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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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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上任应该就在这几日,有霍恭逖随行,想他也不敢闹不出什么乱子,城中频繁走失孩童、嫁龄男女多半也与太子脱不了干系,人在高位太久,总会因为阿谀奉承的声音忘记自己应该是谁。明玦冷笑,喊了谭宁一声。
“好好给太子备份大礼。”明玦手腕翻了个花,手中的佩剑轻松准确的斩下眼前烛台多露出的那一小段烛心。
“殿下,晏府来信。”门口的谭宁刚走,传信的小厮就站在门口,明玦接过信,红纸金字看着喜庆非常,想来在过一月也该过年了,晏大人也应该有所动作了。拆开信封,正是一封家宴的邀请信。
一连半个月,晏蓁瘸着半条腿只能在府中养伤,这一次更让晏蓁知道他必须要变强,要能保护自己。明玦称病在府上养伤不用去上朝,府上一下病了两个,皇上送了很多补品,甘太医这些日子也被特准留在王府照顾晏蓁和明玦两人。明恪主动请缨前往江南道,常安中下了好几场大雪,再过些日子就过年了,满城都在准备置办年货,晏蓁得知了父亲的来信,也提前几日准备等到三十晚上赴约。宫里的宫宴也在年三十,多是些王爷皇子、君郎还有娘娘、公主,因为明玦有伤,这次的宫宴特许了不用进宫,明玦正好想着和晏蓁一同前往晏府。
去晏家贺喜的人多,还有半月多,晏家就已经宾客满座,贺喜的人多的能把门槛踏破,晏笃年笑的脸都僵住,心中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往年宛丘在身边过年,最起码早一月就张楼起来,红纸红绸,年菜年货,上至阁楼上的一张春联,下到盘中年菜的雕花,无一不费心,三十的夜晚,一家人拥着暖炉看烟花,锅里煮着宛丘初冬焙好的茶,沸腾的水花和院里一起堆好的三只雪人,这些才是过年的回忆。如今,罢了。
家里人多,晏笃年应酬的属实烦躁,回到后宅后又想起了宛丘,走着走着就走到宛丘以前的院子,院里的花草打理的还想从前那般,只是宛丘不在少了修剪后的新意,也没有宛丘在街市上买回的新鲜玩意儿,院子里死气沉沉。晏笃年叹了口气,正欲转身离开,突然耳尖的听见屋里好像有些东西,晏笃年气不打一处来,大过年的偷到他们院里了,也不知道这下人们怎么干活的。
晏笃年看看花丛,捡起一个倚靠墙头在还算顺手的锄头,蹑手蹑脚的向着声音传来的地方走去,门半开着,里面的人明目张胆的翻箱倒柜,晏笃年暗骂这贼,偷人东西还知道整齐放好,真是开了眼了,正举起锄头准备一砸而下,那贼人竟然抱起收拾好的筐起身了。
哐当一声,晏笃年显然是手一抖,锄头砸偏了,看清贼人,晏笃年万幸自己没有砸中,“淳。。月?真的是你?”
“父亲?你拿着锄头在这作甚?弟弟不是已经嫁人不在家中吗,你还帮他修理花圃啊?”说话的人,一身红装,只塑一个利落的马尾只用同色的发带装饰,并无钗环,眼神明亮,容貌姣好,光彩照人。
“这一筐筐的,不是早都坏了,宛丘留着这些干嘛。”晏淳月抱着一筐损坏的鱼灯从房前过,晏笃年还在发呆,闻声回过神追了出去。
“淳月?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晏笃年看着眼前的大女儿惊喜。说起这个女儿,五年前的事情朝野议论纷纷,可无论别人说什么,就算王夫人也不待见这个女儿,可知道女儿安然无恙的回来了,他这个当爹的真是太开心了。
淳月笑起来跟宛丘像极了,眼睛都会变成一轮月牙,“是我不让他们告诉你的,我昨日就回来了,父亲在忙着上门拜年的宾客,王鈊忙着后院的宾客夫人,哪里顾得上我。”淳月白了一眼后院的方向。
“怎么还这样对你大娘,她只是不得已。”晏笃年教训着,眼中的喜悦却不减,他五年没有见过这个一夜之间跟着情郎私奔去了鹿蜀的女儿,当初的悲切、着急甚至愤怒早已经被思念填满。
“晚膳再聊吧,这筐沉死了。”淳月颠了颠筐左手倒右手,甩甩僵硬的左手赶忙走了,“宛丘攒着以前的破鱼灯干嘛,我又不是不回来了。。。。”人还没走到亭廊的尽头,还能听到嘴里的碎碎念。晏笃年招呼身边的小厮跟上,走的太快竟让廊门的石板差点绊了一跤,脸上喜色却不减,“太好了,太好了,今年的过年总算有件喜事了。”晏笃年赶忙去往后院,刚一进院门就听见内殿里面的嬉笑声。
“八饼。”
“碰了。”
“韫素夫人好手气。”
“咳咳。”晏笃年又走近了几步,听见屋里打着叶子戏,韫素夫人正是王鈊的一品诰命。众人看着门口的晏笃年,一位更是年老的夫人不屑的瘪了一眼,似乎埋怨打扰了他们的雅兴。王鈊见晏笃年来了,笑着推了桌上的牌,“这是听到谁的心声?不让我再赢你们了。”
“那肯定是听见了嘉舒郡主钱袋子犯的牢骚。”一美妇人掩袖而笑,也推了牌,收拾着牌桌。
“算了算了,明日再打,今日也是手气不好。”这位年老的夫人说罢推了牌,第一个起身,剩下的几个贵妇人见状也都笑着告辞。只留下王鈊还坐在牌桌上继续整理剩下的碎银,等人都散了,王鈊收起笑容平淡的望了一眼晏笃年,“怎么这阵过来了?”
