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有印象》天青文林

4、初雪

　　齐沅回到郊外别墅，出乎他的意料，他爸爸居然在家。

　　齐昌明看着他进来，放下手里的杂志，喜怒不明。

　　“回来了。”

　　齐沅点了点头。

　　许阿姨接过齐沅的行李，又给他端来了一碗热汤。

　　齐沅接过碗，走到餐厅慢慢喝着。齐昌明也走到餐厅，诘问道：“你真的是和肖则阳一起去的N市吗，那他为什么人还在A国？”

　　齐沅放下勺子，微微皱了一下眉。

　　“不是。”

　　齐昌明的火气腾一下就起来了：“你现在也开始学会撒谎应付我了是吧！你不想和小应阿姨见面，找个理由自己跑外地去了，还串通朋友来瞒我，你可真是长本事了，要不是老肖中午和我碰上了，我还被你蒙在鼓里。”

　　齐沅手机这时才咚咚响了几声，是肖则阳的消息。

　　肖则阳：【对不住了啊弟弟，齐叔叔今天和我家老头碰上了，我忘了和老头通个气了，你怕是要暴露了。】

　　果然不靠谱。

　　齐沅：【已经暴露了。】

　　肖则阳：【齐叔没揍你吧？】

　　齐沅：“……”

　　齐沅没再回消息，他放下手机，看着齐昌明，突然间他开了个小差：自己应该长得像他吧，如果自己长得更像妈妈一点，他应该就不会对自己小时候不管不顾，现在也不会什么事都不分青红皂白地朝自己发火。那个女人，会长得像妈妈吗？

　　齐沅收回思绪，看着还在气头上的齐昌明，他妥协道：“爸，你重新和她约个时间吧。”

　　齐昌明的怒火瞬间就被吹熄了，不可置信地问道：“小沅，你同意和应茵见面了？”

　　齐沅低低地“嗯”了一声，然后就上楼了。

　　齐昌明终于露出了笑容，朝着他的背影喊道：“小沅，爸爸很高兴，你总算长大了，看来你这次去N市也收获了不少，有没有什么趣事儿跟爸爸说说？”

　　齐沅头也不回，齐昌明最后只得到简单的“没有”两个字回应。

　　齐沅进了房间，收拾了一下行李就去洗澡了。等他洗完澡出来，他听到了车辆驶离的声音，齐昌明又走了。他划开手机，肖则阳又给他发了几条消息。

　　肖则阳：【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我估计要回国内上大学了，到时候再跟你细说。】

　　肖则阳：【对了，国内大学的自招是不是开始了，你要留在中洋还是考外地的大学？你要报哪所？】

　　齐沅思索了片刻，键盘敲敲打打，最后还是删了个干净。

　　齐沅：【还没想好。】

　　肖则阳：【行吧，想好跟我知会一声，我们再续前缘。】

　　齐沅放下手机，刚刚被打断的思绪在这时又连接了起来。他六岁的时候，妈妈就过世了，他对妈妈的印象很浅，仅有的记忆就是妈妈总是在生病，苍白又消瘦，最后在病房里走过余下的日子，而他爸爸也一直在他妈妈身边陪护着。他当时实在是太小，齐昌明分不出多余的精力照顾他，他妈妈需要静养，因此他只能被留在家里，让许阿姨照看他。

　　后来齐沅的妈妈还是离开了，她刚过世那段时间，齐昌明非常消沉，每天借酒买醉，喝醉后又是沉默不语，只是一个劲地流泪。全然不顾自己还有一个儿子，每天都把自己折磨得不成人样。又不知过了多久，齐昌明渐渐接受这个事实了，然后开始频繁地出差，工作异常的忙碌。

　　一开始齐沅一周还能看见他一两次，后来变成了一个月一见，有一次齐昌明直接消失了大半年，许阿姨要回家过年了，想带他一块回老家，他不愿意，怕错过爸爸。而到最后，除夕那天，齐沅是一个人过的。

　　齐昌明工作越来越拼，生意越做越大，也越来越不着家。直到最近，齐沅见到齐昌明的频率才高了起来。

　　齐沅也意识到，他的爸爸已经变得很陌生了。

　　齐昌明会动不动就发火，怒气上头甚至会砸东西，而且居于高位久矣，在家已习惯性地对齐沅发号施令，他到现在还没意识到自己和齐沅的父子关系出现隔阂，潜意识里还以为齐沅是个小孩子。

　　小孩子嘛，凶他一顿，哄哄就好了。

　　可惜，齐沅早已不是小孩子了。

　　还有几天寒假就结束了，今年中洋市的冬天可真冷啊，齐沅突然想起N市的热闹和温暖，明明只待了几天，可一时间，他却调整不过来了。

　　齐沅点亮手机屏幕，拉开和肖则阳的聊天窗口。

　　他盯着肖则阳最后发的几条消息，不知道在思索什么，半晌，他把手机放一边，到书架旁，随便掏了几本书，坐在飘窗上，静静地看着。

　　郊外本就僻静安逸，夜深了，这份寂静尤为突出。偌大的别墅里现在就他一个人。

　　齐沅终于觉得有些冷意，刚想起身，余光瞥了一眼窗外，然后他就停住了。

　　窗外，下雪了。

　　齐沅靠在窗户上，屋外雪花漫天，透着一股萧瑟的寒冷，却让他莫名的觉得安宁。他眸光低垂，落寞地坐着，一直坐了很久。

　　……

　　君越园小区。

　　乔映把刚做完的卷子拍下来发给段天凯，段天凯收到后又激动地拉着他聊了好一会才撤。乔映看了眼手机，已经是凌晨一点了。他刚刚一直全神贯注地写作业没注意，现在停笔才察觉到冷。他给自己倒了杯热水，经过客厅的时候，他看到外面下雪了。

