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君的弟子是社畜》陆拙非1

2、猝死的社畜弟子

　　涟风真君看着眼前的飘荡的男子灵体，眼神里全是嫌弃。
　　这个男子穿着普通的格子衫，二十五六的样子，一看就是个打工人。
　　那男子双目紧闭，悬浮在转生殿中。
　　涟风真君自然也是悬浮的，他的周遭总是会有风相随。涟风真君轻轻地拨弄这眼前的这具还有人形的灵体，嘴角浮出了一抹坏笑。
　　他昨日与净华上人约好，今日便是先来看看他未来弟子的样貌。
　　或许是因为他得不到净华上人，涟风真君对于这个弟子，一开始就有点儿别样的期待。
　　——如果这个弟子有出息的话，净华肯定也会对他刮目相看。
　　彼时，自己也算是个师尊，地位和净华相仿，便一定可以在一起了吧。
　　涟风真君打量片刻，只知道这人长的不丑，不坏，只是看起来不太健康。
　　“反正你也要成为我的弟子了，让我玩玩你的灵体，应该也可以吧。”
　　说罢，涟风真君朝着那灵体就吹了一口气，那灵体果然如陀螺一般高速地旋转了起来。
　　“可怜啊，可怜。”涟风真君感叹道：“这么年纪轻轻就死了。幸亏是我那突发奇想的净华发现你有点儿仙缘，引你来成仙……否则，呃……鬼知道你能不能投胎呢。”
　　男子的灵体转来转去，速度越来越快，涟风真君觉得自己玩过火了。便伸手想让那男子的身体慢些转。
　　结果，一不小心，那男子的灵体脱离了原点。
　　那男子的灵体哐当一下子就砸在了转生殿的墙壁上，那离心力太强，好似能把这殿墙壁砸穿。
　　“卧槽！我的弟子！”
　　涟风真君慌忙飞了过去，去照看那男子的灵体，可没想到，那男子的灵体丝毫不给面子的烟消云散。
　　“我弟子没了啊！”
　　涟风真君慌张地喊出了声。
　　他眼下最怕就是他师父赶他下凡轮回——他天生仙体，从未轮回。他也轮转孽镜见过那些在人世中挣扎轮回的人。他不怕那污浊人世的苦，只是怕他无法在净华上人身边。
　　他总是觉得净华上人会突然消失。
　　可是眼下，他弟子已经被他玩没了，他该怎么办呢？
　　涟风真君深吸一口气，决定先做个假灵体糊弄一下，然后借机溜走。
　　“唉……你真是幼稚啊。涟风。”
　　“黄大仙？你怎么在这里？”
　　涟风在捏仙体时，黄大仙走了过来。
　　这黄大仙吃了人间的香火，故而从一个本来被寄托的概念，化为了一个真实的形状。
　　那黄大仙留着五缕胡须，穿着锦绣的衣服。
　　涟风真君没当过人，也毫不了解人间的习俗文化。黄大仙的胡子在他眼里，就像是个倒着的软叉子。
　　“好啦好啦，你这个吃香火的。我告诉你哈，你小子别和净华上人讲，当心我找大圣过来砸了你的庙……”
　　“净华上人知道你在干什么。”黄大仙一挥手，涟风真君制作的假仙体一瞬间消失了。这吃了人间香火的神仙，神力果然强悍。
　　“你的弟子早就醒了，他现在在净华上人那里、这里的仙体，只不过是我用他人间留的念想做的。”
　　“做这破玩意儿，有什么用。”涟风真君撇嘴道：“碎了就碎了。既然他又有了仙体，这仙体在这儿也就碍事。这个弟子竟然去找我的净华，他不会也看中我的师尊吧！哼！”
　　说罢，涟风真君变出耳机戴上，迈着八字步，大摇大摆地去了净华真君的殿。
　　黄大仙摇了摇头，突然打了个激灵，原来是凡间又有人向他祈愿了。黄大仙能感觉到，对方上了岁数，于是打算多去看看那人。
　　另一边，涟风真君急匆匆地走入了净华上人殿内。殿门开着，涟风真君觉得奇怪，虽说着仙界的门，关不关都所谓，和净华和幕语，都不是如此粗心大意的人。
　　他去向净华上人修炼地，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一跳。
　　净华上人虽仍是端坐着的，可那水晶般的双眼已然泛红。他脸上满是悲戚，一只手捂在胸口上。
　　而幕语也吓的端坐在了地上。
　　而他们面前，穿着淡蓝色长袍的人，估计就是刚来的弟子。
　　“喂！你干什么呢！信不信我把你给吹散了！”涟风真君从未见到净华上人如此悲伤流泪的样子，气得一个起飞，就要砸了那个新弟子的头。
　　“啊？”这个新弟子转头看向涟风真君，那张脸果真是转生殿里的那个男子。
　　“抱歉啊，呃。老板？”
　　这新弟子也是一脸无辜，他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涟风真君。
