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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晏笃年这几天都是愁眉不展,今早下了朝就在厅里僵坐着,手中的茶盏早已没了热气。一旁的王夫人绣着扇面冷着脸瞟了一眼晏笃年,“你说你,明家两个兄弟,你向着一个也就算了,两个你都要凑,都要粘,现在好了吧,骑虎难下。”
      晏笃年听完更是头疼,揉着太阳穴,“你现在说什么骑虎难下,当初抵死拦着不让我认,不让我去接姒喜,现在好了,南院那孩子与我不亲更不可能为我所用,你明天就能生下个十六七的孩子给我看?”王鈊一听到晏笃年说起当年,扇面往旁一甩,脸气的涨红,“晏丞相还敢说起当年,那我给晏大人好好顺顺理,一开始,是你去求的亲,是你许诺一生一世一双人,是你花船风流,是你带了一个孽种回来!”
      晏笃年一怔,脸红到耳根子不知是气是羞,“我何曾知道姒喜不是朝歌的人?我晏笃年这辈子就犯过这一次错也是你酿成的!那娘俩一个现在生死不明,一个南院锁了十多年,你这个妒妇,想想谁才是罪魁祸首!”
      王鈊听见晏笃年说到姒喜一时气急,胸口上下起伏一时对不上话。晏笃年见她不反驳更是又添几句,“咱家现在就宛丘一个男儿,我能拆开分给他俩一人一个嘛?皇帝点名要宛丘许给太子,一个臣子如何反驳,王爷要宛丘给明玦,心思都写到明面上了,我如何拒绝,不拒绝现在上哪再去弄一个晏家儿子给明玦?你修要再胡闹,好好想想你这个主母是怎么当的!”晏笃年越说越气,顺手就把一旁的茶盏摔的粉碎,站起身又想在说什么,见到王鈊垂眉流泪还是不忍,一甩衣袖背手离开。王鈊被茶盏破碎的声音惊得回了神,泪像断线的珠子止不住,拿起那绣了一半的扇面,摸了摸还未绣完的那半只比翼鸟。
      夜深了,八九月份的天起了风吹的还是有些凉,晏笃年去往南院的路上脚步逐渐慢了,方才的怒气正盛一口气走了大半的路,如今眼见着阁楼,气消了大半不敢再向前,他不敢面对这个小儿子,他常常做梦梦见这孩子的母亲泪眼婆娑,而他小儿子的那双眼长的像极了姒喜。
      楼前的青石板已经被苔藓爬满,光是站着都能感受到湿滑,晏笃年踱步磨碎了那一小片绿的斑驳。他拿出事先取得的那把钥匙,瞧着已经完全锈死的锁,默不作声的去了后宅,片刻脚步声近,晏笃年叫了几个家丁,一行人举着火把拿着斧子,晏笃年站在门前,摸了摸腐朽的木头,亲自取了一斧子,重重的劈砍在门上,声音惊得楼上的晏蓁停下笔,烛火摇曳,他的长发落在桌案上,温和的光落出他的轮廓,长袍盖住消瘦的身形,细弱的腰靠在一席太妃椅,修长的腿盖着一张锦被,听着声音越来越吵闹,只是不解的皱皱眉,放下笔,白的吓人的手掀开锦被,拿起一旁的外袍,手腕处破旧看不出样子的红绳分外醒目,盯着门口抿着唇,晏蓁打开窗,翠羽的雀鸟欢悦的在窗沿低鸣,熟练的翻身跳出窗外,跳到一旁长的粗壮的树枝上,灵活的再跳到藏书阁外面的走廊上,这十年,晏蓁正是这样偷偷离开藏书楼的。
