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有印象》天青文林

26、失望

　　晚上乔映在家收到了很多包裹，都是从某个家具城送来的，派送员说过几天会把定制的地毯送过来，希望到时候家里能有人签收或者可以另选合适的上门时间。

　　还没等配送员离开，乔映敲响了对面的门。齐沅很快把门打开，看到外面的情形，他一点儿也不意外，熟练地签收，等配送员离开后，齐沅熟门熟路地帮乔映把东西搬进去。

　　乔映不解道:“这是干什么?”

　　齐沅:“摔了你的杯子，赔你几套新的。”

　　乔映:“不用，杯子又没碎。”

　　齐沅顿了顿问:“那是为什么，我还是想不明白。”他的语气多了几分执拗，“为什么你只把我一个人留在客厅，不管不顾?”

　　“没有不管不顾。”

　　“那我还要感谢你给我送来一床被子?”齐沅的声音听起来比刚刚又冷了几分。

　　乔映欲言又止，最后他妥协道:“昨天我也喝了酒，把他们都拖进去之后我已经没什么力气了，所以才……”

　　齐沅的语气稍微缓和了点，低低地说:“那为什么不先——”

　　齐沅没有说下去，乔映也没有问，两人默契般没有再提这个话题，半晌，齐沅扔下一句:“我先回去了。”就回自己屋了。

　　齐沅离开后，乔映松了口气，但是内心还是隐隐不安，他觉得自己现在和齐沅的相处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第一次在N市见到对方，互相无感，后来发生争吵，互相看不顺眼，接着在酒店天台偶然撞见齐沅的落寞，萌生了同情。在Z大自招的时候重逢时开始欣赏对方在意对方，最后居然都为了对方报了彼此随口一提的大学，没想到却阴差阳错。直到在君越园再次重逢，知道了彼此的过去，同病相怜惺惺相惜，两人之间的关系好像也更近了一步，经常的同行作伴也让两人越来越有默契，好像已经习惯了身边有对方的存在，但是现在，两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是旧识，是邻居，是同行人，还有什么关系吗？

　　第二天早上，乔映刚打开门就看到齐沅已经在走廊墙上倚着了。

　　乔映愕然:“你一直在这等着?”

　　齐沅挺直了背，向他走来:“没，刚出来。”

　　两人一路沉默地走向电梯，去了地下停车场牵自行车，一块骑向大学。

　　到了X大，齐沅先停下车，他看着乔映，欲言又止，最后却什么也没说，长腿一蹬，自行车又缓缓驶离。

　　明天有早课，当天晚上，乔映照以往一样住在X大宿舍。

　　宿舍里，四个大男孩都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室友小曹在跟他对象视频，室友大黄拉着乔映和另一个室友五六一块打游戏。

　　一局结束，等待下局的同时，大黄忍不住感慨：“乔哥你可太牛了，颜值高，个子高，打游戏的水平也特别高！五六人长得一般帅也就算了，打游戏水平也这么算了。”

　　五六闻言白了他一眼：“当初是谁说要带我飞的，找我打游戏的时候爸爸爷爷轮着喊，得嘞，乔映回来了，我又多余了呗，三个人的友情果然还是太拥挤。”

　　乔映：“……”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身边总会有这样的人在，上天就是不想让自己太清净。

　　大黄赶紧安抚道：“哎呀不拥挤不拥挤，多余的是小曹不是你。”

　　周身洋溢着幸福气息的小曹刚挂断电话正好听到这一句，脸色骤变：“什么意思呢？孤立我是吧，你作为寝室长居然公然排挤室友，我明天就把你在宿舍扣脚的高清照片发到校园表白墙上，匿名喷你，投稿标题就是——我那个拔人家电动车插头的室友。

　　大黄瞬间急了：“哎哎哎，谁拔人电动车插头了，我那是不小心给碰掉了而已，再说我马上给人家插回去了，你怎么老要提这茬。”

　　乔映淡淡开口道：“因为是他的电动车。”

　　“靠！人家乔映都知道，你竟然到现在还不知道！我还用它载过你呢！没爱了没爱了，我宣布我不认你这个儿子了，我要跟你断绝父子关系。”

　　五六适时插嘴：“那我断绝跟舍长的爷孙关系！”

　　反应过来被占便宜的小曹气得直接展开人身攻击：“靠，我不和你们这群单身狗说话了，都影响我美丽的心情了。”

　　单身狗乔映不为所动。

　　单身狗大黄和五六开始发起物理进攻，小曹孤身应战，最终三人又扭打成一团。

　　乔映：“……”

　　闹完之后，那三人又回归原位。

　　小曹看向乔映：“乔映，大学都上这么久了，你怎么还单着啊，你条件这么优秀，应该不少人追你吧，你一个都看不上？”

　　其他两人嗅到八卦的味道也凑了过来。

　　乔映：“没太注意。”

　　小曹的表情像听见什么怪事一样，音量都不自觉加大了：“没太注意?上次高代课有个女生坐你前面找你借笔来着呢，挺漂亮的小姑娘，你没注意？”

　　五六打岔到：“哎哎曹正同学，你不是有女朋友吗，你注意别的小姑娘干嘛，你该不会是要出墙吧？”

　　“去你的，爸爸跟对象好着呢，怎么，谈恋爱之后正常欣赏美都不行了？还有，谁跟你说我有女朋友了，那明明是我男朋友。”

　　此言一出，宿舍鸦雀无声，大黄和五六一个瞪着眼，一个嘴还没合上，就连乔映也愣住了。

　　“靠，我没想瞒着你们，主要我这也才刚在一起不久，就咱隔壁学校的。”小曹突然有点羞赧。

　　大黄最先缓过来，斟酌片刻：“你的对象是男的？跟我们一样？”

