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弧》小沈ces't la vie

6、Chapter 6

　　不知不觉，两个礼拜早已过了，护照和证件都已经办好了，大使馆那边拿来的护照里甚至还夹了张机票。Ada他们看到了，惊呼这英国大使馆的工作真是周到，连机票都免费赠送。宋茗雨看了看日期，就把它们放在了一边。是明天下午的飞机，也就是说，她还有不到一天的时间，看来妈妈真是生气了，这么急着让自己回去。
　　很快，宋茗雨要回去的消息就传开了，大家决定晚上给她办个farewell party，顺便放松放松。想是忙了许久了，当许医生提出这个建议时，竟全票通过。宋茗雨无奈，本想安安静静地离开的，看来是不能了。
　　晚上，在医院的小型会议厅，简单的布置，让宋茗雨大吃一惊，这些医生护士们，竟然将这里弄成了化装舞会！每人一个面具，说是先化装舞会，再farewell party。面具，是个好主意，宋茗雨看了看手中的金色面具，戴上它，入场。
　　进去后发现，现场气氛简直high到极致，果然是一群耐不住寂寞的人们，若是让那些病人们看到他们现在的样子，不知会作何感想。
　　尹浩文晚上有个手术，来的晚了些，到了门口，才知道是化装舞会。戴上面具进来，室内音乐声震耳欲聋。大概看了一圈，没有看到宋茗雨，转念一想，大家都戴着面具，怎么可能找得到，也就不再刻意去搜寻，和身边的人玩了起来。
　　感觉到身上手机震动，宋茗雨对身边的人说了声“sorry”，就开了门出来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听电话。
　　“Hello？”纯正的英伦腔调，宋茗雨看到号码是伦敦的。
　　“宋茗雨，突尼斯好像是说法语的吧？”慵懒的腔调徐徐传来，给初听到的人如沐春风的感觉，宋茗雨听了后，不自觉地笑出了声，轻轻地，给人带去了不一样的清爽感。
　　“我看是伦敦的号码，还在想是谁呢，不过你怎么会在伦敦？这会儿打过来，该不会是想我了吧？”
　　“可不嘛，我为了看你，大老远的来了伦敦，谁知你去了突尼斯。这本来说你就去两个礼拜的，谁知一下子一个月了还不见回。”埋怨的腔调，仿佛是在向心爱的人撒娇一般，明明是男生的声音，却没有丝毫的忸怩作态感。
　　“既然是在伦敦，那你一定知道妈妈给我订了明天下午的飞机，我明天晚上就能回去了。”这个慕宁晞永远都是这副调调，让人不禁莞尔。
　　“你明天回来？可是我马上就要登机了！你哥怎么不早跟我说啊，这个宋子重……”
　　宋茗雨也纳闷了，那票明显是家里订的，哥哥不可能不知道，但为什么不告诉慕宁晞呢？“好了，说正经的，你找我干嘛？”
　　“哎，你这人，不是说了嘛，想你了。”
　　“那就等我回去吧，不跟你说了，我还有事，明天见了。”说罢，挂了电话进去了。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今天就让她好好享受这最后的美好吧。宋茗雨并没有回包厢，而是向天台走去，她需要透透气，清醒清醒。今晚，是在这儿的最后一个夜晚了。刚拿到护照的时候，看到里边的机票，心情一下跌到谷底，原来，再美的梦终究是有醒的那一天的。一直以为，刻意拖延可以换得多点时间，可是，最后通牒已经来了，不得不回去了。
　　“如果，我不回去，会怎样呢？”
　　“你总要回去的。”
　　宋茗雨只是呢喃一句，没想到还有人回答，不对，或者是偷听？向声音的传来的方向看去，一个熟悉的身影徐徐走来，是尹浩文医生。
　　尹浩文本事是不喜欢里边的环境来天台透气，却没想到撞到宋茗雨上来，还听到了她的话。“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听你说话的。”尹浩文走到她身边时，低声说道：“但是，我刚说的是实话。你总不可能永远呆在突尼斯的。对吧？就像我们，也不可能永远只在突尼斯实施救助。”
　　确实，他们，总要回到各自的生活圈里去的。这里，于他们来说，只是人生路环线上的一站，乘客总要回到原点去的。宋茗雨看着尹浩文，这个人，在不久前救了她，还因此受了伤，半个月来，每天都来陪行动不便的自己，照顾自己。原来，不想离开，一直都是因为他。
　　宋茗雨抬头与他对视，认真地说道：“如果，我留下来呢？”
　　“不可以！”断然拒绝，连尹浩文自己都不相信这么冷静的声音是从自己的嘴里发出来的，“我是说，这里太危险了，对你一个女孩子来说，能早些离开是好事，何况，机票都已经订了，不是吗？”
　　“为什么不可以，为什么我不能留在这儿？你们明明很缺人手的。”
　　“我们缺人手不是一天两天的了，你留下并不能解决什么。更何况，你的腿还没有完全康复，应该继续调养，这里没有这样的条件。”尹浩文一点点地给她讲，希望她能乖乖的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那么尹医生，既然没有完全康复，怎么能让病人离开呢？难道还有比医院还好的调养场所吗？”
　　“你这丫头，为什么就是不肯走呢？说了这里不是你能呆的地方，让你走你就快走，怎么会有这么多为什么！”尹浩文自己也不清楚是怎么了，语气渐渐急躁起来。
　　“说白了你就是想让我快点离开，省得在这儿妨碍你。好，我走，我明天一早就走。” 宋茗雨忍着，不让泪水流出来。绕过尹浩文，要离开天台。尹浩文一把拉住她的手臂，“太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早晚要回去的。难道尹医生明天还要送我回伦敦吗？” 宋茗雨挣开他拉着自己的手，跑开了。
　　“傻丫头，早点回去总比在这儿安全。”尹浩文站在天台上，竟一时不知何去何从。

