的身影从那些黑衣人后方款款走来,在空地上站定齐声道:“凤凰阁祝凌庄主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众人面面相觑。若是道贺,凤凰阁这排场也未免太大了些。
倒像是挑衅。
虽然并没有人说话,但空气中隐隐流转着一种诡异的氛围,众人对视的眼神中似乎包含了千言万语。
凌宇故作诧异,问道:“凤凰阁这是何意?”
话音刚落,就听见爽朗的笑声由远及近,又有一些灰衣人无声无息的出现,隐隐的把众人包围在其中。
“凌庄主,好热闹啊。”
一个阴冷却不失俊美的男人缓缓走近,正是无道教教主万俟幽。
没想到那四个女孩和那些黑衣人突然全部单膝跪地。
“属下参见凤阁主。”
是那个神秘的凤凰阁阁主!
凤凰阁盘踞泽源二十余年,情报和暗杀能力佼佼,江湖人一直听说却没见过那个凤凰阁主,这下听到人来了立刻也不管什么危险什么阴谋,全部抻长脖子往那边看。
谁知这一看就失望至极,纷纷嘀咕:骗人的吧?凤凰阁主居然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
不怪众人怀疑,那个穿着黑色宽松长袍的人面庞精致漂亮但眉眼间隐约透着些许稚嫩,披散着头发只用一根绳子松松垮垮的束住,俨然是个未及冠的娃娃。
这凤凰阁主从出现就在左顾右盼,似乎在寻人,听到问礼也只是微点头权当回应。
虽然听凌枫说过,万俟烟有个和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弟弟,但突然见到还是惊了一下。龙凤胎,便是一母双生也没有这么像的。
除了眼前人脸色苍白一些,几乎与万俟烟一样。
脸色苍白?他受伤了?
怪不得万俟烟那么急着找自己要合作杀了万俟幽。
凌宇面上笑容未变,依旧笑呵呵的起身冲万俟幽和万俟炫拱了拱手,“无道教主和凤凰阁主亲至,有失远迎了。请上座。”
万俟幽迈步上前,余光看到有人偷偷的和旁边弟子吩咐什么,他冷笑一声并不理会。
洛子玄作为凌枫的朋友,坐在主桌下首,目送着万俟幽走到主桌旁,拿起酒杯低头抿了一口。
不知为何,他忽然想起万俟烟如火如血的衣裳。
万俟幽走近,凌枫立刻站起来给他让位。不论他来的目的为何,身为霄云山庄,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
很快有伺候着主桌的侍女端上碗碟,侍立一旁。
万俟幽坐下,看到万俟炫还站在原地,冷声道:“不知礼数,成何体统。万俟炫,还不过来!”随即又冲凌宇抱拳道:“犬子失礼,凌庄主见笑了。”
“无妨。”凌宇还是笑呵呵的,似乎今天是他的寿宴,没有什么会让他在今天不痛快。“小公子年纪轻轻就成为凤凰阁主,也是少年英才。”
除了比较沉稳的掌门,其余人一片哗然,那个据说成天和无道教杀得你死我活的凤凰阁居然和无道教是一伙的。
这寿宴来得可太值了。
虽然无道教来了这么多人,但武林中这么多高手前辈都在,还会怕他们不成?
万俟炫冷冷地盯着万俟幽,纹丝不动。
万俟寒站在他身后,将手搭在他肩膀上捏了捏,默不作声地注视着他。
万俟炫轻哼一声,甩脱他的手,走到万俟幽身边坐下。
等他过来,万俟幽并未用侍女送过来的杯盏,而是拿起放在桌上凌枫的酒杯自顾自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突然发现,烟丫头似乎不在啊。”
万俟炫收回瞪着洛子玄的视线,“我怎么知道她去哪里了。”
随侍在教主身侧的无道教少主万俟寒轻笑一声,躬身说道:“兴许是有什么要紧事要做。不然…弟弟在这儿,她怎样都要出来见见的。”
“是啊。”万俟幽大笑两声,目光直直的看向凌宇,“但这个要紧事估计已经做完了吧。”
这跟说好的不一样!
