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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5、第 2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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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蓁的手指白嫩纤细,跟着宛丘的动作不紧不慢,两人很快就扎出一个椭圆的轮廓。宛丘此时正是发愁怎么劝晏蓁放弃明玦,每一次话到了嘴边总是会拐弯,他不懂这个看上去柔弱不懂反抗的弟弟为什么在明玦的事情糊弄不过去。
 “蓁蓁,你在这开心吗?”宛丘用红线绑紧灯骨的交界处,悄悄瞅了一眼身旁的晏蓁,烛火照的他原本苍白的脸镀上一层暖色。
 “有殿下在,我很开心。”晏蓁学着宛丘拽紧红线,取下剪刀准备裁断。
 “你应该能感觉到,朝歌似乎要发生什么事情。”宛丘看着不紧不慢的晏蓁着急,放下鱼灯,抓住晏蓁正要剪下红线的手,“明玦此人城府颇深,他的庇护根本不长久。” 晏蓁并未抽回手,一个微凉一个滚烫,“兄长,晏蓁都懂。”
 太子本就在朝中因为狂妄多遭武派将军们的非议,等太子除寇而归身上有了军功,以晏笃年为代表的朝中文派老臣更是开心,一旦得到武派将军们的认可,太子名正言顺即位。晏蓁隐约能感知到明玦的野心,可一个是从小时候就被带在皇帝身边培养,文韬武略胆气过人的天之骄子。一个是冷宫弃妃的儿子,整天不务正业留恋雪月的天之废子。他人如何选择一清二楚,可晏蓁所在的地方是明玦府,他能做的决定,无论是否有一日明玦能金龙入殿,他都要先站在明玦这边,才能谈以后。
 “晏蓁,你不想活了嘛?”宛丘生气的抛开晏蓁的手,猛的站起身,头昏脑涨眼前一花,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用力过猛,又扶着脑袋跌坐回去。
 “兄长对晏蓁的苦心,晏蓁感激。”晏蓁倒上一杯水,轻抚着宛丘的后背,“父亲待我与兄长是云泥之别,以后会如何对待殿下心中能猜的大概。可兄长有没有想过,没有晏蓁的殿下和没有殿下的晏蓁,哪一个才是无法再继续走下去的人?”
 宛丘一怔,还想再争辩几句,可看着晏蓁脸上的淡笑,他竟然张不开嘴。两人四目相对相顾无言,宛丘无力的抬起手,揉了揉晏蓁的额头就别过视线,“以后。。。”
 “以后,兄长保重自己。”晏蓁重新递上没有灯面的鱼灯骨架,依旧笑的温柔,“最后一次劳烦兄长了。”
 宛丘接过鱼灯没有说话,紧咬着嘴唇红着一双眼,两手使劲的搅拌浆糊,好像那碗厨房拿的浆糊不够有粘性。
 “君郎,殿下在书房唤您快些过去。”门外的甘棠轻轻叩门,神情着急,忙着又对宛丘行了一礼。
 “你去吧,我也要回府了。”宛丘硬是凑出一个笑容对着晏蓁摆摆手。晏蓁回过头怅然一笑,“兄长,新年快乐。”
 天上的烟火绚烂非常,爆竹声更是大了许多,晏蓁三步并作两步还嫌太慢,更是小跑进了院子,匆匆推开书房的门就被人迎了满怀。
 “新年快乐,我的小金鱼。”明玦凑近晏蓁的耳边,才不至于让说话声淹没在爆竹和烟火的声音中,突然几声更沉闷庄严的钟声响起,天上的烟花更是亮如白昼,爆竹声响彻。明玦本就抱着晏蓁,用掌心护住晏蓁的一只耳朵,怕这爆炸声太响。晏蓁紧贴着明玦,钟声如同明玦的心跳,在嘈杂中独属于他安定的力量。
 “新年快乐。殿下。”晏蓁的声音很小,很轻。外面的爆竹轰轰,欢声笑声盖过这轻声的一句,可明玦就是能听到无数声响中他最想听到的声音,哪怕是这片刻的安稳,晏蓁也觉得珍贵。
 两人相拥在书房的门口,瞧着夜幕,这是他们第二次一起看烟花。他们光明正大,相拥着看天上庆祝的烟火。晏蓁矮明玦一头,既是看烟火,又仰头看明玦有些茫然。明玦像是感知到什么,一低头就落入了那双春水般的眼睛,直到钟声停止,直到烟火散却,明玦拉着晏蓁进到书房,两人的手滚烫,昏暗的房间挂满了各式各样的鱼灯,中间的烛火在黑暗中是橙黄的暖光。轻风中摇曳着,拖长两人的身影。晏蓁捧起其中一盏兔子形状的,明玦解开系上的结递给晏蓁。晏蓁又指指挂的更高些的一盏燕子形状的,明玦只伸展手就解下,同样递给晏蓁。
 “殿下,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晏蓁说完,拿着两个灯笼开心的跑出书房。明玦看着一溜烟跑远的晏蓁还没来得及阻止,只能无奈的摇头笑笑。
 “你就为了这个?”屏风后沙哑的声音,一听就是竹影。他面色阴晴不定的看着明玦。
 “这不是让你学会一门新手艺,你该感谢我。”明玦听到木头断裂的声音,再一回头,屏风后面的人已经不见了。明玦也取下一盏花灯踩着木梁几步上了房顶,系在院后一颗银杏树上,“这可是新年夜,真是脾气差。做了这么多自己也留一盏吧。”明玦卸力轻松的落在地上,慢悠悠的向晏蓁的房内走去。
 晏蓁回到屋内时,宛丘已经不见踪影。桌上两盏做好的鱼灯没有放蜡烛,屋子中只有月色的映照,剩下的宣纸被放在灯笼下面以免被风吹跑。屋子里还能闻到一丝宛丘身上特有的桂花香味。晏蓁心中有些空,拿起一盏灯借着月光,瞧见了一行小字写在鱼鳍中:新年快乐,望弟珍重。落款正是晏宛丘。当年相府中睡梦初醒,眼前的那个人用手戳戳自己脸,他笑着说,我是你的哥哥,我叫晏宛丘,燕来秋晚落宛丘。晏蓁抱着这盏灯久久的立在原地,又怕太用力弄坏了灯笼,一时黯然。
 明玦刚到,就看到呆站在门口傻傻的望着灯笼的晏蓁,月光柔和烟火绚烂,晏蓁似有所思,上前一步就借着月色看到晏蓁一脸伤感,“怎么了?”