      金属碰撞的声音好大的动静,又片刻恢复了安静,锁链断裂,晏笃年泄气的靠在门上。擦了一把头上的汗珠,突然看见竹林中一白衣站在一旁,吓得他斧子重重低落地上。
      “晏。。。晏蓁?”晏笃年想着记忆中这个十五年没有唤起的名字,带着迟疑,声音像是压碎的玻璃,听着刮挠耳朵。
      晏蓁没有答话,在暗处冷眼看着眼前举着火把的一行人,警惕的审视晏笃年。
      “是我啊。。。。我是父亲。”晏笃年就算当年皇榜登第,都没有这么紧张过,小心的上前几步,想要靠近晏蓁。
      晏蓁没有动作,还是站在原地,声音冰冷,“何事。”
      晏笃年接过一旁家丁递上的火把停下脚步,踌躇着,不敢上前。
      晏蓁还是冷眼瞧着眼前人的错愕紧张,早已经忘了晏笃年长什么样子,在他的心中,晏笃年也是这样一个没有脸的阴影。对于这样一个模糊的人他不恨,几岁时被带进阁楼他不记得了,幼儿时记忆温暖的怀抱中扬起脸见到的那个面孔也已模糊。
      “晏蓁。。。。跟爹离开这里吧。”晏笃年鼓起勇气向前走去,看着晏蓁白的像融化进白衣的月光没有一丝暖意冷的心一颤,原来他也会心疼这个被遗忘的小儿子。
      晏蓁仔细的看着眼前这个中年人,耳边几丝白发被藏的很好,衣袍上的木屑还未抖落,一手附在背后,一手的虎口渗着血,眼中夹杂着一丝愧疚。
      “去哪里?”晏蓁未动,晏笃年也不动,竟然一时答不上话,吉祥挤出人群,拉过晏蓁,满脸欣慰,眼泪止不住的流下,“老爷当然来接晏蓁啦,快跟老爷。。。去前院。。。”说着说着竟然哽咽起来。
      晏笃年心头一堵,似被眼前一幕打动,错把吉祥看成姒喜的身影,如今这个场景令他哽咽,“以前是为父对不起你,现在来接你了晏蓁,跟爹走吧。”
      晏蓁瞧瞧吉祥笑着哭泣的脸和因为紧张攥的发白的手,眼中的冷意褪去点了点头。晏笃年大喜,冲上前紧紧的抱住他这个十年未见的儿子,手上未干的血迹滴落在纯白的丝绸上,晏蓁皱眉,推开晏笃年。
      晏蓁被带到了前院,临时收拾出来的院子小巧干净,夜里下了雨,雨声滴在门廊,像极了钗头流苏宝石碰撞的声音,屋内燃起的袅袅烟气能嗅到深秋夜中芍药盛开的味道,在花园的水榭中,晏蓁靠坐在一旁的石柱,将手伸入冰凉的水中,触摸到水在指尖流淌跳跃,那只翠色尾羽的鸟儿落在他肩头轻啄他耳侧的长发。细雨淋的他湿润,睫毛蒲扇惊落几颗水珠,脸颊的水渍像流的泪。晏蓁感到有些冷,起身准备回房间,望了眼天上被云遮挡的月,细密的雨丝模糊了眼前。绸缎蚕丝的柔软并没有包裹的实感,晏蓁抱着自己缩成一团在榻上辗转反侧,晨光亮起时才勉强入睡。
      晏蓁午夜梦回,娘亲的脸在日日夜夜的思念中不再清晰,最后的拥抱是杏花苦涩的香,侍卫撕扯着,娇弱的双臂依旧牢牢的拢着他,滴在他颈侧的眼泪灼伤的滚烫,手上鲜血的艳红色灼热的如同那日的太阳,每每哭喊着伸出手,总是无法触及娘亲被拖走的衣摆。令人窒息的力量总压的他喘不过气,两个老妇人干枯的手死死的钳住晏蓁的肩膀,千百次的梦中相见,他只能看着娘亲被拖走,哪怕他已然长大,那一声声呼喊,仍响在耳边。
      “蓁蓁!”
      “你要乖啊,蓁蓁!”
