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进入救世系统》樵渔唱晚

73、梵歌

　　褚洄睁开双眼，眼前是一片金光，她朝着光的方向走去，出现两个等待的身影，褚洄将脚步加快，朦胧褪去，她看到是水月使和姬兰雪。

　　褚洄立刻触碰胸口，感受到跳动的心脏，脑海中闪现她用术法救若木的画面，褚洄看向姬兰雪，因为她知道代价是什么。

　　褚洄看着姬兰雪正在消散的魂灵，泪眼婆娑：“是你救了我？”他淡淡一笑：“我本就欠你一条命……”

　　“你无需自责，是我急功近利，泄露天机，才遭此一劫，你也是被人利用，非你所愿……”

　　“非我所愿，确实是我所为，是我用灭魂杀了你……”姬兰雪充满愧意和难过。

　　褚洄泣声说：“所以一开始你就准备赴死了吗？”

　　“一死了之，虽然能解脱我当时之痛，但死得其所，才对得起你和水月的牺牲。”姬兰雪紧握水月使的手，“如今我和我的爱人重逢，此生已得圆满。”

　　这时，久违的声音道：“褚洄，你做到了，时殷亡于钟离絮的刀下，雷渊的封印没有被破坏，君屿登上王位，和钟离絮一同扫除奸佞，荡尽妖邪，天下海清河晏，初显盛世之象。”水月使的声音一点点沉下去：“请原谅我的自私，将你拉进这个陌生的世界，我不该因自己的执念，让你遭受了本不该遭受的苦难，一次次地历经生离死别、人间八苦，负伤累累，我现在能做的就是安然将你送回到你的世界。”

　　褚洄沉默片晌，发自肺腑说：“虽然这一遭的经历坎坷跌宕，可我无比畅意，我看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百态陆离，宏大震撼，我的精神无比满足。我收获了生死与共的朋友，遇到了真心以待的爱人，懂得爱与付出，我的世界不再孤独空虚，我甘之如饴。但这看似圆满的结局，并不是我想要的，因为没有人真正得到圆满，我要斗胆跟老天再搏一回，这一次一定会所愿皆所得。”

　　姬兰雪和水月使对视一眼，念诀施法，刹那间光芒大作，衣袍翻飞。

　　“好，我们会倾尽最后之力助你成功。”

　　“褚洄，谢谢你……后会无期！”

　　在此之前，钟离絮手握龙吟剑，站在青龙大殿前，左脸和右臂被划伤渗出血来，白发被缕缕残风拉扯。

　　刚刚一番厮杀，地面翻起道道裂痕，士兵被两股强大的力量击溃，瘫倒一片。时殷半跪下来，捂着气血翻涌的胸口，吐出一口鲜红。

　　面对已经成魔的钟离絮，他虽有一战之力，但绝无半点胜算。更何况，时殷与褚洄的对决，霜思最后的致命一击，命中他的罩门，让他破功，元气大伤，失去了大半修为，就更不是钟离絮的对手。之前他能够伤到钟离絮，用他的血打开雷渊的封印，是因为时殷都掐准时机，暗算得手。

　　钟离絮道：“你根本杀不了我，你的一切筹谋终将成空。”

　　时殷忍痛起身，冷笑了下：“但我可以拉着你们一起死！”他双手结印，术法显现，就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一声“哥哥”，打断了时殷施法。

　　凤栖栖带着陆媱及时赶到，陆媱先一步跑上台阶，她又喊了一声：“陆极……”

　　时殷迅速转身，看着奔向他的妹妹，瞳孔一震，身躯不禁颤抖，陆媱的脚步停在时殷的面前，四目相视，跨越时光的重逢。

　　日落月升，春去秋来，久远的篇章一一翻过，画面流转，记忆犹新，是兄妹俩一起走过的路。

　　花落颜色改，桑田变成海，不知过去年了，事事岁岁新，兄妹俩的容颜都未曾改变，一眼便认出是彼此的亲人。

　　陆媱飞奔过去，猛地抱住哥哥，撞个满怀，泪水决堤而出。

　　时殷感受到妹妹的体温，难以置信，直至清热的眼泪滴到他后颈的肌肤上，他才真的相信此刻所见，他的妹妹还活着。

　　时殷溢出失而复得的欢喜，眼眶湿润，双臂环住她的妹妹，两人紧紧相拥。

　　陆媱对哥哥说：“陆极，收手吧！”

　　同样的话，褚洄也说过，时殷出现错觉，仿佛褚洄又和他说了一遍。

　　时殷推开陆媱，后退一步，目光变得复杂莫测，“你究竟是谁？”

