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变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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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仪祁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挫败，无论他用何种方法，她都不再对他假以辞色。他本以为只要时间长了，她便会淡忘，但是没有。她冷的像冰的时候，如天山雪莲般高不可攀，冻得他遍体生寒。有时候恨不得自己是十华祝该多好，她就不会对自己冷淡。他并未感觉后悔，也没觉得自己做错。这样就好，至少她还在身边，便足够了。
这日，风沧泽终于带来一个好消息，邵玉仙的父亲找到了。在邵行之问起女儿的近况时，他没有劝阻师兄的说辞。言明是十华祝趁人之危，让邵姑娘失去清白，逼得她不得不下嫁于十华祝。
公仪祁来到邵玉仙的房门口，第一次感到了心虚，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变成如今这样，变得这般卑鄙又卑微。邵行之率先敲了房门后迫不及待的推开，他才跟在其身后进入。
那邵玉仙本来还冷眼以对，却见到了自己以为再也见不到的亲人。
“父亲，女儿是不是在做梦，梦见你出现在此。”邵玉仙流着泪冲了过去，扑进他的怀里，感受到一阵温暖，才确信这是真实存在的人。
“傻孩子，你在说什么胡话，父亲就在这里。”邵行之也忍不住流下眼泪，天知道他有多担心自己的女儿，明明知晓她在哪里，却不能去见她，只能日夜思念，怀念过往。又将她拉开些，看着却清减不少，没有往日的那般肥瘦合宜。想必也是被蛊毒折磨良久，若不是公仪先生言明，他还不知道女儿竟受了这么多的苦。随即想到十华祝也是恨的咬牙切齿，抚摸着女儿的脸颊，便道：“莫要难过，爹一定会替你做主，将那十小子除之后快！”
“父亲！你在说什么？为什么要除掉他？他已经是女儿的丈夫了，而女儿只认定他一人。”邵玉仙有些生气，不知道父亲听到的又是何种模样。
“他玷污你的清白，让你……无媒苟合。”邵行之说着也越加愤怒，深深的呼吸一口气才道：“好在，公仪祁前辈不介意你非完璧，等爹爹做主，让你择日成亲。”
“父亲！我与他是两情相悦，你情我愿！我已经嫁给他，已拜了天地，怎可再与他人通婚！”邵玉仙忍不住对着父亲声音高昂了起来，心中既是委屈，又是焦急。
“胡闹！你拜了天地可拜了高堂？从小让你读的书，都到哪里去了？你怎能与他人私通，擅自成亲。”邵行之对比十华祝与公仪祁，实在不知为何女儿却是选择了前者，也不知道十华祝灌了什么迷魂汤，让她沉溺到这般地步。早知如此，他当初就不应该留下他，以至于他恩将仇报，勾搭小女，污她清白，实在是可恶至极。
“父亲……我已经，已经坏了十华祝的骨肉。”邵玉仙闭上眼，泪水不停的滴落，只盼望着若父亲知晓此事，便不会再将她嫁给别人。“什么？!”两声惊呼传来，却是外面的公仪祁也听了个明白。
“你！你！逆女！”邵行之却是一巴掌打在了邵玉仙脸上，不知道一向乖巧的女儿，怎能做出此等荒唐之举。
邵玉仙捂住脸，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父亲。而邵行之打完立时便有些后悔，但还是硬着心肠对公仪祁道：“抱歉了，公仪先生，此女已不配嫁给你，我这就将她带回。”
公仪祁听他要将邵玉仙带走，却是从震惊中逼迫自己冷静。不行，邵姑娘不能离开自己的身边，想法一涌上来，便脱口而出：“我不介意，我愿意照顾邵姑娘一生一世。”
