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往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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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雾绕峰，山景作丹青；明月归还，盈虚照仙境。瑞烟寒台，飘渺倚金殿；星河汇涛，千帆舞不尽。
邵玉仙乘着小舟，顿觉自身的渺小，天地之浩渺，仙境之出尘，倒是前世今生都未曾见过的美妙绝伦。难怪无数的人甘愿抛却凡尘，偏安一隅，比起人世间的繁华，只有在此处才觉得心胸开阔，心如涤荡，洗却污浊。
“仙儿，站在舟头做什么？也不怕掉下去？”沉稳的男声传来，唤回了邵玉仙的思绪。
这么一说，邵玉仙往下看去，已是离下方数百丈，若是从这里跌下去，怕是不死也半残，倒是不敢站在舟头，乖乖的回去坐好。
已是距离目的地极近，不消片刻，仙舟便已停住。一行人从仙舟下来，缓缓顺着雕梁画栋的琉璃长廊前进。路上遇见相识的人，也会停驻寒暄几句。邵玉仙因年岁尚小，没有几个熟知的面孔，倒是在旁边百无聊赖了起来，偷偷拿眼去瞧旁边的十华祝，见他目不斜视，倒是比自己显得沉着冷静。玉仙偷偷弹了下他的小指，见他疑惑的看过来，不知怎得有些想笑，便回了他个大大的笑容，他微微一怔，随即浅笑一下。不知道是被人，还是被漫天光华的繁星晃了眼，让她觉得竟是目眩了片刻，低头时心跳似乎乱了一拍。邵行之似有感应一般，微皱眉头，瞧了她一眼，看她低着头，想必是自己的错觉了。
等到了地头，倒是与邵玉仙想象中的王母瑶池会那般的情景全然不同，倒是各自分为几撮人，或谈经论道，或闲敲棋子，甚至还有聚在一起讲八卦的，更有甚者拿出珍馐佳酿，围炉而坐。邵玉仙看着还在与一名寿星头长须白髯老者相谈的父亲，偷偷拉走十华祝，向着八卦的年轻修者而去。
偷偷坐在不起眼的角落，伸长耳朵听着。“听说这次来太霄门参与角逐的人，不少呀。”一名肤若凝脂的少女声音甜脆，听着让人舒心。“是呀，每十年一次的招新，尘世自然会出现不少的资质苗子。比如仓盛派的宁家小公子，我就觉得不错。”一位少年也附和开口。在她们一来二语中，邵玉仙才了解到，说是盛会，其实跟招聘会有些相似，太霄门领衔的各门各派聚集此处，设下考验，有缘的进入门中，无缘的另投它处，更像是一种双向选择。看着摆在一旁的卷轴，邵玉仙正想着伸手去够，才发现手心滚烫，听了多久，便握了多久。十华祝红霞燎耳，都不知道提醒她放开。邵玉仙看着他躲闪的移开目光，总觉得这孩子似乎意外的纯情，想来已过二七的年纪，换了寻常人家已是谈婚论嫁了，这样举止亲昵，似乎已不妥当。想到此处，邵玉仙暗叹不能再当他如孩童对待了，得保持距离才是。随即没再看他，拿起卷轴摊开，流光溢彩般得山峦宫殿映入眼帘，上面的小字渐渐攀升，竟然有各处仙宫，各处门派的介绍。还真是让她大开眼界，原来真的是招聘会，连介绍都有。看来看去倒是津津有味，沉迷其中。倒没注意周围的动静，稍稍觉得有些安静后才抬起头来。眼神穿过重重的人群，才看见一个龙章凤姿，朗若清月不点尘的男子，白发如皎，头戴紫晶阴阳冠，白玉鬓环缀在耳后，衣着清浅如流光，倒是最与此处美景相得益彰之人。他身旁同样站着一名华发男子，虽不及他清雅出尘，但也凌厉如刀锋，背负着长剑，看过去都觉得双目微刺，不敢逼视。却不知怎的，身背长剑的男子目光朝她射来，虽极短的一瞬，却让邵玉仙后背发凉，原来是吓出了一身薄汗。这人，瞪她做什么，莫非是父亲得罪过的人物？
待大会正式开始，邵玉仙才探听到两人的情报，一个就是太霄门初代大师兄，凌绝天剑，风沧泽，极为可能是下一代掌门，另一位则是他的师弟，舆定乾坤，公仪祁。邵玉仙思量了片刻，觉得那一眼不是错觉，之后总是似有若无的目光萦绕着她。只能寻了个由头，滑出会场，到了处小偏廊，才觉得有些放松，想着等此事过后，再问明父亲缘由。以至于连后面的热闹也看不成了，叹息一声，靠坐在廊椅上，眼前的美景也无心欣赏。
“姑娘为何无故叹息？莫非觉得这漫天美景，无一处合心意？”突如其来的女声，带着娇媚，倒是吓了邵玉仙一跳，这么近才被自己发现，怕是故意收敛了气息，不由得暗暗戒备，面上却是如常，朝她看去。腰若扶柳，眼含秋水，流转间说不出的风流韵味，面容娇美倒成了次要。