　　中洋市已经很久没下过雪了。

　　鬼使神差地，他端着一杯热水在阳台上看雪。水杯上的热气腾空呼啦啦打转着，乔映在热气的烘托下看起来也透着暖意。

　　对面的一家人也出来看雪了，一家三口有说有笑的，起先是妈妈抱着儿子，后来爸爸接过小孩，让小孩骑在他脖子上，小孩又惊奇又兴奋，一直笑着拍手。孩子的妈妈站在边上小心地扶着，爸爸回头看了一眼，夫妻两人相视一笑，在飘雪的滤镜下，温馨又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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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映手中的水已经凉透了，他握着水杯的手指有些青白，整个人像冰块一样，看起来又冷又僵硬。

　　他眸光低垂，一股脑喝掉了那杯水，片刻后他从里到外都透着寒意。

　　……

　　快开学了，沉寂多日的班级群这几天又热闹了起来。

　　开学就是高三下学期了，乔映还是一副无欲无求的模样，按部就班地刷题，一如既往的作息，极少关注自己的成绩。

　　反正，也没有人会在意。

　　可乔映又偏偏成绩很好，好到哪怕他性格特别冷淡，看起来特别不好相处，但还是有一群人前仆后继地围在他身边。

　　不过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他不善于拒绝。

　　乔映小的时候就特别招人喜欢。

　　他好像从来不会调皮闹事。正当小男孩都在打闹淘气，混在孩子堆里滚得一身土一身灰，大吼大叫惹人嫌的时候，乔映还是干干净净的，安静地做自己的事，从不理会。他不喜欢嘈杂的人群，不喜欢做幼稚的事情，不喜欢把自己搞得脏兮兮。

　　随着他长大，五官越来越出挑，身形挺拔，形貌昳丽，性格也越发冷漠安静。明明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可是偏偏说话做事透着沉稳，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连陈绘园和乔远阔也总是下意识把他当大人。

　　此时他在班级群被艾特了很多次，平时大家有题不会就直接发群里，然后@他，他要是看到了就会回，不过很多时候不用他出手，会做的人就会抢着回应了。他们是市一中高三A班的，重点学校高三最好的班级，各个都是奔着市前十去的，而中洋市的前十，足够上国内任何顶尖的高校了。虽然在A班里，乔映是绝对的金字塔顶端，但是班里其他人单独拎出去，实力也都是绝对强劲不可小觑的。

　　或许是这次的压轴题实在难，群里讨论了许久，答案都众说纷纭，没有统一。

　　乔映刚要动手指打字就看到肖则阳把自己发给他的图片截了一下发群里了。

　　班级群再次炸开锅。

　　李研：【我去，小段你可以啊，合着你刚刚窥屏大半天憋着这招呢！】

　　陈芮佳：【我刚刚问了吴老师，就是这个答案，段狗蛋你这寒假长进了不少啊，市前十没你我就直播吃卷子。】

　　段天凯：【刚刚和我外婆打电话呢。】

　　段天凯: 【佳姐你这啥癖好，居然喜欢吃卷子？】

　　段天凯：【不过，我也觉得我又行了，X大，Y大和Z大选哪个呢，真纠结~】

　　众人：【……】

　　大家开始调侃段天凯。

　　李研：【我怎么觉得不对啊，这字怎么很像乔总的！】

　　段天凯见状便顺势道：【是又怎样，是我兄弟的，我与有荣焉……】

　　大家又一起骂他不要脸。

　　后来群里又换了个话题，聊起了自招的事情。

　　各大高校的自主招生即将展开了，开学之后应该就可以陆续申请，如果通过了自招，高考对他们来说就是可有可无的事了。

　　陈芮佳：【@段天凯，段狗蛋你那三所要报哪一个？】

　　段天凯：【佳姐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吧，这三所是我能肖想的吗？】

　　陈芮佳：【如果走高考可能难度比较大，自招对我们来说不是比较有优势吗？你手里不是有了不少竞赛的奖项，大胆飞！】

　　段天凯：【开学看老吴怎么说吧，不过我誓死追随我兄弟。】

　　这时有胆子大的艾特了乔映，乔映向来不会参与闲聊，大家也没指望他会回复。

　　然而他今天居然回复了。

　　乔映：【Z大】

　　群里冷场了几秒，马上又被一堆表情包攻陷了。

　　陈芮佳：【乔总报Z大哎！不过我应该报X大，我想学的专业X大是最好的，段狗蛋你也报Z大吗？】

　　段天凯私聊了乔映：【兄弟，你想好了？】

　　乔映：【嗯。】

　　段天凯火速回了班群：【当然啦，报Z大，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