　　“跟你们一样还能是女的吗？一个性别，一样带把儿，你们要是接受不了的话，我可以申请换宿舍。”

　　五六：“哎，接受得了，接受得了，就是有点意外，我以为这种都是会比较，额，womanish，可是你看着和我们一样挺糙汉子的啊，要说乔映是，我比较能理解，毕竟乔映长得就不像普通男生。”

　　小曹同学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们是直男，我有必要我对你们表现那一面吗？况且你们又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乔映虽然长得男女通杀，不过我的基达很准的，开学那天我就对乔映扫描了一遍，他肯定不是G-ay。”

　　乔映突然出声道：“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大黄和五六又同时失语，小曹也没想到他会问。

　　“额，也可能会出错，不过你看起来对什么都没有太大兴趣，每天顶着一张看不出情绪的脸，我真的很难想象你会喜欢什么人。

　　大黄和五六：“臣附议。”

　　乔映挑了挑眉，自己对什么都没有太大兴趣吗？现在有吧！

　　对数学的热爱好像又回来了。

　　说到数学，齐沅找自己借的解析几何的书好像还没还。

　　“……”怎么又想到齐沅？！

　　小曹继续说：“乔映其实在我们学校挺火的，各种群都在传他，不止那些什么二手交易群，老乡群，兼职群，就连我在的那些群也有人在打听。”

　　五六投来打量的目光：“什么群？”

　　小曹：“额，游戏，游戏陪玩群。”

　　五六不感兴趣地撇撇嘴。

　　小曹看向乔映：“乔映你长这么大，喜欢过什么人吗?”

　　乔映看着眼前八卦气息都快呼到他身上的三个人，“没有。”

　　三人露出“我就知道”的表情后无趣地移开视线，继续自己手上的事情。

　　乔映不自然地伸手摸了一下鼻子。

　　大黄划拉着手机突然问道：“乔哥，你头像是你本人吗？太帅了！”

　　其他人听了也从列表里找到乔映，乔映的头像是一个打篮球的少年，照片定格在他腾空后抓着篮筐的瞬间，看着阳光又矫健。

　　乔映摇摇头：“之前经过篮球场随手拍的。”

　　“哎，照片拍的你还真别说，看着有七八分像你自己。”五六忍不住咋舌，“会打篮球的男生就是帅，小曹儿，你喜欢这款的吗？”

　　小曹又是一个白眼：“别给我挖坑，我目前只喜欢我男朋友，谢谢。”

　　五六也笑了：“呦，你还挺坚贞，想不到我们516宿舍还能出一个情种。”

　　于是两人话不投机半句多，小曹白了他一眼又继续忙自己的事了。

　　其他人都安静不说话了，乔映却觉得格外的吵，心完全静不下来，他感觉好像一直有个小人在敲击自己的胸腔，心跳声越来越大，似乎在叫嚣说：“我要带你去接触全新的世界。”

　　乔映用余光看了小曹一眼，小曹好像在跟谁聊天，脸上时不时浮现甜蜜的笑容。

　　不怪其他人会惊讶，乔映自己也很震惊，小曹的长相拎出去怎么看都是个铁直糙爷们，头剃着板寸，皮肤晒得很黑，一身肌肉充满男性荷尔蒙，平时也没见过他捯饬自己，甚至可以说是完全没有任何形象管理观念，平时和他们相处也很自在，完全就是好朋友好兄弟的状态。乔映匪夷所思，他觉得或许应该是自己离这个圈子太遥远了，对此仅有的刻板印象根深蒂固罢了。

　　第二天乔映在上课路上碰到肖则阳了。肖则阳并没有问起什么，只是在跟乔映抱怨自己的忙碌，上课、比赛、社团活动安排得满满当当的。乔映罕见地萌生出些许羡慕，他也想让自己赶紧忙起来，这样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自从乔映知道小曹喜欢男生之后，乔映总是克制不住地想去观察他，想通过小曹表现出来的不一样找到这类人身上的共性，以此来学会鉴别。至于为什么要学会如何鉴别，乔映自己也说不出原因，他把这一切都归结于好奇心使然，很快他又被自己震惊住了，他自己居然会因为好奇某个团体分心走神了大半节专业课。

　　很快一天的课都结束了，明天就没有早上八点的课，今晚乔映和齐沅又可以一起骑车回君越园了。

　　乔映见到齐沅的时候，齐沅逆着光向他奔赴而来，金灿灿的夕阳洒在齐沅的身上，明明他是冷着个脸过来的，乔映却硬是觉得齐沅是温和的。两人对视上的瞬间，齐沅长年寒冰似的脸好像开了个口子，然后口子撕裂开，齐沅的脸上竟然绽放了一个笑容，然而昙花一现，笑容很快收了回去，也是在那个瞬间，乔映发现自己根本移不开眼。

　　乔映觉得自己眼睛是不是也出问题了，不然怎么周围人都虚化了，自己只能看清楚齐沅一个人。

　　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也和小曹一样，喜欢上一个男生了。

　　“愣着干嘛？”齐沅停下看他，脸上闪过一丝疑惑。

　　“没，我今天不回去了。”

　　齐沅脸上的疑惑更大了：“怎么了？”

　　乔映语塞，眼下他找不到有说服力的借口，他顿了一下对齐沅说：“宿舍有事。”

　　齐沅还没听清，乔映就调转了车头朝着校内方向，“你今天自己回去吧。”然后他就乘着风骑远了。

　　齐沅没有叫住他，他愣在原地看着乔映越离越远，眼底的失望几乎要喷涌而出了，乔映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他视线里了，齐沅这时也调转了方向，他朝着Y大骑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