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有印象》天青文林

40、过去

　　乔映醒来的时候，额上正抵着着一个凉凉的东西。他睁开眼睛，是个体温枪。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齐沅拿过体温枪，体温显示正常，他把体温枪搁置在一边，空出手来就要去搂还躺在床上的乔映。

　　乔映把手搭在齐沅的背上，他刚睡醒，声音有些喑哑，“我没事。”

　　齐沅和他拉开距离，挺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你觉得怎么样才算有事？”

　　“我真的，唔——”齐沅封住了他嘴里的话。

　　又过了好一会，两人终于从房间出来，乔映简单交代了昨天过敏的原因，齐沅蹙着眉听着，一直沉默不语。

　　乔映盯着齐沅忽然说道：“我不会再把你往外推了。”

　　齐沅：“？”他的表情总算有了点变化。

　　“你的出现让我渐渐地不喜欢一个人独处了。”乔映看着齐沅的眼睛，无比认真地说：“齐沅，我真的很需要你。”

　　乔映身旁的人在此刻终于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笑容，脸上阴霾一扫而空，再次拥上他。

　　齐沅说：“我也是，很需要你。”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吗？”

　　乔映非常坦诚地回道：“我不知道。”

　　齐沅松开乔映，笑意微收：“那我们什么时候分开？”

　　乔映不解道：“为什么要分开？”

　　“那你想和我永远在一起吗？”齐沅偏开头。

　　“我想。”这次换乔映伸手用力抱紧齐沅，两颗心脏挨得极近，在各自的胸腔里蓬勃地跳动着，爱意也在无限蔓延。

　　直到快中午了，乔远阔才打来电话。他询问了一下乔映现在的状况，得到意料之中的回应后，乔远阔就把话题岔开了。乔映毫不在意，现在的乔映已经拥有足够多的爱了，这份迟来的关怀无非只是锦上添花罢了。乔映刚放下手机，段天凯的消息就弹出来。

　　段天凯：【晚上来我家吃饭呗，我妈念叨好多次了】

　　段天凯：【我还叫了齐沅】

　　段天凯：【你们一定要来哦！】

　　乔映看着这三条消息陷入沉思，这是和段天凯坦白之后对方第一次再提起他们两个人。

　　段天凯为什么要叫上齐沅？

　　段天凯的父母和以前其他的邻居对乔映一直很关心和照顾，后来乔映搬走后，他们还是会时不时和段天凯打听他的近况，让他过来玩，不过乔映很少过去。虽然乔映性子很冷，跟谁都不热情，但是他懂事又文静，即便是不善言辞，可他会用实际行动表达感谢，成绩也很好。没有家长不喜欢这样的小孩，偏偏这个小孩父母却不会好好照顾他。

　　齐沅还待在乔映这边，他翻着专业书，认真且投入。

　　“段天凯找你了？”乔映朝着齐沅的方向问道。

　　“嗯？”齐沅看了一眼手机，疑惑道：“我刚看到，他让我们晚上去他家吃饭？”

　　乔映抿了抿嘴，万般纠结地问：“你想去吗？”如果是以前，乔映不想去就会直接回绝了，但是段天凯这次还叫上了齐沅，搞不清段天凯的动机，而且万一齐沅想去呢。

　　齐沅应该是很向往和家人一块吃饭的场景吧？

　　齐沅笑道：“他是想叫你去，顺带叫我的吧，难道是想通了？”

　　乔映耸耸肩，他也不明白段天凯的意思，不过想起来他自己也确实很久没有回去过那边了。
　　那答应吧，带着齐沅去看看自己小时候待过的地方。

　　于是傍晚，两人都出现在和平里小区，那是中洋市比较老旧的小区，目前正在规划着拆迁重建，很多住户已经搬走了。

　　乔映经过某一户门口时，目光停留了一瞬。

　　段天凯已经在家门口迎接了，看见他俩来了，先前片刻的不自在一扫而空，他热络地把两人招呼进去。家里只有段天凯的父母，他们听段天凯说邀请了乔映和新朋友过来，非常用心地在准备晚饭，他俩在厨房里忙得脚不沾地，听见两人到了，段母先出来打声招呼。

　　段母还带着防油烟面罩，顾不下摘掉就拉起眼前的人叙旧。

　　“小映啊，哎呀，让阿姨好好看看，又长高了，长得可真高啊，初中那会那么小小个头，现在也颇有男人模样了，我让小段叫你来吃饭，小段肯定都没叫你吧，真好啊，阿姨看见你实在是太开心了……”

　　“妈妈妈，乔映在这呢，你拉的那个人是齐沅，之前在Z大认识的朋友，现在和我都在Y大。”段天凯赶紧拉过她，“您老把面罩摘了再跟人说话好不，认错人啦！”

　　“阿姨您好，我是齐沅。”

　　段母摘了面罩，有些许尴尬，她看着眼前这个男孩，身形和乔映相似，气质也很像，不看脸完全就是另一个乔映。她突然暗自感叹，自家儿子的社交能力真是强，同样性格的人本就不好找，像乔映这样的人，段天凯居然能认识两个，还都能成为朋友。

　　“阿姨，我在这。”乔映朝段母轻轻扬了一下手。

　　“啊，好好好，小沅是吧，你和小映一样哦，一表人才呀，都很优秀啊！小段要没有你们这些朋友，估计都在附近街区混成地痞流氓了，就是现在上了大学，看着还是跟个傻狗蛋一样，不像你们，看着就是很厉害。”

　　“妈，我在呢。”段天凯无奈地插话，“他们两个是很优秀，我怎么就傻狗蛋了，怎么非要加个傻呢。”