　　宋茗雨本来是打算一直生他的闷气的，可第二天在机场Ada的话却让她眼眶模糊：“茗雨，告诉你个秘密，你的机票是尹医生订的哦。”
　　“尹医生？”宋茗雨难以置信，不是家里要逼自己回去吗？
　　“我不小心听到的，他说你一个女孩子这么小，在这边待着很不安全，还是早点回到家好些，就订了票托大使馆的人带了过来……”Ada看着她，“尹医生对你真的很好哦，每天忙到那么晚还是会去看完你才回去休息，有好几次我手术完明明很晚他还是要去看看你才回去休息的……”
　　机场广播里提示登机的声音响起，宋茗雨回想着这一个月来的种种，原来尹医生……
　　“Ada，谢谢你。”宋茗雨和Ada拥抱，转身入关了。转过身的刹那，泪水喷涌而出，像泄了洪的水喷薄而出，止不住。
　　那年她十七岁，他二十五岁。

　　五年后，当宋茗雨以维和医生的身份站在肯尼亚机场时，看到来接机的Ada，两人再次相拥在一起。任谁也想不到，当年那个小姑娘现在也是个医生了，她才22岁，就已经是脑外科界的新星。而营地里看到宋茗雨的尹浩文更是难以置信，她回来了，以医生的身份回来了。
　　那一年她二十二岁，他三十岁。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奇妙，当你信手在地图上圈出一个目的地时，在那里的一切就都注定了，或许会纠缠一生一世。
　　这个团队中；认识的人并不多，只有Ada、尹浩文和许医生。但同是学医之人，又都在海外，自然惺惺相惜。以宋茗雨的性格，很快便和大家打成一片，这点，尹浩文一点也不奇怪，她不是一直都是这样嘛。
　　肯亚的条件不比突尼斯好到哪儿，每天的患者应接不暇，是以宋茗雨开始工作一个礼拜后，大家才有机会聚在一起来了个欢迎会。酒足饭饱，大家都回去休息了，宋茗雨来到天台，尹浩文站在那里，看着星空。
　　“这儿的星星比伦敦的多多了，可仍旧是没有突尼斯的亮。”宋茗雨看着天空，“伦敦都没有星星，什么也看不到。”声音轻轻的。亲昵的像是在撒娇。
　　“在伦敦要看到星星确实挺困难。”尹浩文回答。
　　“那你干嘛要让我回去？”宋茗雨看着他，认真无比，“别跟我说那机票不是你订的，我都查过了。”
　　“我说过了，你不适合待在那么危险的地方。直到现在，我都是这么认为。”尹浩文如实回答。
　　“可我还是来了。不好奇我这五年是怎么过的吗？”宋茗雨看着他，这个五年来驱使自己熬过来的男人。
　　“要用五年读完别人九年的课程，应该很苦吧……”一点都不像是在发问。
　　“其实五年真的太长，可学校要求最少念够5年，不然两年前我就来了。”
　　“你这丫头，别太欺负人，人家念九年你想三年读完，知道你聪明也不用这样来气人……”尹浩文看着眼前的宋茗雨，比起五年前根本看不出长大了，还是那个邻家女孩的模样，依然那么亲切，一如记忆里的样子。“好好的不去医院工作，来这儿干嘛？”
　　“为了和你一起工作。”宋茗雨看着他，“我来到这里，就是为了你。或许你会觉得我学医目的不太正确，可如果不是你，我是不会选这条路的。”
　　“所以，你可以不接受我，但是请不要把我推开，我从伦敦追到肯亚，你不要再想把我推开了。”
　　“如果你是因为这才学医的，我劝你还是早点放弃吧。”尹浩文说罢就离开天台，留下宋茗雨呆立在那里。
　　哪怕她宋茗雨当初选择医生这条道路的目的多么不单纯，谁也无法否认她现在的医术是多么的出众。来了没多久，她就完全熟悉了这里的情况，自己独当一面，为其他医生分担了不少病患，而且她从来任劳任怨，毫无怨言。病人们也都很喜欢这么个活泼开朗的医生。只是那日之后，他们之间的交集少的可怜，除了日常工作的交谈外，没有丝毫其他，连Ada都觉得太奇怪，可她每次问宋茗雨，对方也只是笑一笑不置可否。能怎么办呢，他有意避开，宋茗雨也无法可施。

