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六年后》她望

30、第三十章

　　比试台上。

　　洛为轩一改往日形象。
　　剑招又急又凶，如同密密麻麻的暴雨般，又如凶猛飓风般，随着千钧剑势噼里啪啦地砸过来。

　　反观沈涟漪，浅青色的身影如同雏燕般的轻盈。
　　可细看却能发现，她只是在利用轻功处处躲避着洛为轩的剑招。避之不及时，才不得不转动手腕，手中软剑随之缠绕上来分散拆解开密集的剑招。

　　一番过招，所有人只看见金色剑光同银光剑光反复错落。
　　等看清楚人影时，两人相继快步朝后退，拉开距离。剑光随之消散，两人各占比试台一方，暗暗地打量着对方。

　　沈涟漪凌空点地，碎发凌乱，呼吸急促而不规律，手中软剑不停地“嗡嗡”作响，在空荡荡的比试台上格外明显。
　　她垂眼看向手中的软剑，剑刃震如波浪。

　　无不在代表着它的抗拒。

　　这把软剑，不仅在抗拒她的灵力，更在抗拒她的使用。剑有灵性，宝剑若是得主人的进一步修炼，更能修出灵识，这把软剑还未得修炼就已经有了些许灵识。

　　是把不可多得的宝剑。

　　可如今对于如今的她来说，全然无益。

　　再加上昏睡过去，等她醒来时已经要比试了。她的修为虽然得以提升，却并未同这把软剑磨合。

　　显然。
　　洛为轩也敏锐地察觉到这点，他的每一道剑招，都在进攻她握剑的右手。
　　还有更重要，也是最为棘手的一点。
　　洛为轩……他并未使出全力。甚至，连五成力都没有用到。

　　到如今，都只是在试探她的剑招。

　　洛为轩同人比试，洞悉对手的剑招，不仅是为了学习，在比试中精进自己的剑术，更是为了真正地打败对手。
　　还真是当之无愧的剑痴，无时无刻都在想尽办法精进自己的剑招。

　　王福安瞧着，兴致也高了起来，拿起一旁人捧着的瓜子磕，轻挑起嘴角，幸灾乐祸道：“这野丫头，还真是不知死活。这才过上一招怕是已经要撑不住了！”

　　很快，有人轻笑着附和，“洛为轩都还未使出一半的实力。如若不然，这姑娘怕是一招都撑不下去。”

　　陆无双听得窝火，刚想上去理论一番，就被陆无桐拉住。

　　陆无桐瞪向他，呵斥道：“你要干什么！”

　　“阿姐，就任由这些人如此说！”

　　陆无桐无奈瘪着嘴角，毫不客气地拍了拍陆无双的脑袋，斥道：“这不是你惹是生非的理由！”

　　见陆无双仍不服气。

　　陆无桐耐着性子，再一次叮嘱道：“今日看台上不仅有陆家长老，还有其他世家的长老们前来观看。你若是在今日这种场合惹是生非，爹爹身子已经大好，等会回去，爹爹定然打断你的腿！”