　　段母赶紧安抚一下自己的傻儿子：“好啦好啦，不傻不傻，你最厉害了，你带着他们两个先玩一会，我去看看你爸弄好了没。”

　　三人坐在客厅，厨房和客厅只有一个玻璃门隔开，里面夫妻俩忙碌的身影清晰可见，段父回过身和三个小伙子对视上，他眯着眼笑得特别憨厚，伸出两根手指放在眉前，朝他们仨敬了个小礼。

　　“菜来喽！”段父端着个大圆盘，上面整整齐齐地叠放着刚做好的菜 ，香气扑鼻，卖相诱人。

　　“小映啊，你可是太久没来家里吃饭了，不过叔叔还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的那几道菜，都在这呢，你尝尝叔叔手艺退步没，看还能不能吃习惯。”段父走到齐沅背后搭着他的肩膀说着，目光猝不及防和旁边正好抬起头的乔映对视上：“咦，小映你坐这，那这个就是小沅了吧。”段父低头看向齐沅，爽朗的笑声从他嘴里传出：“哈哈哈，果然是很像啊。”

　　段母戳着他胳膊说：“刚刚都跟你说了，你怎么也跟着认错，都说很像了。”

　　段父扶了扶脸上的方框眼镜，小声回应：“这不是近视看岔劈了了嘛，看来度数又加深了。”

　　段天凯适时补刀道：“老段啊，你是老花了吧。”

　　段父摘下眼镜，伸出两只手佯装看不见，迷糊地摸着空气问道：“咦，是哪个小狗蛋在叫？是段小狗蛋吗？”

　　段天凯无语地朝他妈妈看去，“为老不尊，老妈你好好管管。”

　　段母慈爱地抚着段天凯的脑袋：“你可不就是个狗蛋吗？”

　　“妈，你，行吧，你们夫唱妇随，我是捡来的。”段天凯放弃挣扎。

　　“好啦，都坐下吃饭吧。”段母招呼着乔映和齐沅多吃点，二人皆是淡淡答应。段父剥着虾壳，跟着小辈们聊天，然后小辈们就看着段父无比自然地把虾肉放在段母的碗里，他嘴上还在说着话，紧接着叼走段母吃一半只剩下肥肉部分的五花肉，就像生来就是这样一般，没有任何停顿和扭捏，行云流水，和对方的默契已经刻在基因里了。

　　饭后，段天凯揉着肚子撑的不行，段父起身收拾，乔映和齐沅正准备帮忙，段母就把他俩拦住：“别忙活，哪有让你们干这些，你们仨出去走走消消食，我还给你们准备别的了呢，散步回来接着吃。”

　　段父擦着桌子，头也不抬地说：“是啊，这活今天我干就行，你们先出去转悠转悠，等会换我俩出去。”他终于抬起头看了段母一眼，“你去那边坐着，站着多累啊。”

　　“走吧，我今天也是沾了你俩的光，不然平时都是我们爷俩干的，我妈就负责指挥就行。”段天凯站起来揉了一下肚子：“还是好撑，我们去区初中那边逛逛吧，那边晚上挺热闹的。”他对上齐沅的视线：“我和乔映的初中。”

　　和齐沅预想的截然相反，眼前的中学看着陈旧不堪，从校门望去，里面建筑一览无遗，入眼见到的建筑楼就是边界，学校面积不大，而且很有年代感。

　　段天凯看着母校，感慨万千，他嗤笑了一声：“齐沅，没想到吧，我和乔映都是这所中学毕业的，别说在市里排不上号，就是在方圆几公里，那也是最不知名的学校。来这里上学的大多就是为了混日子而已，学生也没多少人，顺利毕业的更是没几个，好多读一半辍学的，我都很意外这所学校怎么还没被整顿取缔。”

　　“那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读初中？”齐沅偏头看向乔映。

　　段天凯抢着回应道：“我以前太混了，这是唯一一所能收留我的初中了，离家也近，我爸妈当时想着我初中念完就送我去技校学个本事，将来饿不死就行。至于乔映嘛——”

　　“在哪上学对我而言没有太大区别。”乔映打断了段天凯的话。

　　齐沅收回视线，他看着学校外面围墙上的玻璃橱柜，里面是最新的报纸新闻，不过最上面是一张光荣榜，看着有点年代了，但仍然占有很大篇幅。

　　排在光荣榜榜首的是乔映，占了大半面橱窗，不仅名字字体比其他人大一号，照片也比别人大。照片上是12岁的乔映，看着很瘦小，长相稚气，但却有着不合年纪的坚毅。面无表情，如同个机器人一样看不出喜怒。照片下面是乔映初中三年的历年成绩和试卷复印件，每科都是逼近满分，最后是中考成绩，乔映是当年的中考状元。

　　“原来那年的中考状元是你啊。”齐沅再次看向乔映。

　　段天凯马屁精上身：“拜托，毫无悬念的好吧，乔映初中每次成绩都是断崖式第一，科科都逼近满分，不过你也那么厉害，你当年中考成绩也很好吧！”

　　齐沅摇摇头，颇为可惜地说：“我没参加中考，我们班当时都是直升高中部。”

　　“啊，这样啊，不过你要是参加中考了，成绩未必比乔映好，乔映的初中完全只有学习，又聪明又拼命，倒是上了高中，生活里才慢慢添了别的东西。”段天凯神情突然有些黯然。

　　乔映回忆起那段时光，确实是有点疯狂，不过除了教室，他待在哪里都显得多余，除了学习，他也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