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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家破 ...

  •     在最北的地方,有一片冰雪不凝的大海,名姹女海。传说姹女海银光粼粼,冷雾缭绕,水如银铁,不可下视。如有近者,日长则亡,日短必伤。生灵无踪,云聚不散。似一幅静画,只可远观,不可临也。但数百年前却现人踪,他们临海而居,却不为姹女海所害,而外人却难以靠近,就这样因不被打扰而日渐繁盛,发展成了一国,名姹女国。姹女国一直都只有一个王,娇萝女帝,在女帝的统治下延续了数百年。有传言说道,那最初的姹女国,全都是从海里爬出来的蛇妖,所以才全然不惧姹女海之诡异。但到了那里的人才发现,只是因为有抵御的办法罢了,此传言也就销声匿迹了。然而在月倾仙的言语中才知道这并非传言,然而并不是蛇妖,而是所谓的蛟人。之所以知道这些隐秘也是因为月倾仙乃是女帝的徒弟,因为幼年被捡拾养在身边,渐渐深得信任,所以才将这些告诉了她。

      邵玉仙心想,若真如此,那音禾也定是姹女国的人呢,但依母亲所言,应该是故人而非仇敌,除非是后面又发生了何事,才导致师徒反目。

      月傾仙见她回神,便又继续讲了。这姹女国蛟人虽不知道为何,日渐在变少了。城中大部分都是像她这样的人类居多,她也能感觉到师父的忧虑。有一日她行过师父的寝殿,却看见一个与女帝生的一模一样的人在和师父说话,两人似乎都受了重伤,在互相疗愈。她吓了一跳,想走,但若是动作大了又极为容易被发现,定在哪里,过了片刻想走已是来不及了。

      她们所说之事,关于一件至宝,天罡混天仪,此物可通古今,晓未来,更重要的是能勘破天机,找到蛟人族的出路。但此仪放在王顶已久,却无人能用。若是能寻得有缘人,届时就可统领天下,蛟人将成为人道之上,再不必躲藏尘世之中。

      月倾仙心神难守,若真如此,自己岂能善终?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先为人,再为其徒弟,自己又如何能当作一无所知?

      月傾仙后来,竟然能寻得机会将天罡混天仪带走,但也是因为此物比她想的要不起眼的多。然天星殿的仪器也是得到些皮毛改制的测仪,就已经如此精妙,她才知道自己带走的究竟是何等宝贵之物。说完,月倾仙将藏着的木盒打开,一个还没有巴掌大的小球出现在手中,幽幽的蓝光显示出些微的不凡。然邵玉仙看来看去,也觉者不过是一个发光的小球,凑近观之,却发现一片星海,星辰各有行进,越看越觉得仿佛要被吸入其中。

      “仙儿,不可细观。”月倾仙叹了口气,握住了小球,“平日里让你多跟我学学观星之术,你却惫懒,如今看不懂的人观之,只会被摄心神,并无它用。”

      “嗯…可是仙儿真的…学不会。”邵玉仙想到初学之时的情景打了个寒战,不像她以为的动动指头便能测算,而是密密麻麻的数字组成的算数,她看了便眼花,更别说要测算了。

      “学不会……也好。”月倾仙眼中暗淡了一瞬,看向邵玉仙的眼神也变得极为的不舍,里面的濡沫之情,快要将她淹没,却又转瞬即逝了。“此物,就交给你了。更希望你不要去学会,因为你学会怕是也用不了,只希望你能把它交给有缘之人,交给一个值得……值得此物的人。”月倾仙说着,心里却怀疑真的有这样的人么?无论是妖是人,是鬼是神,都会有私心,若是被一己之私所驱用,还不如彻底的毁了好。

      “给……给我吗?”想起刚刚人魂相离的感觉,觉得放在手心微凉的宝物,也烫手了起来。

      “那音禾……是我师姐,你与我生的相像,恐怕女帝也知道我的踪迹了……”月倾仙也不知道如何事好了,只能不断地叹息。

      “那我们就将此事,公之于众,我观太霄门也是名门正派,相信不会不管罢。”邵玉仙急切地说道。

      “傻孩子……姹女国的底细……他们都是知道的。这世间的事也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又岂会因为我们一面之词而大动干戈?若是因此将这测仪泄露出去,那才是更大的腥风血雨。母亲……母亲不想看到你争我夺,生灵涂炭。”月倾仙低着头,无论是姹女国的子民,还是其他人,她都不想去伤害。

      邵玉仙一时无言,竟发现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觉得自己是那么无用。只希望爹爹和十二星魁能够抵挡得住,若是连他们都不敌,她这点微末道行,又能起到什么作用。旋即又想起母亲的咳嗽,问道:“那母亲的伤是怎么回事?不过才分别数日,竟到了吐血的地步?”

