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归仙书》呦呦草

9、分离

　　等到日上三竿，日照正中，她才微微苏醒。只感觉浑身酸痛，一眼望去一片狼藉。看见十华祝也浑身皆是印痕，心中倒也平衡不少。久违的功力又回来了，施展仙术将现场销毁，才长出一口气。盖上崭新的被子，心满意足的看着睡在身边的人。虽然身上隐隐作痛，也丝毫不影响此刻欢快的心情。他终是睁开了双眼，迷蒙中一夜的记忆冲刷着他的脑海，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想用手按按太阳穴，却是触碰到一片柔滑。见邵玉仙就侧躺着看着自己，被子都盖不住身上的印记。

　　他终于彻底的清醒了，脸顿时一片绯红。立刻背过身，不敢再看。他清楚的记得，是自己先……不能再继续想下去了。他深知自己犯下大错，玷污了邵姑娘的清白，心里充满悔恨。

　　“邵姑娘，我……”

　　“你还叫我邵姑娘，昨夜可不是这么叫的。”邵玉仙见他这样，忍不住就想逗逗他，那一声声唤自己“玉仙”的人，不会一觉醒来便忘了个精光吧。

　　“玉仙……”他小声的喊道。

　　这倒显得邵玉仙像欺男霸女的恶棍似的，她起身开始穿上里衣，见他头也不敢回，也不为难了，自顾自的走去梳妆台。

　　两人之间被屏风挡住后，邵玉仙才听见他有了动静，忍不住勾起唇角。刚刚自己也是强撑着走过来，就是怕他感觉不自在，身上的疲累也掩盖不住。两眼却是越加透亮，多了一丝妩媚，减了许多青涩。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又觉得有些困倦时，却见他烧了热水，将浴桶一点点装满。才出声叫她：“玉……玉仙，你先沐浴吧。”

　　“嗯。”她应了一声，还是他细心些，想的周到，虽然被仙术清理了干净，却还是用水洗一遍更好。到了另一侧，见他手忙脚乱就是要走，拉住他道：“何不一起？免得再费事。”

　　满意的看着他攀升上来的绯红，才放过了他。“我已经洗过了，我在屏风后等你，我…我有话想与你说。”他见邵玉仙已是毫不避讳的开始解衫，都不等她回应就连忙出去了。

　　邵玉仙也洗的很快，不知为何满心都是他的样子，心不在焉的洗净后，穿上一席罗裙，头发在一阵氤氲后，极速干掉。

　　等走出来，才见他发丝都还是湿的，便知道他趁着间隙才顾上自己。

　　她走过去自然的拉住他的手，发丝无风自动，也是吹干了他的长发。

　　“邵姑娘……不，玉仙。我们成亲吧。”见他含情望着自己的模样，眼里带着期冀与紧张，能让他说出这样的话，怕是已不知道天人交战了多久。

　　“好。”邵玉仙也回望他，点头答应。

　　她向来便是说做就做的性子，既然他说要成亲，今日不是吉日，也是吉日。

　　两人都不知道成亲的仪式，但江湖儿女也不讲究那些细节。只把素帘换红绢，将卧房装点上喜字，摆上红烛。她绣的吉服已然完成，准备一套头面便算完成了。

　　两人共同努力之下，很快便备好一切，看着焕然一新的屋子，她由衷的感觉到喜悦，想告诉前世自己的母亲，再也无需担心女儿嫁不出去，孤独终老了。

　　将十华祝推了出去后，让他准备剩下的那些细枝末节的事，便一个人换好喜服，对着镜子描眉画眼。这张熟悉了十数年还有些不习惯的脸，已然长开，仔细瞧着。觉着与十华祝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若不是缘分天定，又怎会青梅竹马走到红妆婚嫁。施了粉黛的脸庞更是光彩照人，情爱，滋润人心，让人向往，所以才生出无数的痴男怨女前赴后继。若是她只有二十年的生命，便与他做二十年的夫妻，又有何妨。

　　临近黄昏了，她没有盖上盖头，只是眼前垂着玲珑剔透的深红面帘，若隐若现间，可以瞧见那抹红唇娇艳动人。她只是与他手牵着，立于中心。然后朱唇轻启，问道：“你可愿一生一世与邵玉仙在一起，无论天穷地尽、海枯石烂、沧桑变化，无论她貌美与否，无论她前性尽变，也愿意一生一世照顾她，爱护她？”