　　日复一日，直到那场高速车祸。
　　那天一大早，他们就接到通知，高速上发生追尾事故，大巴撞到油气罐，所幸油漆罐并未爆炸，但伤亡惨重。尹浩文带着部分人员去了急救现场，宋茗雨也要去，被尹浩文拦下要她在医院接受病患。“我要跟你去现场！”宋茗雨坚持。
　　“丫头……就听我这一次好不好？”
　　这是那次天台之后他第一次这样叫她，她妥协了，看着他上了急救车，自己留在这儿继续抢救。
　　不断有受伤者被送来，大家忙碌着，一刻也不停歇。直到有更多伤者被送来，而且大多是烧伤患者！“油气罐爆了……”来人说道，言语中无不透着悲痛。
　　忙了一整天，总算把伤者都安顿好，现场的医生也都渐渐回来了，可是——没有尹浩文。
　　宋茗雨发了疯的找，可是没有丝毫线索。只知道爆炸前他说去前边再看看还有没有其他伤者，那个地方，离爆炸点——很近。
　　大家回到现场找，没有；伤员中，没有；其他医院，没有；就连死者遗体中，也没有。宋茗雨在爆炸现场找到一条手链，那是三个月前她生日，她送给他的。
　　“明明是你过生日，干吗要送我礼物？”尹浩文看着那条手链，是当地的特色护身符，保平安的。
　　“就当是我的生日愿望吧。今天我生日，我最大，你要听我的……”宋茗雨笑着，总算可以名正言顺的把这个给他了。
　　可现在，这条手链却成了他在爆炸现场的唯一证明，那是不是说——
　　谁都不愿意相信，可这是事实——尹浩文失踪了，且极有可能在爆炸中丧命了。
　　爆炸后一个月的一天晚上，许医生来找宋茗雨，她的屋子灯没亮，许医生转身要离开，看到宋茗雨从外边回来。两人来到天台坐在那儿。
　　“这个——给你。是我刚整理浩文的东西的时候看到的。”宋茗雨从他手中接过一个信封，打开看，里边是照片，她的照片。她看着许医生，满脸的不可置信。
　　“爆炸的前一天晚上，我们就是坐在这儿喝酒的。”许医生顿了顿，“他跟我说，准备第二天向你表白的，他一直都知道你的感情，在突尼斯的时候就知道，那时候是觉得你太小了。可谁知到你会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那时你刚来，他真的很高兴，可怕你只是为了他而荒废了事业，就故意冷脸对你，现在终于要回去了，决定说了，可是却没机会了……”
　　旁边，宋茗雨早已泪流满面，默默地走回宿舍。
　　宿舍里，坐在书桌旁，将照片拿出来，一张张看。有在突尼斯的，有在这儿的。有她跟Ada打闹，有她看书时的沉迷，他究竟是什么时候照的？还有突尼斯的机场，他那天在机场！就在他冲他发过脾气后的第二天！泪水打在照片上，宋茗雨急忙擦拭，照片掉在地上，背面朝上，有一段文字：
　　对不起，我很残忍吧。
　　原谅我知道你不愿离开还用这种方法逼你离开。你才17岁，这里有太多危险，真的不适合你。就当是做了个非洲奇遇记的梦，忘了这里发生的人和事吧。
　　2007.12.03
　　是要她忘了他吗？
　　是她离开的那天，原来他都知道。
　　还有她刚到肯亚那天的：
　　“为什么要来呢，为什么要在平静的湖水上仍石头呢。宋茗雨，你这样，我早晚会控制不住的。。。”
　　“茗雨，这份工作不适合你，太危险了。医生这个职业，背负的太多，不适合你，何必勉强自己呢。。。你不是说喜欢设计吗？我还记得，那个夜晚，你大声地喊着要当最棒的服装设计师。。。”

　　爆炸事故后不久，宋茗雨就服务期满了，她本来还想着死缠烂打也要去他工作的那家医院的，哪怕只是为了多看看他。可现在，忽然觉得没了动力。就像拼了命往山顶爬，要取得宝藏一样，一直都是力气满满，可就在登顶那一刹那发现什么都没有时，力气全无瘫软在地一样。没有了他的医院，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吸引力。
　　当初毕了业实习完就来了肯亚，现在也有医院发来邀请函，但宋茗雨不想回英国，她要去看看那个生他养他的国家，那个地方，没有他的陪伴，哪怕有一丝残存的他的气息也是好的。就这样，宋茗雨选择了济慈大学附属医院，只因为他是济慈毕业的，毕业后也是在这儿工作的。
　　“你说过，医生最忌讳的是感情用事，这个职业不适合我，可是除了这个职业我想不到可以更接近你的方法……就让我再任性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