邵行之也被他的惊世之语震惊，竟不知他对小女，情根深种到如此地步，这便更让他惭愧。但若是女儿因此嫁不出去，他又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妻子，只能腆着老脸，开口道：“好，等小女生下孽种，便嫁给你。”
邵玉仙就这么冷眼看着，觉得是如此可笑，明明是她的人生大事，却没有一个人问过她的意见，就这般决定了她的终生。邵玉仙直直的盯着如此陌生的父亲，一字一句道：“父亲，我不嫁。”
“你若是不嫁，我便立刻杀了你肚子里的孽种！”邵行之大怒，竟然屡次三番的为了个男子忤逆他，让他不得不狠下心，让她断了念想。
邵玉仙突的就笑了，她转向公仪祁，看着他的眼神比冷寂更让人心惊，明明还带着笑，却又是那么充满恨意：“你就这么想得到我吗？好，那我嫁给你就是了。”
公仪祁被她的眼神刺痛，却无法控制住心底的一丝窃喜，就算是强迫得来的，但也只剩得到了。
入夜，公仪祁的身旁摆满了酒坛，他因为修行，已有数十年没有沾酒。然而今日他却是喝了许多，一坛又一坛。哪怕醉意上涌，也仍不停息。他自觉做错，但却不愿意承认，更不愿意放手。此时此刻只觉得自己是世间最卑鄙，最无耻之徒。邵玉仙已经影响他的道心，他的心境已不再通透，他的修为也停滞不前。那个不被自己放在眼里的人，从来没有正眼瞧过的人，却赢过了自己，让他输的一塌糊涂。在心中怨念着，慢慢的越来越醉，竟是人事不知了。
风沧泽不知何时出现，就这么看着醉倒的公仪祁，沉声道：“我竟不知，她能影响你到如此地步。”
叹息一声，若是因此坏了师弟的道行，还不如当断则断。否则假以时日，此女一举一动都能影响到师弟的心境，破坏其修行，届时便再无回旋的余地了。他将披风解下，盖在公仪祁的身上，驻足思量了良久。
邵玉仙不再反抗，也用着仙草仙药，疗养身体，让胎儿能生长的更好。然而每一次端上来的东西，她都忍不住试毒，竟是对他人没有了丝毫的信任。甚至于自己的父亲，她也万分的戒备着。公仪祁来的很少，她自然也也乐于他不来看自己。只是整日里盯着自己渐渐有些大起来的肚子，心中升起无限的暖意。若不是腹中胎儿的支撑，她怕是早已倒下了。至少在星辰宫她是安全的，等她诞下子嗣，一定会离开，离的远远的，再也不回来。
星辰宫越发戒严，看来邵行之也很是了解自己的女儿，怕她做傻事。身边最多人伺候，甚至还找回曾经的婢女，余圆。“小姐。”余圆欲言又止的看着郁郁寡欢的邵玉仙。她和曾经的快乐灵动，全然不同。为何上天要给小姐降下这么多的苦楚。她因回去探亲逃过一劫，本以为老爷夫人、小姐都遭遇不测，却没想到还有重逢的时候。然而世事无常，沧桑变化不过区区几年，一切都变了。
“小姐，外面风势渐大，似乎要落雨了。”余圆努力找些话题，却还是得不到回应。她是除小姐之外最了解内情的人，她也相信十华祝绝非那般无耻之人。可是老爷却只相信公仪祁前辈，她人微言轻，更是说不上什么话的，只能默默陪伴着小姐，给予她些微的支撑。
“你说，他此刻在做什么？一定在傻傻的想办法达成那个约定吧。”邵玉仙也没等她应和，继续说到：“若是我能更厉害些便好了，厉害到不被他人决定人生，自己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我为什么这么懦弱，这么贪生怕死。人人都说十华祝配不上她，只有她自己知道除了这副皮囊，再没有其它过人之处了。甚至连样貌，也许都不算是她的，待百年后化为枯骨，更是什么也不是了。
“邵玉仙，我有话与你说。”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她张望了一下，却什么也没看见，见余圆疑惑的看着自己，便道：“你先退下吧，去拿两把伞来。”
“是，小姐。”余圆应下，便离开原地，想着快些拿到伞，免得淋到姑娘，脚步格外的匆忙。
“出来吧，风沧泽。”邵玉仙对着空气说道，一道身影却是突的出现在她身边。那凌冽的剑气，一如既往的外放。“邵玉仙，你可想改变现如今的处境？”风沧泽道。