　　见他有些怔愣，便捏了捏他的手。虽然他记得应该是没有这一步，但还是郑重道：“我愿此生只爱她一人，绝不辜负。”

　　她悄然的笑了，见十华祝也不想着询问自己，便对着天地发誓：“我也愿此生与他琴瑟和鸣，安度此生。”在心底又说道，若我死后，也愿他一生和乐，若他心变，也祝愿他另娶他人，夫妻恩爱。

　　拜完天地，拜高堂，可此时只有她两人，便一拜天，一拜地。

　　最后再是面对彼此，拜了一拜。此时此刻，她们便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了。

　　十华祝将她的面帘，扣至两边，才见她微低着头，含羞带怯，眉目如画、朱唇皓齿，顿觉此生已然圆满，日后再多的风光霁月，也比不过此刻一瞬。

　　彼此牵手坐在床边，十华祝一时万分紧张，见邵玉仙只是拿出一把剪刀，才得以松了口气。将两人的头发削下一缕，缠绵般结成两束，各自放入两颗玲珑剔透玉石里，发丝融入其中，渐渐凝结，华光微闪，便汇聚成两粒发珠。她将两个发珠串上红结，给了他与自己一人一个。

　　随即便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这便是我俩的定情信物了，若以后天各一方，也可凭此物，以解相思之苦。”

　　十华祝将东西收好，却是对她道：“我们定不会分离。”

　　然不知为何，邵玉仙却是心中抽痛，生出感应来，对冥冥之中注定好的未来，有了预兆。

　　她死死的抓住十华祝的手：“只要我还在这世上，你便只能爱我一人，无论如何都不能变。”

　　话语刚落，外面就是一声炸雷响起，这冬日的山雨，似乎格外的频繁。

　　“我答应你。”十华祝将她揽进怀里，声音真诚而又动人。

　　“其实，我骗了你，我……我不会死的，因为你，因为你才……”邵玉仙的话还没出口，门却是突的打开，吓了两人一跳。一道人影出现，脸上的表情在雷鸣电闪中，看不真切，但却是熟悉无比的人。不过半月就已回归，身后还有一位让她有些说不上来惧怕的人。公仪祈开口：“你们……在做什么？”

　　“成亲。”邵玉仙答道。

　　“他……他强迫你的是不是？”公仪祈压制着怒气，手中的风铃急抖。

　　“这种事情，又怎么强迫？”邵玉仙挡在十华祝身前，虽然不明白他为何情绪失控，但绝不能让十华祝以凡躯，挡在自己面前。

　　那公仪祈见她护住对方，却是大怒，一声厉喝，天空中的雷霆落下，将竹峰各处劈了个干净，青竹房屋也是炸裂着碎了大半，地动山摇，让人肝胆俱裂。甫受震动，她连忙运功护住自己与十华祝，重若千钧的力量传来，她终是不可抵挡，肺腑破损，吐出一口鲜血。

　　看着楚楚动人的她被自己所伤，公仪祈眼里闪过一丝慌乱，但却强定心神，冷声道：“你过来，若是再护着他，我便将你们都杀了。”

　　邵玉仙心下大乱，却是十华祝站了出来：“此事与邵姑娘无关，你若是想杀，便杀了我。”随即闭上眼，准备受死。

　　她不明白，难道他就不怕死吗，在她苦思方法的时候，他就挡在身前，她都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又如何想得出办法护两人周全。

　　公仪祈可不与他废话，看见他一身鲜红，与邵姑娘站在一起，宛若神仙眷侣，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缕缕清风显化杀机，就要将他杀死。风沧泽却是出手了，发出阵阵剑气化解，叹息道：“师弟，放过他罢。”

　　“师兄，没想到连你也要阻我，今日我不杀他誓不罢休，让开。”公仪祈手中的仪盘浮现，竟真的要与自己的师兄拼斗。

　　风沧泽只能暗暗传音：“你若是今日杀了他，邵姑娘恐怕会恨你一辈子，若是让邵姑娘看透他的软弱与无能，自然不会再心悦于他。”