凌宇这时才脸色大变,暗中运起内力,可是丹田处空空如也。
内力倒是如约定好的不见了。
见凌宇这幅模样,本津津有味看戏的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暗自调息却发觉内力在无声无息间消失了。
“这、这……”寿宴间一片哗然。
凌宇率先反应过来,对着凌松使了个眼色。凌松很快领会,马上起身去护因让位后退了几步的弟弟。
凌松的手刚碰上凌枫的衣角就硬生生停住。他看到一把泛着寒光的剑正抵在弟弟的咽喉。
“别动。”躲在凌枫身后的白慕晴喝住凌松,带着凌枫慢慢退到不远处的花下。
凌松果然停住脚步,恨恨的瞪视白慕晴。
万俟烟骗了我们!
什么杀母之仇,分明就是让人放松警惕的借口。血脉相连,谁会真正做出弑父这等有损天道伦常之事。
魔教中人果然狡诈。
凌宇强迫自己压制怒意,既然凤凰阁不能相信,那……
惊怒之下,一口鲜血吐出。
“宇哥!”
“爹!”
“爹!”
凌枫想冲上去,来不及撤下的剑将他的脖子割出一道细痕,血很快顺着脖颈浸湿衣领。
白慕晴眼疾手快的点了他的穴道止血。
凌枫动弹不得,眼睛忍得通红。
他的声音颤抖着,
“白慕晴,他是我爹。”
不是慕晴,不是白姑娘,是真真正正的连名带姓,想必他恨极了自己吧。
白慕晴心里发堵,“我会保护你的。”
“我还能相信你么?”
白慕晴不答,只是又低低的重复了一遍,“我会保护你的。”
凌枫不再说话。
脖子上的伤口已经不在流血,刺痛感让他有些难受。
未曾习武的他从小到大流血的次数屈指可数,他余光看到白慕晴执剑的手腕处淡蓝色衣袖,忽然问:“你今日怎么没穿白衣?”
白慕晴顿了顿,没有回答,反问道:“你也爱穿白衣,为何今日没穿?”
寿宴着白,多不吉利。
白慕晴还想说些什么,就听到那边冯茜咬牙切齿的声音,“万俟烟,你骗我!”
不知何时站在屋脊上的万俟烟听到她的话,歪着头,灿若明星的眼眸里盛满了笑意,她对着主桌的方向朱唇轻启,
“黄泉路远,我送你一程?”
“奶奶的,是生是死,给老子一句话。”一个大汉终于忍耐不住这紧张的气氛大声嚷嚷起来。
万俟烟就当做没听到,飞身来到万俟幽身边站定,笑盈盈的将手搭在万俟寒的肩上,轻轻靠了过去,“大哥,我可是按照计划在酒中下了毒,此毒无药可解。你可放心了?”
“阿烟做事自是稳妥,大哥怎么可能不放心。”万俟寒猝然出手握住她探向弟弟的手将她拉远,“我也按照约定,好好照顾了阿炫。”
万俟烟低垂眉眼,眸中杀气一闪即逝,随即抬头笑容明媚,“既然大哥这么说,阿烟就明白了。”
她慢慢地环视一圈周围的人,和洛子玄对视一眼又不动声色的转移,仿佛那只是不经意的一撇。随后她走到凤凰阁一众人身前,冲万俟幽摊了摊手。
洛子玄借着酒杯掩盖,微微偏头,向后方看了一眼。
万俟幽把玩着手中的酒杯,“若不是凌庄主野心太大,怎会中得我的陷阱。吉时已到,还不送凌庄主上路?”
凌宇皱眉,内力眼下空空如也,又被下了无药可解的毒。难道霄云山庄百年家业真的要在今日覆灭?
凌宇长叹一声,转头看向诸位武林同道,抱了抱拳,“凌某识人不清,中得小人奸计。连累了诸位,真是对不住了。”
黄掌门等亦叹气,“我等身死不足惜,可怜我江湖就此将一片腥风血雨。”
“动手!”万俟幽一把抓碎了酒杯。
霎时间,四方齐动。
凤凰阁、无道教刀剑同出。
万俟幽抬掌击向主位上的凌宇,凌宇大喝一声双手护在身前,冯茜怒目圆睁,毫无惧色地立在夫君身侧。
凌松则紧密注视着凌枫那边动静。不管接下来如何,亲人受制都于己方不利。
就在万俟幽的手掌即将击中凌宇的时刻,万俟炫突然动了。
他从长袍里抽出一把短刃,用尽全力向万俟幽后心刺去。力道之大,速度之快,连空气都带了破风之声。俨然是冲着一刀致命而去。
万俟幽嘴角终于露出了笑容,他半路收掌,拧身回撤,另一只手探向腰带处似乎要拿什么东西。
万俟烟脸色大变,飞身抢上。
“阿炫小心!”