      “蓁蓁。。。”
      蓁蓁,好好活着。
      晏蓁再次伸出手,如同梦中那样,但这次不是徒劳,他感觉到手掌传来的温热。晏蓁猛然惊醒,眼前果然有一个身影,瞪大了双眼才看清眼前人,失望又如洪水一般席卷,晏蓁颓然的松开手,靠坐在床边眼神戒备,“哪位?”
      晏宛丘显然是呆了好一会了,揉了揉自己被攥疼的手腕,小心翼翼的坐在他床旁,想替晏蓁擦擦额头的薄汗,却被躲开,有些尴尬的笑笑,“我是你兄长,我叫晏宛丘,燕来秋晚落宛丘。”他笑的甜,一股子钻进晏蓁的怀中,也不管晏蓁摆着臭脸,“见你第一面我就喜欢你,”
      晏蓁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人,被抱着的身体僵硬着,虽然说不上讨厌,但晏蓁还是不习惯这样的接触。
      “哎呀,你快起来,父亲他们等了好久了,我肚子都饿了,我们一起去吃饭,今早肯定是玉娘下厨。”晏宛丘说着放开晏蓁,熟悉的从一旁的柜子里取出一套淡蓝色的新衣递给晏蓁,几个仆人匆匆的进来给晏蓁梳洗。
      “这是我以前的院子,父亲昨天才接到消息把这收拾了出来,虽然这是我的旧衣服,但是都还没穿过,你先凑合穿上,下午了去庄子上给你置办物件。”。刚睡醒的晏蓁还没弄清状况已经被收拾成贵公子的模样,任由宛丘牵着去了内宅。
      “娘亲说爹年轻的时候不懂事,如今这才把小蓁接回来,你肯定受了许多的苦吧。”宛丘走在前面,晏蓁皱着眉,并不回应。
      “以后有我在,有爹在,有我娘亲在,没人敢欺负你。小蓁安心住下。”宛丘回眸,笑的温暖。回廊斑驳的阳光映着他的笑脸,晏蓁愣了片刻才小声的应下。
      房内的晏笃年等的烦躁正廊前踱步,瞧见廊里出来的晏宛丘一喜,身后蓝袍的小公子他差点没认出来,从头到脚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才敢认得晏蓁,忙拉着二人一同进了屋,王鈊也是一怔又恢复如常摆摆手,小厮鱼贯而出摆了一桌子,宛丘一会加个菜给晏蓁,一会推个汤盅,晏蓁并不动筷子,声音清冷,“不必管我。”
      晏笃年和王鈊对视一眼,还是王鈊先开的口, “瞧着我们宛丘也是好年华,不是怕老有人惦记我们,这赶着大喜,太子又钦慕宛丘,我和你父亲就做了主,宛丘。。。你不会怪我们俩吧。”王鈊说着衔了一筷子里脊肉夹给宛丘,宛丘倒是没有难过,眨着眼睛问,“太子?小时候那个老欺负我的大皇子嘛?”
      “对,就是恪皇子,宛丘这是不乐意嘛?”晏笃年到现在也是一口未动,瞧着心事很重的样子。
      “为什么不愿意呢?我很喜欢恪皇子,他骑马射箭都比我好。”宛丘笑笑,晏笃年这才安心夹了两筷子,又攒出个尴尬的微笑,“还有一件事,晏蓁啊,你看你这才出来,本想多留你些时日,三皇子也是个好人家,一碗水总是要端平的,你俩正是芳华,正巧王爷也开口提了,不如一同订了?”
      “王爷?”晏蓁微微皱眉,冷眼看着晏笃年。王鈊赶忙解释,“是王爷亲自说的媒,三皇子明玦。”
      “哦。”晏蓁不冷不淡的应下。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本来想着如何应对的两人反而不知道说什么,四个人各有心思的吃完了赶在午饭时间的早餐。晏蓁吃了两口先回了院子,依靠着门框不知在想什么,听着堂前秋归的燕子呢喃卿卿,手中的玉壶微热,泛着桂花香气,晏蓁知道,自己和这茶碗的桂花并无分别,信手拈来,随意点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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