　　“师弟，他毕竟是我太霄门记名弟子，也算半个入了我门。若是此刻杀了他，岂不是坏了同门情谊，也败坏了自己的名声。”风沧泽说完便看向十华祝，又道：“我与你定下三年之期，若是你能闯过师弟的阵法，便允你带邵姑娘离开。但你若失败，就得发誓永生不再见她。你可愿？”

　　“弟子，愿意。”十华祝立刻答应。邵玉仙本欲劝阻的手，只能停在半途，眼中泪光闪烁，已是来不及阻止。

　　“不用再自称我的弟子，今日便将你逐出师门，你记着，我与你未曾有过半分师徒情分。你且离开吧。”风沧泽看着他，背上的剑，隐隐就要出鞘，若是不答应，恐怕会立刻被斩于剑下。

　　“好。”说完，便回头望了邵玉仙一眼，却是头也不回的走了。邵玉仙跌坐在地上，呆滞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自觉此生，仿佛再也见不到他一般，心中说不出的孤寂与绝望。

　　那公仪祁却是一直没有说话，定定的望着邵玉仙，过了好一阵，才走到她身边，想要将她扶起。“你放开。”邵玉仙这才反应过来，哭泣着想要甩开他的手，却是被捏着手臂，一阵酥麻传来，让她挣扎不得。

　　被公仪祁凌空抱起之后，她开始慌乱，拼命的挣扎也无济于事。只能就这么被强制的带走，竟是被带到了尚且完好的公仪祁的居室。将她放置在床上，才对着她微愠道：“把喜服脱了，或者我帮你祛除。”

　　她见公仪祁没有别的动作，只能脱掉外衣，用被子盖住自己的身体，缩在角落里，看也不看他一眼。那公仪祁在看见她微露出的雪白脖颈上，有着点点印记，再观她精神与以往不同，便有了一个猜测，让他难以置信，心神散乱。冲上去捏住她的肩膀，颤抖着声音问道：“你是不是与他，与他有了肌肤之亲？”虽是询问，但他此行得到的答案与邵玉仙从母亲那里知道的一般无二，他观邵玉仙眉眼含春，便知道自己的猜测成真了。

　　不待她回答，又接着逼问：“他逼迫你的是不是，你不是心甘情愿的对不对？”说完，却是看她憎恨的看着自己。自己视若珍宝的人，却被玷污，还用仇恨的眼神看着他，怎么不让他心碎、发狂。他转过身，既然邵姑娘已经恨他入骨，那他便立刻杀了十华祝，让这恨意更加深切，至少他得不到邵玉仙的爱，也可以得到她的恨。

　　邵玉仙见他这样又岂会不知道他心中所想，手里拿着簪子对准脖颈，恨声道：“你若是杀了他，我便立刻自杀与他陪葬。”

　　“你可知，在我面前自杀，我也能即刻救了你。”明明心痛到无以复加，却也只能用冰冷的语气去掩盖。

　　“你也不能时时刻刻的看着我，只要他死了，我绝不独活。”邵玉仙握紧手中的簪子，只觉得十华祝的性命系在她手里，无比的承重。

　　公仪祁垂下了手，看着她美丽的脸庞，那倔强动人骄矜脆弱，都曾让他无比心动。若是再也见不到她，那自己还如何活得下去。他妥协了，颓丧的走出房门，却是在出去后点住浑身几大要穴，才将喉头的腥甜咽下。

　　“三年，三年之期。”十华祝漫无目的的走着，三年的时间，他又该如何能闯过公仪祁所设下的大阵，那高高在上的人，他能赢过吗？可若是不答应，又如何能保住玉仙的性命。知道玉仙不会死之后，他无论如何也得在这三年内，达成约定。他又如何知道自己不过被人诓骗了，若是有所准备的阵师，本领发挥完全，已经极难对付，更别说像公仪祁这样绝世高人。他就是奇才，再练上百年，也破不了的。

　　他只能寻找着能教导他的世外高人，跋山涉水，一次又一次失望而归。

　　直到遇见一个人，让他才方觉有了希望。

　　邵玉仙根本就不对三年之期抱有希望，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根本就无法做到，只有真正修行之后，才知道其中的天差地别。天地之大，难道就没有可以躲藏的地方吗。只要离开这里，再与他相聚，就有机会相守。她抚摸着自己的小腹，能感应到其中的异样，既然蛊虫没有再发作，也意味着她怀上了十华祝的孩子，她一定会想办法，让一家团聚，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