“保护教主!”
两声不同的惊呼同时响起,反应过来的万俟寒伸手拉住万俟炫,一记擒拿锁住他上前的势头,随后向后一扯,将他远远甩了出去。
万俟烟半路转势,飞奔而去一把接住弟弟,扶他站稳,又惊慌失措的上下打量着,看他是否受伤。
不过几息之间,场上的局势似乎发生了诡异的变化。
本觉得必死无疑的武林中人惊讶的发现凤凰阁的众人正提刀挡在自己面前和无道教默默对峙。在大家看来是一伙的无道教和凤凰阁眨眼睛就成了剑拔弩张的敌对。
这变化让众人根本反应不及,呆愣愣的面面相觑。但不管怎么回事,他们应该暂时是死不了了。
万俟炫紧紧抓住万俟烟的手臂,面目狰狞,眼底赤红一片,“我差点儿就杀了他,就差一点!”
“你差点儿就死了!”万俟烟难得冲着弟弟疯狂大吼,“我告诉过你不要轻举妄动,你为什么不听我的!你为什么就不能等一等!”
万俟炫突然安静下来,他默默看着姐姐眼角缓缓滑落的泪,抬手将它拭去。
万俟烟浑身颤抖,恍然未觉惊惧之下居然留下了眼泪,茫然的伸手摸了摸冰凉的泪痕。
“我是不是又搞砸了?”万俟炫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姐姐的表情。
“我的阿炫自然做什么都是对的。”简单平复下情绪,万俟烟冲弟弟笑了笑,偏头看向万俟幽,与他冷冷对视,“反正早晚,都是要杀的。”
“十多年了。”万俟幽背着手感叹着:“隐忍多年准备好了现在图穷匕见?让我猜猜看,你该是将毒药换成假的,这些人的内力未失。凤凰阁坐山观虎斗,削弱无道教实力,再趁机联合其他人杀我。好孩子,为父猜得对是不对?”
“没错。”
有人试探着试了试内力,丹田空荡荡并没有任何力量。
万俟烟看了,淡淡地笑,斜眼看去的眼角锋利,“没有解药自然是不需要解药,半刻钟内力就会恢复。在这期间死了几个人又与我何干。怪只怪自己学艺不精罢了。”
这话善恶不分讽刺意味十足,着实气人。
有人张嘴就要骂,又被自家长辈喝止住,用目光示意护在他们身前的凤凰阁众人。
万俟幽赞道:“好算计。”
“过奖。”万俟烟看着他,眉眼间露出嗜血的冷漠。
万俟幽见她神色,隐隐发觉不对,丹田处一股尖锐疼痛,内息顿时不稳。
“不可能!”万俟幽皱眉,“酒是我自己带的,杯子是凌枫的……”
忽然想到什么,他猛地转头看向侍立一旁的侍女。若是他没看错,之前就是她给主桌端的餐具。
那侍女走到凤凰阁那四名女子旁边。其中一个女子微微躬身后退让出位置。
她与花离枝三人并肩而立,伸手撕下人皮面具,露出清秀的面容。
随后她微微一笑。
“凤凰阁,花弄影。”
“我的杯子有毒?”凌枫突然出声。
白慕晴拿剑的手忽得一颤。
“为什么我没事?”凌枫又问,见她不说话,自顾自猜下去。“难不成我吃了解药?可是是什么时候…那顿早饭?”
凌枫从没痛恨过自己这么聪明,他从她的沉默中窥见了答案。
“若是我当时没吃,或者没答应帮助你们,现在我是不是已经毒发了?你就没有想过这种可能吗?在你眼里我的性命,到底算什么?”
白慕晴呼吸顿了一瞬。
“可是你吃了。”白慕晴干巴巴地解释,语速有些快:“你吃了解药,答应了我的要求,自然是自己人。我说过我会……”
我说过我会保护你。
凌枫打断了她的话,“你属凤凰阁,我在霄云山庄。我们从来都不是、自己人。”
白慕晴的呼吸低不可闻,两人都看不见对方的表情。
“放我走吧。”凌枫的声音宛如叹息,“白慕晴,我该与我的父母兄长共进退。”
白慕晴轻轻撤剑解开他的穴道,转身回到万俟烟身边。
凌枫亦走向兄长。
两人再未回头看过对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