 晏蓁不答话,十六岁,对一个正常人家的孩子来说,,正是天真求学的好时机,可晏蓁的十六岁,在阁楼生活了十年,重新融入人群中,有一个温暖的哥哥,哪怕只短暂的给了他温暖,得到之后又再失去的感觉,竟是这样。
 明玦摸了摸晏蓁柔顺的发,也耐着性子说起皇兄,“说起哥哥,父皇子嗣本就不多,皇兄中也只有太子还活着。”
 “宫里人向来依靠权贵,谁得势,谁才是真的主子。皇兄小时候一直是众星捧月,和我并没有什么交集。”明玦说完,拿过晏蓁怀里的鱼灯,也是一眼就瞧到了那行小字,一下就明白两人之间可能说了什么,望着热闹消失的夜空有些落寞,“我第一次害怕,是和明恪寻宝。”明玦拉着晏蓁坐下,点亮了这盏鱼灯, “除了五公主,一直没有人愿意亲近我。明恪说带我去寻宝,我带着新作的木弹弓兴致勃勃的跟在他身后,穿过了很多高楼大院,去的地方越来越偏。我问他,宝藏是什么样的?”
 “太子殿下是如何答的?” 晏蓁接过点亮的鱼灯,那一行小字更显清晰。
 “他说是一只真龙,他要做屠龙的天子。我胆怯的跟在他后面,在那个早已经荒废的院子里,草比我还高,我只能看见明恪明晃晃的头冠。我紧张的用手推开眼前的杂草,就算割伤了也没有减慢我的脚步。而明恪就像戏弄我一般越走越快。最终只有我一个人站在荒草尽头的茅屋前,四周只有一口枯井几只坏掉的断箭,大门被铁链封着。”
 “殿下的手,当时很疼吧?”晏蓁看看明玦的手,那手因为习武的关系,虽有漂亮的手指白皙的皮肤,可掌中早已起了厚茧。
 “当时不记得疼不疼,我喊着明恪的名字寻找他,可他最后是站在屋顶上一直看着我,像看一只热锅上的蚂蚁。我抓住屋前的树藤也努力的爬到屋顶,明恪指指房顶的破洞,我俯下身,能看到里面满结蛛网,破败不堪的陈设。我正想问他是不是走错了地方。一回身就看到明恪放大的脸,他双手一推,我摔进屋子里,周身的尘土包裹了我。耳边只有他的大笑,他说,不用屠龙,他也是真正的天子。我躺在地上动弹不得,听见他远去的声音第一次害怕。”明玦的眼中早已没了恐惧,就连童年的惧事也已经说得稀松平常不再陷入回忆的痛苦中,“我的手满是鲜血,腿摔的很重没有力气撑起身体,被灰尘呛得咳嗽时也是血的味道,当时真的以为我会死。可刚好那天,有两个小孩从屋顶的破洞翻下来,正巧看到了满身是血的我,一个回去叫了大人,一个背着我从那间屋子爬出来。事后,这件事并没有人其他人知晓,我能做的也只是躺在床上,笑着对父皇讲,不怪明恪,是自己贪玩受的伤。”
 “皇上心中,自会有裁断的。”晏蓁眼神黯然,带着些心疼望着明玦。
 “所以晏君郎不必担心,我同太子不一样。”明玦别开晏蓁的眼神,他速来不喜欢看到别人如此怜悯的看他,“晏君郎早些休息吧。”
 “殿下去哪?”晏蓁瞧出了明玦无心留下的意思,拉住明玦的手。
 “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明日再来陪你睡觉。”
 “我不是那个意思。”晏蓁脸一红,赶忙松手。
 “那是什么意思?”明玦看晏蓁正欲解释,俯身吻了晏蓁的额头,“早些休息,不用担心我。”
 晏蓁摸着额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殿下也要早些休息。”
 明玦出了晏蓁的院子,很快就回到之前挂灯的银杏树,竹影拿着灯笼站在树顶一脸阴郁,身上落了几片不知道哪里刮来的树叶,活像一个提灯雕像。
 “大过年的还要麻烦你。”明玦说完两人身影飞快的闪过树顶不见踪影,唯独剩下那盏鱼灯,在燃尽最后一寸光亮时落地,火苗一点点的吞噬整个木头和纸做的躯壳,扭曲着,叫嚣着。树顶的一捧落雪轰然而下,一切戛然而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