　　最后一句话，陆无桐特意咬重，恐吓着陆无双。
　　果不其然。
　　听到此话的陆无双瞬间蔫了吧唧的，憋了一肚子的气地杵在原地。

　　比试台上。

　　沈涟漪修长五指一点一点握紧软剑，定睛望着前方的洛为轩。

　　洛为轩的剑势同曾经的她很像。
　　霸道，强悍。
　　可正是因为像她曾经的剑势，她才不知如何应对，如何破解。

　　就连如今的她。
　　都还被困在曾经的阴影中。

　　可她向来不是个坐以待毙的性子，这一次，由她主动发起进攻。

　　而后，沈涟漪脚尖点地而起，利落翻腕挽出一道如水剑花。
　　剑刃划开空气，凝聚而成的剑势蕴含着层层锋芒，剑光闪闪，与那抹青色的轻盈身影相融为一体。

　　洛为轩步步后退。
　　直到退无可退，到比试台边缘时，他左脚向后撤定，稳定身形。
　　他清楚。
　　沈涟漪的剑招如今仅胜在一个快字，矫捷灵敏的轻功，轻盈如燕。

　　但也仅仅胜在这一个快字上。

　　想要破除，轻而易举。

　　只是这凌厉的剑招错落密集，施展在他眼前时，总是给他一股莫名的熟悉感觉，仿佛他已在心里见过千万遍般。

　　可他从未见过沈涟漪的出剑，怎会有这般熟悉的感觉。

　　就在沈涟漪即将逼近时。
　　洛为轩意识到不妥，猛地释放出来自大乘境的灵力威压。
　　试图利用境界碾压，将其速度逼慢。

　　来自强者的境界碾压，根本无计可施。沈涟漪只觉得手脚发紧，困重如山，软剑的剑鸣声越来越悲怆。

　　而她，也不得不停住逼近的脚步，就连瞬移之术都施展得格外艰难。

　　看台上传来放肆嘲讽的大笑声。

　　叶不同面上平静如水，神情专注地注视着比试台上的动静。可看见沈涟漪被瞬间逼停的步伐，仍然不免担忧紧张，袖口中的手指默默攥紧。

　　就算速度再快，剑招再精妙，在绝对的强者面前，一切都是浮云。
　　强者弹指挥手间，不动一兵一卒，甚至远隔千里，都能将对手轻易抹杀。这就是为何所有人都在追求境界的巅峰。

　　文长老挑起下巴，嗤道：“就这般，有何参赛的必要。”

　　“文长老何必同一个娃娃斤斤计较。若是按你这么说，群英试炼大半的人都没有参赛的必要，你将他们都赶回去？”曲长老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

　　“歪理！”文长老气得胡子都直了。

　　曲长老笑着感叹道：“年轻人，就是要有对上强者的勇气，不然如何突破，他们可是整个九州的未来。”

　　“不知死活的勇气，不如不要。”文长老不甘下风地怼了回去。

　　曲长老这回没再回应文长老，他摸着胡须摇头，无奈地笑着。

　　看向比试台时，曲长老突然转头问向一旁的洛家家主，问道：“洛家主怎么不说话。你觉得这一场比试，是你的小儿子赢，还是那个女娃娃？”

　　洛家主面容严肃，本目不转睛地盯着比试台。
　　注意曲长老问来时，他才收回视线，笑容和蔼，圆滑回应道：“比试未到最后，不可轻易定输赢。”

　　曲长老觉得自讨没趣，没再说什么，注意力重新放在比试上。

　　比试台上。

　　沈涟漪不动声色，手腕微动，软剑传来铮铮剑鸣。
　　而后她运气起势，动用全身灵力。

　　只见青绿色裙衫旋身凌空，软剑随着沈涟漪的身姿灵活变动，软如蒲柳，剑势划开对方的重重威压时，软剑又似覆盖一层坚不可摧的灵力。

　　一柔一刚。

　　瞬息万变间，沈涟漪再一次逼近洛为轩。

　　洛为轩目光微动，立即以守卫的姿态将剑放在身前。

　　剑声呼啸在耳边，两人过招的速度越来越快，看台上只剩下一片残影，修为低微之人甚至根本看不清两人过招。

　　洛为轩不再收敛自己的实力，来自大乘二境的威压全然释放出来。

　　软剑在威压下，传来更加剧烈的铮鸣声。沈涟漪心下不妙，眉头皱得更紧，不得不分神去驯服手中软剑。

　　刹那间，洛为轩见机，一剑迅速劈来。

　　剑势直中沈涟漪的胸膛。

　　脏腑几乎移位的剧烈疼痛感传来，沈涟漪的呼吸几乎一窒。
　　“碰”的一声，沈涟漪从高空中重重坠落，摔在比试台上。一大口鲜血从她口中涌出，她捂着心口，面容煞白，额头全是冷汗，身体如同被撕碎般。