      “母亲也不知,但想来当时师父会放过我,也是早就在我身上下了毒,等着我自行回去谢罪。此时的症状和当年一模一样,却不知为何等了二十多年才又发作了。”月倾仙紧了紧衣袖,眼神微暗,自觉怕已难逃死劫。

      “那母亲去请求师父的原谅好不好,她毕竟是您的师父,把这东西还回去,她或许……或许……”邵玉仙只能胡乱出着主意。

      “住口!仙儿,你怎可如此不懂事?”月倾仙怒斥,又见女儿六神无主,觉着母亲的性命竟比什么都重要的模样,又是生气,又是感动。“仙儿,母亲又有何资本去与她谈判?此话,莫要再说了。”说完,抱住女儿,觉得此生也算圆满了,若是下一刻死去,又有何妨。

      邵玉仙本以为姹女国会很快寻上门来,但却出乎意料的风平浪静。越是如此越让她觉得心惊,只怕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罢了。母亲的病症越发的严重,时时咳嗽,吐出血来,人也极速消瘦。父亲寻尽名医,想尽法子,却还是无法减缓。

      见这样下去不过是默然等死,父亲倒是把十二星魁留待宫中,可主持护阵,便一人独自寻访那些避世名医去了。月倾仙本以为经历此遭,仙儿会一改顽皮,更加发奋练武才是,却未曾想她越发不务正业,倒是研究起霹雳联商会的火器玩意来了。虽在心里觉得甚为不妥,但看她认真钻研的模样,又觉得她这样天真很好,世上的母亲哪一个不希望自己的子女能够无忧无虑的过一辈子。

      父亲走了快一年有余,而邵玉仙也快到十八岁生辰。见母亲除了吐血之外,倒无其他症状,也渐渐放下心来。却不知,母亲算着日子,越发的焦急,邵行之还未归来,也不知是否会赶上女儿的生辰。在外一直了无音讯,是否遭遇了不测,心中忧思,越加形消影瘦。一张巴掌脸,显得眼睛奇大无比了起来。这昔日风华绝代的美人,再不复曾经的光彩。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月倾仙扣住镜子,发出“啪”的脆裂声,心底不禁涌现诸多想法,若是,若是再有二十年……想到此处,手指捏紧,忍不住落下泪来,月倾仙啊月倾仙,你真是枉为人母。

      无论他们如何心思浮动,时间还是在悄然流逝,终于到了邵玉仙成年的这日。邵行之也终于归来,然而并没有带来什么好消息,普天之大,竟无一人可解。心中无限凄苦,恍觉此生就算声名显赫、能为通天也不能拯救妻子,那这一生又有何意义。看着出落得越发出尘脱俗的女儿,却总是想起自己的妻子,面上很难再挤出笑容。邵玉仙见爹爹的模样,不再那么英姿勃发,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只能陪伴着他,希望他可以重新振作。

      此时月倾仙在房里,怔然的看着手里的罗帕,上面一条白色的幼虫已死去。但鲜红的血依旧莹润的攀附在它身上,此等画面冲击而来,她似才回过神一般“啊”的一声,将手中的罗帕扔在地上。偏过身子低头干呕了起来,吐出来一堆秽物,空气中散发的酸腐气息,让她忍不住的一直呕吐。面孔上奇痒无比,头脑止不住的眩晕,她踉跄的走到梳妆台边。因为站立不稳,将上面的物品扫到了地上,散落一地,她也顾不上捡拾。那被她倒扣的镜子,静静躺在台面上,她颤抖着手,几次想把它翻起,却是平时极为平常的动作,都格外的吃力。花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镜子翻起,那破碎扭曲的镜面才映照出她此刻的面容。她看到了镜中的自己,却是突然的吃吃笑出了声,那镜子被狠狠摔在了地上,沉重的梳妆台也被掀翻在地。她拼命的砸着目之所及的东西,被狠狠绊倒在地,才恍若大梦初醒,只回头看了眼床上的书信,流下一滴眼泪,将手掌缓缓的覆于额头之上。

      邵玉仙此刻听了父亲的吩咐,来寻母亲参加家宴,只有一家三口与十二星魁,因为宫中变故,实在是不想大操大办。可不知为何越是走近,越是心悸,脚步也越发的缓慢。手掌停留在门扉上,心中的不安达到了顶峰。里面静悄悄的没有声音,连母亲的咳嗽声也消失了,她内心一紧,终于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由得松了口气,这才推开了房门。

      数盏水晶灯将房间照的明亮,一扇屏风矗立在眼前,上面的山水清秀,也无人欣赏。她开口唤道:“母亲?可是歇下了?”见没有回应,她才绕开屏风,穿过帘幕,入了内室。脚下有些粘稠,让她先是低头看了看脚面,上面的刺绣被鲜血微染,她就踩在蜿蜒而出的鲜血中。她随着进入的步伐缓缓抬头,饶是如此缓慢,也被眼前的画面刺的双目生疼。