“嘉舒郡主怎么来了?我不是说过你别跟她来往了嘛?”晏笃年皱着眉坐在王鈊对面,夺过她手中收拾的碎银,“她的钱也不要碰,有程清王爷他们家的官印,别惹麻烦。”
王鈊脸色一变,手中的碎银全扔在桌上,几颗崩在地上滚得老远,“这是咱家的银子,我又不是不知道她家身份特殊,这都十六年了,皇帝都换了你还在怕什么?”
“你住口!休要再提!程清王爷去的连个谥号都没追封,你以为这个事情已经完了吗?嘉舒还活着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免得落下残害满门的闲话。”晏笃年声音不大,说完起身正欲拂袖而去,又想起了什么,语气缓和下来,“小月回来了,晚上你收敛点。”
王鈊低垂着头,桌上的锦布被紧握揉成一团。一滴,两滴。大团的水渍像一团团的墨,桌布上全是王鈊的泪水。她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响,独坐半晌,轻轻擦去自己脸上的泪水,去了卧房梳妆,等再出来,又是平日里金贵娇俏、春风拂面的王夫人。王鈊去厨房安排晚上的晚膳,又亲手炖上几盅银耳鲍鱼羹,瞧着沸腾的水气还是红了眼睛,但很快又恢复如常,自嘲的笑了笑,看了眼外面的天,赶着去了前厅。
晏家写了两张请帖,一张送到太子府,一张送到三王府,知道太子并没有带着宛丘一起前往江南,晏笃年很是惊喜,三殿下八成也会因为伤病的原因留着晏蓁在家过年不会来晏府,加上淳月突然回家,这两天不管什么烦心事都不能破坏他的好心情。
厨房听了吩咐,特意做的有鱼有肉,煮的鲍鱼粥更是温补,晏笃年把自己的那碗也递给晏淳月,“我瞧着是瘦了。”
“我可没有瘦,我这是强壮。”淳月放下吃完的汤盅,瞧了一眼低头吃饭不说话的王鈊,眼底的红肿还没有褪去,又看看身旁的晏笃年,“唉。”
“你叹气做甚,家里没人怪你。”晏笃年瞪了一眼王鈊,夹着鱼尾送到淳月盘子中转而又是一副笑脸,“不知道你还爱不爱吃鱼尾。”
淳月拿着筷子戳着鱼尾,看向空着的座位,“宛丘呢?这一日都没瞧见他,上哪里疯去了?”
“宛丘,嫁人了。”说起宛丘,晏笃年眼中的喜色又尽数退去。
“嫁人了?嫁谁了?皇长子?”晏淳月似乎并不意外,熟练地剔开鱼刺,送进嘴里。
“你怎么知道?”晏笃年诧异,晏淳月去鹿蜀五年,按理说应该不知道这种事情。
“父亲是不知道小时候,宛丘看着一屋子练剑的公主皇子,独独就盯着大皇子看,没想到啊,没想到。”淳月笑着,夹了一筷子鱼腹的肉放进晏笃年的碗中,看了看安静吃饭的王鈊,把自己眼前的汤盅推到王鈊眼前,两人皆是一滞,淳月的手停在半空有些尴尬,正准备收回,王鈊接过汤盅,声音还是很冷,“不麻烦了。”
“咳,现在不能叫大皇子了,要叫太子。”晏笃年瞧在眼里,不想一顿饭尴尬着吃完,又把话题带回了宛丘。
“那可好,咱家出了一个太子妃,啊不是,太子君郎。”淳月笑笑,“在鹿蜀太久,一时还没缓过来。”
“鹿蜀那边还好吗?”晏笃年知道以淳月的性格,不是出了什么事,她绝对不会就这么回来,晏淳月并非王鈊亲生,只是府里一个姨娘的孩子,王鈊和宋姨娘两人常常是意见不合,唯独在淳月嫁人这件事上两人意见出奇一致。淳月喜欢鹿蜀客商的儿子,宋姨娘和王鈊两人选的都是朝中一位年少有为的将军,就在求了皇上赐婚的那晚,淳月混在客商的车队中跑了,当时十九岁的淳月留下一封家书,宋姨娘看完急火攻心当即卧床不起,病好了人也疯疯癫癫,一年后也从府里逃出去不见了踪影。
“我很好。”淳月低头给鱼尾挑着刺,似是漫不经心。
“还走吗?”晏笃年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不走了。”淳月摇摇头,努力忍住了眼角的泪。
噔噔噔。叩门声打断了谈话,门口的管家跟晏笃年说了几句话,晏笃年和淳月说了声抱歉就匆匆跟着去了,留下王鈊和淳月两人相顾无言,一顿晚饭吃的不知滋味。
晏笃年不悦,裹了件披风出了府,看见门前宫中的马车一愣。明程渺什么时候会用宫车请他入宴了。一路上马车走得很慢,晏笃年心跳的却快。宫车醒目,他去了王府的事情明天一定会在朝中传开,如今太子去了江南道,太子的耳目定会如实禀报,越想晏笃年就越发头疼,自从两个儿子去了两家府上,他和明程渺基本上就没有在见过面了,主要为了避嫌,其次就是怕这老狐狸的套话话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