　　但是涟风真君可不管这些，谁欺负了他的净华，他就要揍谁。
　　他一个拳头就打到新弟子头上，把这新弟子的头震的嗡嗡作响。
　　“哇啊！你太暴力啦！”慕言立刻飞来阻止：“真君，他现在的这个仙体，都不能算仙体，只能说是个灵体而已。”
　　“我可不管！喂！净华他为什么是那副表情啊！我从来都没有看到过他那么委屈！你这个小比崽子是不是出言不逊！让你看看本真君的厉害！”涟风真君朝新弟子骂骂咧咧道。
　　而那弟子调整了一下姿态，昏昏沉沉站起来，像是有话要说。
　　涟风真君有着丰富地除妖经验，每当对方有什么行动的时候，他都想再好好地观察一下。
　　“非常抱歉。我没有办法履约。我只是A端而已。”
　　这新弟子一副在梦里迷迷瞪瞪的样子，说道。
　　“……？”久经沙场的涟风真君，看到这一幕也懵了。
　　“呀……又要开始了吗？”慕言摇头说道。
　　那新弟子正色道：“我想着策划内容没落地，一定是需求没对齐，抓手不充足，未能闭环。我会从头到尾再复盘一遍，争取把握私域流量，提高生命周期，提高DAU刚和MAU，压缩CAC，谈妥CPM……”
　　涟风真君熟悉人间潮流的事情，他知道，对方这个人满口互联网黑话。
　　而净华上人为了更快地理解这些黑话，又再度闭眼，争取立刻了解到这些知识。涟风真君看净华上人的样子，知道他的大脑也要过载了。
　　涟风真君很烦，朝着那新弟子吹了一口气，把他卷到了天上。
　　“哎？我在飞？果然在梦里吗？”
　　那新弟子看着自己的样子，嘴巴是闭上了。
　　“这就是我的新弟子？师尊啊，这人真的有仙缘吗？”
　　净华上人看着那新弟子，说道：“是有的，他总是说什么今天在修仙，明天也在修仙什么的。而且，他离世的时候，也确实是那个必然的时候……”
　　净华上人眉头紧蹙，涟风真君知道净华上人心里有事，他只想等着他的净华愿意讲时，再向他询问。
　　“真是辛苦师尊了。”涟风真君转头看着浮在天上的弟子，喊道：“你叫什么名字！？自我介绍一下！？”
　　“我？面试官你好？我叫林嘉，紫光理工大学毕业，在布雷尼亚大学读了一年硕士，现在……哎？我还没离职呢……抱歉，我今天还有文档要写，明天就要交了……”
　　心情不爽地涟风真君一跺脚，林嘉摔在了地上，可林嘉一点也不疼。
　　“笨！你现在是在仙界。哪里需要写什么文档啊。”
　　林嘉又摸了摸自己的头，叹道：“这梦又真实又漫长，我到底怎么才能从这个梦中醒来？如果文档再不交的话，就要、就要被裁了……”
　　“你根本不需要担心什么文档！这里是仙界，你们现在人世间的法则都不通用！”涟风真君叉腰道：“你都离世了，就是死了！我是你师尊！听不听本师尊说话啊！”
　　“我死了？哈哈？好耶！好死好开！解脱咯！”林嘉自嘲道。
　　“林嘉，你真的死了。”幕言飞到林嘉那里，语重心长地说：“你是三月十四号凌晨四点三十分在办公室加班猝死的，但是因为你有仙缘，所以上人就先不让你继续转世，让你来此间修炼。那个很暴躁的笨蛋，就是上人的弟子，是你的师尊。他其实还是很厉害的。”
　　“呵呵……”林嘉听这话，还是忍不住冷笑道：“我的想象力，什么时候这么丰富了……哈哈哈……好累，我应该睡够了，可以再醒来了吧……”
　　涟风真君不懂人性，但他能察觉到林嘉那轻微的情绪。
　　他想试着，用一个师尊应有的口吻，去说点儿什么。
　　“林嘉。”涟风真君走上前，对林嘉说道：“你的□□，确实是死了。你现在，只有跟我修仙这一条路可走了。你……你有什么未竟之事，可以跟我说。我乃仙界自然造化、以降妖除魔为己任的涟风真君，说话做事只凭真心，绝无半句虚言。”
　　听到这话，坐在地上的林嘉眼神茫然了起来，他望望四周，看了看自己，低下头，喃喃自语道。
　　“我果然死了吗……”
　　林嘉陷入了深深地沉默。
　　他看着自己健全的身体，在清幽虚感中捕捉活着的感觉——生命如一阵幽香之风，香风消失时，谁也无法寻觅其踪，徒留悔恨隐隐令人心痛。
　　林嘉知道活着很苦。
　　“我想活着。”林嘉说道。
　　“废话。”涟风真君说道：“那个混蛋让你加班的，跟你师尊我讲讲呗。”
　　涟风真君没办法端太久，皱着眉歪头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