      墨蓝色的衣物被鲜血浸透,染成了黑色,有白色的小虫,从袖口、领处缓缓的移动而出,吮吸着地上的鲜血。衣服涌动着,不知道内里有着多少毒虫在争先恐后的往外爬动。那头偏着,面容已是模糊不清。邵玉仙终是支撑不住,跌坐在血泊之中,口中如同塞着棉花,发不出一点声音,眼泪夺眶而出,心中涌起无限的愤恨。

      “啊!”随即一声长喝,心神一瞬爆发,青丝散乱,功力爆发而出,化作涟漪,触碰到的虫子尽数炸裂。那被震伤的肺腑剧痛无比,也终是压制不住,喷出一口鲜血。她用尽全力走向母亲,哪怕数次跌倒在滑腻的地面,也要固执的靠近。她抱住母亲面目全非的躯体,张着嘴却仍旧无法言语。除了蜿蜒坠落的眼泪,以及眼里燃烧的仇恨之火外,再无其它。她顺着母亲头颅偏转的方向,看到了那封信,这才恋恋不舍的放下母亲,踉跄的走至床边,展开了信封。这封信极短,她很快便看完了,抓着信的手垂下,任凭鲜血浸湿了白纸。她捂着心口,艰难的朝着门口而去,一路上打翻了所有的水晶盏,热烈的火焰在她身后蔓延,她也恍若未觉。直到关上房门,走到园口,才看着冲天的火焰,周围响起了嘈杂混乱的人声,她全然也听不见了:“母亲,您还是,那么美丽的离开了。”

      “仙儿!发生了何事?!”邵行之掰过她的身体,只看见满身的鲜血,都已看不出原来衣裙的颜色,让他慌了神,“你是不是受伤了,伤到了哪里?”邵玉仙看着自己的父亲,才缓缓的开口,声音异常的沙哑低沉:“父亲,女儿无碍。”

      “你母亲呢?她在哪里?是不是还在房中?”说完,就想挥手扑灭大火,邵玉仙按住他将要举起来的手,本来死灰般的眼神恢复如常,坚定道:“父亲,请等一下,母亲她……不愿意拖累父亲,已经选择自杀了。临死前,告诉我她的剧毒需得尽快火化,让我一把火烧了这里,所以父亲,请再等一等……”

      邵行之看着她的眼神,还是缓慢的放下了手,只是一瞬间神情像是苍老了好几岁。

      还未待他们伤心多久,就有子魁来报,那姹女国的人马,竟是往星辰宫来了。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邵行之怒极说道:“既然如此,那便战罢!”示意仙儿留在原地,就急匆匆的消失在原地。邵玉仙捂着心口,未曾想竟在此刻开战,看了看身上的衣物,皱紧眉头,为防遇到敌人被看出虚弱,她选择换了身干净衣裳,整理好仪容,才等在和父亲约定好的逃生路口处。听着远处的喊杀声,看着闪烁的阵法碎裂,却是料想未到的迅速,可以想象对手的棘手。

      “少宫主!快跟我等离开!”寅卯申酉四魁竟然出现在此处,想带着邵玉仙离开。邵玉仙斥道:“尔等不去助我父亲。在此处作甚?!”“少宫主,宫主吩咐,让我等先行带您离开!”寅魁屈膝跪在地上,恳请少宫主离去。邵玉仙开了一眼火光冲天的远处,决然的钻入通道。父亲分下四魁给她,定是已无全身而退的把握,她在漆黑的甬道里才能落泪,尽管如此也不能有半点的哭声溢出,此时此刻,已不能让人看见自己的软弱了。

      他们在漆黑的夜里奔行着,朝着预定好的逃生路线前行。然而喊杀声,却是在两个时辰之后,越来越近了。四魁对视一眼,申酉留了下来断后,然而没过多久,依旧听得见渐渐近了的声音。邵玉仙也明白了定是有追踪的法子,这样下去也不过渐渐被蚕食罢了。“寅魁、卯魁,我们分三路行吧,兴许还能有逃生的机会。”

      “可是,少宫主您一个人...”寅魁还未说完,就被少宫主打断:“兴许是你们染上了什么才让他们洞悉行踪,离开你们,我或许才能逃掉。”此话甚是无情的很,但两人对少宫主了解至极,知道她并不是这样的人。但细思一番,或许真是如此,便与少宫主分开,分三路而行。

      感觉到全数都坠在自己身后的人马,果然,自己身上定然是有什么能让他们寻到行踪的东西。但是想要观察已是来不及了,她朝着一个方向而去,来到一处河流,河流边缘停着一叶小舟。小舟带着金属的光泽,曲线流畅如江鲫,她坐上去之后,小舟迅速顺水而下,才让她有了歇口气的机会。身上残余的功力耗得七七八八,已是没有余力再逃遁。小舟才行至天光,她便弃舟步行,若是一直乘舟被人在下游堵了,怕是九死一生,再无脱逃的机会。看着小舟远去,只希望能拖得一阵是一阵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家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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