“你是何人？也是来此处躲清净的么？”邵玉仙问道，声如空谷灵莺，天真而烂漫。
“妹妹问奴家的姓名之前，不应当先自报家门？”那女子见她这样，年纪不大，自然而然的称呼她为妹妹了。
“我叫邵玉仙，星辰宫宫主之女。这下可以言明你的身份了吧？”邵玉仙道。
那女子微微一笑，风情无限，声音越发的娇媚了：“妹妹可以称呼奴家音禾，贸然打扰，只是因为你长得像我一位故人。算算年岁，她若是有个女儿，也如你这般大了吧。”说着便敛了眉眼，面上露出怀念的神色，倒不似作伪。
“哦？这世间生的相像的人不知凡几，想来也只是巧合罢了。”邵玉仙还是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换了常人怕也该岔开话题，避免彼此之间尴尬。但这女子倒也出人意料的难缠，站在那里又走近了些，道：“仔细瞧瞧，当真是眉眼像极了我那许久未见的师妹，可惜啊，因为一些旧事，彼此失散，也不知道她过的如何了。”说着眼圈泛红，泪眼盈盈，倒是让人升起几分怜意。
邵玉仙若是个男子，恐怕此刻早已和盘托出，可惜她偏偏是个女子，倒也没有动摇。细想娘亲似乎很少提及过往，若真的是像她所说的这般，又何至于绝口不提，心里倒是越发戒备起来，宽慰她道：“姐姐莫要伤心，我想你真的认错了，我与母亲并不相像，反倒更像父亲，而且母亲也不过寻常人家，怎会有姐姐这般出尘的师姐？相信您一定能早日寻到自己的师妹，得偿所愿。”
没曾想两人突的对视一眼，自称音禾的女子眼神冷了下来。邵玉仙暗觉不妙，果然下一秒那女子五指做爪状就朝她抓来，一双芊芊玉手，削葱般的指尖并不锐利，但隐隐有森然冷意。邵玉仙毫不怀疑它的杀伤力，不敢托大，手中飞针带着红色尾光射向她的面门，挽霞步使出，朝后飞略，才越过悬空的廊边小柱，就听到叮当的声音，银针跌落地面，丝线也被女子抓在手中朝她牵引而去。邵玉仙当机立断，弃了飞丝，绕到另一节长廊。那女子速度极快，脸上带着戏谑，那五指化作金铁一般，朝她攻来。你来我往间邵玉仙也看出了她在戏弄自己，论武功自己远不及她。虽然不知道她为何没有痛下杀手，但这样下去早晚会陷入被动，正准备趁她轻敌发出绝招，一道灰光传来，朝着女子肩膀而去，音禾躲了过去，还是被削了一缕青丝。
这一变故，邵玉仙和她都是不再动了，朝来人望去，正是那所谓的舆定乾坤，面色冷然，隐隐有种说不出的孤傲：“何方妖蛇，来此撒野？”
闻言邵玉仙看了看音禾，没想到竟然是蛇妖，难怪腰肢看起来格外的柔软，似若无骨。
“才说上几句话，您就来了，还真是打扰奴家的雅兴呢。”音禾眼若流波，音若腻滑绸缎，着实让人难以招架。可那舆定乾坤却是露出一丝嫌恶，倒是甚为不喜，只冷哼一声，竟然是要动手了。
音禾很果断的一掌朝邵玉仙打去，上一秒还在说话的两人，下一秒就动手。邵玉仙虽然仓促中有所招架，但还是低估了此掌的威力，竟然直接跌出长廊，朝山下飞去。余光看到音禾从另一侧跳了下去，身后坠着道白色身影。邵玉仙只能绝望的看向星空，身体极速的坠落，但过程却让她觉得极为漫长，一时间想到了很多，没想到自己才十六岁的年纪就要命丧黄泉，当真是凄惨无比，不由得闭上眼，静待死亡。
“巽来。”清冷的声音传来，似乎就在耳边。邵玉仙只觉得被谁托住，不再有下沉之感，反倒是在缓慢的上升，睁开双眼才发现自己被那仙人抱在怀中，两人不断上升，速度倒是越来越慢了，不好，难道是仙人支撑不住了？以防自己被扔下去，只能颤抖着圈住他的颈项，暗自祈祷他身为名门正派的操守不会放弃她这个弱女子。不知道是不是祈祷有了作用，速度倒是回升了不少，或许太快了些，邵玉仙才喉头一甜，想起了音禾那一掌，支撑不住的晕了过去。倒也是因为这样，没看见舆定乾坤怔然的表情，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涌上他的心头，又想起昨日的卦象，一丝忧虑浮上了眉间。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竟然回到了星辰宫自己的小屋之中。微微撑起身子，胸口已经没有那么疼痛，倒是头脑有些恍惚，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见周围空无一人，她才唤道：“余圆？”
“小姐？”余圆从侧屋欣喜的回道，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小姐，你醒了？怎么样？身子还好么？还有没有哪里疼痛？”