　　“涟漪！”陆无桐惊呼出声。

　　王福安见状，更是得意，挑衅地看向陆无桐同陆无双，悠哉悠哉道：“就算你们陆家帮那个野丫头到了元婴九境又如何，还不是一样的丢人现眼！”

　　“你给我闭嘴！”
　　陆无桐转头瞪向王福安，清亮得嗓音压抑着怒气。

　　王福安是个典型的欺软怕硬，见陆无桐眼神中毫不遮掩的怒火。
　　他故作镇定，后怕地将脚步往后退了退，仍然不怕死地挑衅道：“你们陆家如今真是势大，还不让本世子爷说话了！”

　　“你！”

　　这一次，倒是陆无双将陆无桐拉住。

　　陆无双瞪了眼王福安。
　　而后他低头附在陆无桐耳边道：“阿姐，这天杀的世子爷交给我，我绝对让他在东陵吃不了兜着走。免得脏了阿姐的手。”

　　陆无桐瞥了眼陆无双，沉思片刻后，她突然开口道：“记得蒙上眼睛，如何都行，就是别让他看见是你出手的。”

　　“那是自然。”陆无双挑眉应下。

　　王福安见陆家姐弟两人突然没了动静，心有余悸地挪了回来，视线时不时地飘过去，总觉得后背发凉，心里格外的不安。

　　所有人都以为这场比试就要结束。

　　谁曾想，片刻的功夫，沈涟漪慢慢地爬了起来。
　　她的身上有一股韧劲，一种如何都不肯认输的狠劲。
　　随着颤颤巍巍的身影稳定后，她的眼神格外地不服输地看向前方，手腹用力擦拭干净嘴角的鲜血。

　　“继续！”沈涟漪的嗓音穿透整个赛场。

　　议论声顿时偃旗息鼓，所有人都看向沈涟漪，神色各异。

　　吕平出现在沈涟漪身旁，简单地看了眼她的情况后，眉头微皱，温声询问道：“你确定还要继续？”

　　沈涟漪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思忖半晌。
　　吕平平静的嗓音随之响起，“比试继续！”

　　“她疯了吗？”

　　陆无双狠狠地瞪向出声之人，怒道：“给小爷闭嘴，你才疯了！”

　　那人尴尬得面色通红，不敢再出声。

　　如今看台上的所有人，轻易都不敢说沈涟漪的坏话。要不然被陆无双这人听见，他简直就是个疯狗状态，见人咬人，厉害得很。

　　“沈姐姐，你确定还要继续？”洛为轩抬眼看向沈涟漪，眼神反而带着跃跃欲试的新鲜感。

　　他总觉得沈涟漪方才的进攻是在守拙。

　　因为那些剑招，就是普通剑修入门时修炼的基本剑术，根本没有任何厉害之处，更不适合在这种场合拿出来用。

　　在比试台上，是要分输赢的，用最基础的剑招如何能赢。

　　越是这般，洛为轩越是好奇，眼前之人的真正实力到底如何。他已经很久，没有这般想相同一个人过招了。

　　沈涟漪弯唇浅笑，口中翻涌着浓厚的甜腥味。她抬首，清润的瞳仁坚定望来，嗓音清脆道：“继续。”

　　“好，继续。”

　　洛为轩握剑，兴致勃勃，带着如狂风暴雨的剑势逼来。

　　这一次，洛为轩主动掌握了进攻的一方。
　　他似乎是要应证心中的猜想。
　　他总觉得，沈涟漪的剑术并没有表面的这么简单。

　　沈涟漪将软剑召回手中，刚一动身子，双腿痉挛的疼痛感以迅雷之势袭来，她忍着浑身钻心的疼痛，强行动用灵力封住伤口，吃力地接下密密麻麻的剑招。

　　很快，她被剑招逼得步步后退，直至站在比试台边缘，洛为轩的剑锋离她只有分毫的距离，退无可退时。
　　沈涟漪瞳仁紧缩，下意识地利用剑势凝聚成的力量，瞬移到了洛为轩身后。

