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图》踏莎归去

11、一摊烂泥

　　灵素正倚在塌上看书，忽听到门口有丫头叽叽喳喳吵闹的声音。她蹙了蹙眉，一旁站着的雪柳掀帘出去，不一会就听到她故意压低声音说道：“吵闹什么，小姐房前谁准你们这样嬉闹的，这是都想挨板子吗？”小丫头们瞬时安静下来，低声求饶。
　　过了一会儿，雪柳端了一个托盘进来，道：“小姐，这是小厨房刚炖的雪梨莲子羹，您用点清清喉咙吧！”
　　灵素接过碗碟，喝了两口问道：“说说吧，刚刚是怎么回事，平日小丫头们也不见这般聒噪。”
　　雪柳恨恨道：“这群小丫头片子没见过世面，稍有点风吹草动就叽叽喳喳，扰了小姐清净，奴婢已经狠狠责备过他们了。今日，西府的太太过来了，一进门就跪在夫人面前求夫人救救二少爷，说二少爷触了河西节度使家公子的眉头，对方扬言要打死二少爷呢？太太看着西府太太这般作态，气得心口疼呢！”
　　老靖阳候育有两子一女，长子陈彦锦就是如今的靖阳候，长女嫁给了福建布政使司的长子，长子和长女皆是嫡出，庶子陈彦林乃是宠妾喻氏生的。这喻氏原是河北一户酒坊人家的女儿，因生得貌美，是远近有名的俸酒西施。老靖阳候当年路过河北，一眼变看中了她，便聘回家做了姨娘。喻氏生得娇媚可人，很是得老靖阳候的宠爱，接进府第二年便生下了庶子陈彦林。喻氏把持着老靖阳候，老靖阳候夫人也不是吃素的。当时她已经育有一子一女，地位稳固，虽然不得老靖阳候喜爱，但她完完全全可以把庶子的性命捏在手里。她把庶子养在自己身边，确并不亲自教养，每天只是差人陪着玩闹，养成了庶子游手好闲的性子。喻氏敢怒不敢言，在老靖阳候弥留之际，哭闹着要将自己的儿子分出去单过。老靖阳候也心痛庶子，只是顾忌着靖阳侯府的体面，分府不分家，将原有的老宅一分为二，一半留给长子，是为东府，一半留给庶子，是为西府。家财三分之二归长子，三分之一归庶子。这个决定并没有给老靖阳候夫人通气，而是直接请了族老来宣布，气得老靖阳候夫人当场就吐了一口血。那喻氏自然得意纷纷，以为自己从此便可以跟着儿子享福了，成为西府老太太。哪知就在老侯爷病逝当晚，便被老夫人让人架着喂了杯毒酒，送到地下给老侯爷团聚了，对外称伤心过渡随老侯爷去了。只是从这以后老夫人身体也不行了，没两年便撒手而去。
　　灵素皱了皱眉，心里深知母亲对西府的厌恶，更别说今天这事还扯上了河西节度使王家。只是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就喊打喊杀的了？她对雪柳说道：“西府这事又是怎么一回事？”
　　雪柳上前接过碗碟道：“说来也是龌龊。您是知道的，那西府二公子是什么人，整日的遛狗走马，在那些腌渍地方行走。听说这次是去皎月阁买乐子，看中了人家的花魁倚红姑娘，非要出价一千两银子将人家赎回来养在外边。那皎月阁的妈妈却说那倚红姑娘早有人出资两千两定下了，二公子喋喋不休，也要出两千两买下倚红姑娘。那妈妈为难不已，说那买主她得罪不起，还请二公子恕罪。二公子一听更是火冒三丈，觉得妈妈看低了他，逼着妈妈说买主是谁，那妈妈没办法只好说出买主是节度使的公子。二公子带着一群小厮去找节度使公子的麻烦，没想到被节度使公子的人揍了个鼻青脸肿。节度使公子还说见到二公子一次打他一次。”说完，雪柳笑了笑，俏皮道：“我听人说，二公子两只眼睛都被打肿了，就像一个猪头似的，整日躺在床上哀嚎，可把西府太太心疼坏了。”
　　灵素想了想那幅场景，也不由得莞尔。自家这位堂哥可是个人才，小小年纪便不学好，勾搭婢女，沾花惹草。你若是让他说文嚼字，他可是头痛欲裂，吭吭唧唧半天也吐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可你若是跟他谈什么美人呀，他可以侃侃而谈半天。加之婶娘的溺爱，可谓是十足的草包。只是好歹东府与西府明面上并未分家，西府如今闹得这般难看，于东府也没有任何好处，且这次西府招惹的还是节度使王府，节度使与北凉王府又是姻亲，真是尴尬至极。平日里西府趾高气昂的，出了事就找到东府来了，又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让母亲脸上无光。得借着这次的机会把西府这摊烂泥收拾干净，免得以后再给东府招来更大的麻烦。
　　灵素想了想，对雪柳道：“你去把半夏叫进来给我梳妆，我要去看看母亲。”
　　雪柳道了是，掀帘出去了。不一会半夏进来给灵素梳了个灵蛇髻，簪了一支掐丝珐琅金钗，主仆二人便往柳夫人的芳泽苑去了。
　　一进门，芳泽苑的大丫鬟落雪就上前来迎灵素二人，她含笑道:“今日这般热的天，怎的小姐还过来了，我让丫头们端点解暑汤来。”
　　落雪比灵素大好几岁，今年已是双十之年。按理说婢女这般年龄早就应该打发出去了，只是这落雪是柳夫人身边的第一能干人，柳夫人舍不得她，给她定了一门亲事，说好过了今年再嫁。给落雪定的夫家乃是柳夫人乳母张婆婆的孙子，名叫孙景才，现下在柳夫人嫁妆里的一处嫁成衣铺子当二掌柜。孙家本也是柳氏配房之一，能取到夫人身边第一伶俐的丫头自然千恩万谢，对落雪的晚嫁也毫无怨言。落雪为人热情且正直，小丫头们都很敬仰这个姐姐，且灵素小时候也常是落雪牵着到处走到的，故二人情分不必一般人。随即，灵素亲热的牵了牵落雪的手，对她说道：“不碍事的，落雪姐姐，我来之前饮了雪梨汤的。我母亲呢，可还在午休?”
　　落雪笑道：“夫人今日稍感不适，中午多小憩了一会，这会刚刚子起床梳洗呢！小姐在前厅稍坐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