“我竟不知道，你也会想着帮我。”邵玉仙冷笑一声，毕竟他也是颠倒黑白的祸首之一，此刻来说帮助，当真以为她是傻子吗？
“你无需言语激我，若非我相助，你丈夫现今已是一具枯骨。”风沧泽取出两个药瓶，放在石桌上。行至她的身边，威胁道：“我现在，与你两个选择。一，吞下这颗假死药，待到安然离开后，再吞下毁颜丹。二，我现在立刻就杀了你。”
“我选一。”
“从今以后你不得再以邵玉仙的身份行走于世间，也不可与家人团圆。若我还能听见你的消息，便会赶来杀掉你。”风沧泽冷冷的告诫她。
“呵，不知道该说你是聪明还是愚笨。若我先吞下假死丹，岂非在你师弟心中更难以磨灭？届时我亡故，他怕是对着我念念不忘。若是因此将我尸身封存留念，岂不功亏一篑。”邵玉仙笑着，看他的眼神却带着嘲弄。他竟也不生气：“没想到，你与我想象的倒也不同。你说，应当如何？”
“我先吞下毁颜丹，再吃假死药。”邵玉仙说道，就这样两人一拍即合，准备明日就实行计划。
第二日，邵玉仙坐在房里，捏着手里的小瓶，直捏的手泛青筋。才拔下塞子，将药物吞了下去，一阵剧烈的疼痛席卷上她的胃部，再蔓延到脸上。之后汇聚，更是疼痛百倍，她冒着冷汗跌到地上，只能痛苦的蜷缩着。也不知过了多久，才被一阵敲门声惊醒。她从地上扶着桌椅爬起，脸上的伤口微微发疼，更多的是痒，她却不敢去挠。
“邵姑娘？你怎么了？”似乎是听见里面的动静，公仪祁在门外询问，带着关切。
“无事，你且稍等片刻，我这就来开门。”邵玉仙整理好衣裙，深吸一口气，打开房门。公仪祁本是欣喜邵姑娘肯主动约见，忐忑不安的等待着她开门。却是在光明刺破屋内的幽暗时，他见到了此生最可怕的脸。明明右半边是自己魂牵梦萦的邵姑娘，另一边却是红黑一片，还有着白色的经脉凸起，这副画面冲击的他愣在原地。
见他这样，邵玉仙微微一笑：“公仪祁，怎么了？马上就要娶我了，现在却不好意思进来吗？”
他却是如见鬼魅，后退一步，神色仓皇，喃喃自语，“你不是邵姑娘，你不是……”失魂落魄的转身就走，眨眼间便不见了人影。
邵玉仙静静的看着他离开，这才走到梳妆台边，看向自己的脸，却是悲哀的一笑，这副模样，连自己都见了恶心。这世上，还有几个男子能接受？
她摸了摸脸颊，写下了一封给公仪祁的信。静静的躺在床上，把另一颗假死药也吞了进去。很快便沉沉睡去，人事不知。邵行之是第一个发现她尸身的人，痛哭着展开信封。
公仪先生：
妾身细细思来，你一直不离不弃，情深一往。不嫌弃我非完璧，甚至还怀着别的男子的骨肉。妾无以为报，只愿此生相伴。然今容颜俱毁，见你退走。方知公仪先生中意之处，竟只是妾身的容貌。内心悲痛，已无颜活在世上，今留书一封，以示其情。愿公仪先生将我流于大海，还妾身自由。
玉仙绝笔。
纸张从邵行之手里滑落，他只能悲痛的抱着女儿的躯体。他错了，大错特错，此刻才方知女儿的安康比之贞洁要重要百倍。他以为的可托付终身之人，也不过是凡夫俗子，只贪图女儿的容颜，而看不见她的一腔深情。他只恨自己看错了人，恨自己逼死了女儿。
公仪祁此刻在家中，那鬼魅的画面却时时回闪。就在他怀疑自己真是因为邵玉仙的容貌才钟情于她时，便听闻噩耗。看见了信才幡然醒悟，他竟然逼死了他挚爱的邵姑娘，伤心欲绝，怀疑己身，竟是更加难以振作。
看着邵玉仙身围着鲜花，躺在水晶船中，一点点滑向大海。公仪祁矗立在原地，形容不知比之前憔悴了多少，整个人不言不语，竟是失了魂魄一般。风沧泽在旁边看着，竟是不知道自己做的事错对与否。要不是那封信，又岂会到如此地步，他更没想到邵玉仙竟然用这种方式来告别自己的师弟，在临走前还反将一军。
虽然心中恨极，却也只是冷冷的看着她飘走。一个身无长物，面容尽毁，且功力尽失的怀胎妇人，又能活多久。这行进的对岸，可是吃人的深林，邵玉仙，你便自求多福吧。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变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