　　意识到不妥后。
　　沈涟漪快步后腿，同洛为轩拉开距离，试图分散他的注意力。

　　刚才“瞬息”一招，被她拆解地使了出来。

　　同洛为轩比试时，她一直没有使用曾经的剑招逼，就是以防万一。今日来观看比试的有各方势力，她怕有心之人凭借此识出了她的身份。
　　再加上洛为轩本就了解她曾经的剑术。

　　若是暴露身份，有太多麻烦棘手的事情要去应对。
　　她如今可没有这么多精力去应付。

　　但是，沈涟漪还是低估了洛为轩对她曾经剑招都熟稔。只是这一瞬，他便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怔怔地转身，眸光难掩震惊地看向沈涟漪，口中甚至不停地低声呢喃着“瞬息”二字。

　　“你怎会……”

　　话还未说完，沈涟漪陡然瞬移出现在他身前。

　　洛为轩反应很快，迅速提剑抵挡，沈涟漪的软剑却如蛇一般缠绕在他的长剑上，而后又将软剑拉开，剑刃碰撞间，传来星星点点的火花。

　　“洛为轩，比试时，可不能分神。”沈涟漪故作轻松道。

　　洛为轩死死地盯着沈涟漪。
　　为了追上天主，他曾无数次拆解过天主云沧的剑招。
　　“瞬息”作为天主云沧的拿手绝招，他更是反复揣摩过无数次。
　　可至今都没能领悟其中奥妙。

　　察觉到沈涟漪会剑招“瞬息”之后，洛为轩的进攻变得越发迅猛，毫不保留，甚至使出了前所未有的专注力同实力。

　　沈涟漪无奈，剑招接得一个比一个吃力。

　　电光火石间。

　　长剑带着凛冽寒光靠近，洛为轩用庞大的灵力硬生生直接劈开沈涟漪迎上来的软剑。沈涟漪的手心被震得发麻，虎口甚至裂开，软剑直接落在比试台上。
　　洛为轩的剑刃化作无数道剑气落在沈涟漪身上。

　　眨眼的功夫，青绿色的裙衫上，只见无数道伤口，剑气所到之处，出现一道道细长的伤痕。嫣红色的鲜血源源不断地溢了出来，在青绿色的裙衫上格外的显眼。

　　沈涟漪疼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气息变得越来越紊乱。

　　洛为轩见到这般情形，脚步呆愣地顿在原地，没有再追上去。
　　他认为沈涟漪不该如此。
　　她一直在守，在避，就算是进攻，也只是为了更好的躲避他的进攻罢了。

　　能会“瞬息”剑招之人，剑术怎么可能会差。

　　她像是在故意遮掩这什么一样。

　　旁人看着，可能察觉不到什么，可他同她过招，一招一式都展露在眼前，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同洛为轩拉开距离后，沈涟漪扶着柱子才能堪堪稳住身形。

　　口中的甜腥味翻涌上来，身体如同被刀绞般的疼痛，血液顺着伤口流窜，冰冷的刺痛像千万细针扎进骨髓。
　　沈涟漪听着自己加重的呼吸声，身体也跟着颤抖起来。
　　恍惚间，她的耳边传来一道魅惑的女声。

　　“阿泠妹妹……”

　　什么人唤她？
　　沈涟漪朝周围看去，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妥。

　　只不过这声音，好熟悉……

　　沈涟漪晃了晃脑袋，想让自己清醒过来。

　　可脑袋突然传来一阵强烈的眩晕感，等沈涟漪缓过来，再次睁眼时，她发现自己重新回到了那晚的秘境中。

　　梅林，雪地……

　　一模一样的场景。

　　她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秘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