“没有了，我没事，不用担心。”邵玉仙压下她四处乱摸的手，笑着安慰道。
“那就好那就好。”余圆松了口气，“老爷抱着你回来的时候，可把夫人吓坏了。小姐还是别出去了罢，不是受伤就是有意外，外面真是太危险了。”
余圆的话，还是一如既往的多，都还没等邵玉仙开口，又喋喋道：“还有那十华祝也不回来了，亏的小姐对他那样好，有了去处，就忘了小姐的恩情，连声招呼也不打，就……”
“什么？他…他留在那里了？”邵玉仙有些愣神，等这一天真到来了，不知为何，隐隐却有些失落。许是相处的太久，有了不舍吧，但天下又没有不散之宴席，他迟早也是要离开的。“你也别说他了，本来这次去也是想他能拜个好师父，别跟着我蹉跎岁月。”邵玉仙整理情绪，由衷的为他高兴。
“哼，姑娘你是不知道，他竟然被那个太霄门的凌绝天剑收为弟子哎，太不可思议了。莫非仙姿仙貌也能评定一个人的优劣？”余圆摸摸自己的脸，又想了想十华祝，顿觉自己果然没有什么仙缘。
“哦？看你这个样子？莫非是在舍不得他？”邵玉仙见她拂面沉思，忍不住调笑道。
“才，才不是。”余圆面上飞霞，佯怒道：“他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哪里有让人不舍的地方！”
“怎么就乳臭未干了？男子像他这般年纪的，都娶妻生子了，到你这年纪，哎，孙子都怕是有了。”邵玉仙叹了口气，眼里却堆满了笑意。
余圆扳着指头算了算，大怒：“我这年纪！我这年纪怎么可能有孙儿！”气的她张牙舞爪的朝着邵玉仙身上挠去，两人打闹了一阵才歇停。感觉胸口又开始痛起来，想起那个蛇蝎般的女人，看来得好好问问母亲了。
在去往天星殿的路上，邵玉仙心不在焉的回想着，似乎有记忆以来，娘亲都是呆在天星殿甚少出门走动，星辰宫最主要还是替人卜算前程，测行吉凶，这些事看似是父亲主持，实则都是母亲在做。男主内，女主外，邵玉仙一直以为母亲只是不太喜欢抛头露面，现在想来，或许是在躲避什么仇敌。还有母亲的名字，月倾仙，自己的“仙”字就是取自母亲，至于这是名号还是真名，她倒是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天星殿此刻空无一人，她也不意外，毕竟若是日日测算，母亲也是吃不消的。往更深处行进，还未走近母亲的内室，就听见低低的咳嗽声，邵玉仙眉头微皱，快步走了进去，就看见母亲慌乱了一阵，收起了一个小盒子，她只看见微微泛着蓝光，掩去了物件的模样。
“仙儿，你身子好了？怎么不多养几日，就四处乱跑？”月倾仙把她拉到床边坐下，岁月并没有在这个女子身上留下痕迹，和邵玉仙坐在一起，不似母女，倒像是姐妹。“已经无碍了，母亲，这次来是有事情，想要询问您。关于我遇到的女子，父亲可跟你说了？您可有什么头绪？我观她来着不善，恐怕会再来寻我们，需得想想办法才是。”玉仙连问了一长串，也实在是因为有些焦急。
可母亲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面色显得苍白无比：“许是认错了人罢。”
“母亲。”邵玉仙有些微岔的说到：“这话你唬唬别人也就罢了，我是您的女儿，难道连我也要隐瞒？”
“我...”月倾仙欲言又止，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见自己的女儿盯着自己，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倒是不能再随意糊弄。不知不觉，那个小小依偎在自己怀里的小团子也长这么大了，若是能一辈子这样看着她该多好，看她结婚生子，看她安度晚年。心里不由得一阵酸楚，那压下去的血气又是一阵翻腾，涌上喉头，竟是咳出了一口鲜血。
“母亲！你怎么，怎会如此？”邵玉仙揽住她，掏出手帕手忙脚乱的擦拭着，心里一阵的恐慌与不安。
“玉仙...你愿意，听娘亲说一段往事吗？”月倾仙见已到了这种地步，再隐瞒也没有什么必要了。邵玉仙点点头，见母亲吐了口血反倒面色红润了些，便没劝阻她等好些了再言语。
一段往事就这样娓娓展开，邵玉仙也知道了，原来世界之大，自己从未真正的了解过。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往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