　　“我是你的妹妹，是你一切罪恶的根源。”陆媱的情绪如泄洪般泛滥成灾，嗓音顿时沙哑：“哥哥，你被蒙蔽、被利用了，是我害的你，失去了自我。”

　　时殷不解地看着她，陆媱又道：“哥哥的记忆被抹去了，那是一段连乾坤镜都探不到的过去……我九岁那年，生了一场大病，爹娘寻遍了大夫，都束手无策，哥哥便带着我拜遍百里所有的寺庙，乞求神明相救，风雪无阻。我依稀记得那天，哥哥抱着我从一座古庙出来，正要赶往下一座庙宇，遇到了一个男人，那时的我奄奄一息，已经没有力气睁开眼睛，只能听见你们模糊的声音……”

　　画面流转到当时的情景，陆极以为遇到的是神明，跪下来求他救人，面前被宽大拖地的黑色斗篷覆盖住全身的男人却说：“谁说只有神明才能救人……”

　　陆极抬头，惊愕地看向这个邪恶的身影，虚无缥缈，好像一个触碰不到的幻影，根本看不清他的容貌。

　　男人转身欲走之际，陆极扯住他斗篷底边的一角，眼神坚定：“只要你能救我妹妹，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男人忽然有了兴趣，偏过身来，垂眸对他说：“决定了……就不能后悔了呦！”

　　“誓死不悔！”

　　男人魅然地笑了笑，蹲下身与他对视道：“你和你的妹妹都会好好地活下去……”

　　记忆的画面被拉回现实，陆媱说：“自那之后，我真的奇迹般地好了起来，可哥哥好像全然不记得了。你跟难以置信的爹娘说，可能是自己的虔诚之举感动了上苍，我才得救了。但我知道是哥哥跟邪魔做了交易，这个交易是什么……我不知道，代价是什么……我也不知道。当时我不敢说出真相，我怕会给家里带来灾厄，因为一切都在变好，所以我把这件事藏在了心底。后来家中遭遇变故，爹娘相继离世，你带着我去王城寻公道。我发现哥哥的命运似乎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操控，这世间的不仁不公、苦难悲惨一一降临在你的身上。直到这双手也想杀死我，我才意识到……原来这一切是要把哥哥变成一个强大的复仇者，可我这条命是逆天改命得来的，早已超脱了天地规则之外，不受命运所控。我没有被杀死，而是从那座吃人的敌城逃了出来，一对老夫妇救了我。我昏迷了很久，待我醒来，哥哥已不在军营，我便带着你的画像去找你，天南地北，最后我回到了曾经的村落。经年已去，物是人非，没人说见过你，不久后整座村庄被一场巨大的灾难摧毁，我开始了一段很长时间的流浪。一路上我一直在打听你的消息，从未停止，我不知道你是否还活着。直至我来到了九曲村，这个村子跟我们一起长大的地方很像，我有种回到老故乡的感觉，我决定留下来，开始新的生活。我初来九曲之时，遇到了褚姐姐，她传授了高超的箭术，之后又送给我一把弓箭。我成了可以护佑一方净土的守护者，这一刻，我有了信仰，找到了人生的意义，停下了仿徨的脚步。

　　“褚洄？”

　　“是！褚姐姐不久前来九曲找我，她将一切都告诉了我，也是她让凤姐姐带我来见你。”

　　时殷勾起一抹苦笑：“原来我们一直在错过……”

　　陆媱流泪哽咽：“是啊，哪怕是在九曲，我们离得那么近，都未曾相见，你不知道我还活着，我也不知道你已改名时殷，成了南穹的星云使。如果那时候我们能够遇见，是否之后的一切便不会那么糟糕，我能劝住哥哥回头……”她抽泣得更厉害：“哥哥，这世界上并非没有真心待你之人，褚姐姐、太子殿下、兰雪使、戎将军……他们对哥哥都是真心实意，你定是感受到了的！是那个可憎可恨的邪魔妖道，彻底改变了哥哥，他知道如果一开始就让你作恶，哥哥定会内心无比煎熬，宁愿以死了结救命之恩，也不会做违背内心与原则之事，所以他把你锻造成一个麻木不仁、冷漠无情的屠戮者，是世道有负于你，哪怕是为恶为魔，你也觉得理所当然，从此你的心中只有恨意。”

　　时殷浑身颤抖，惨笑自语：“我以为我是命运的主宰，殊不知也是个被操控的傀儡……”

　　陆媱扶住他，一颗颗晶莹的泪珠从眸中滴落，轻声劝道：“哥哥，回头是岸吧！”

　　时殷的语气透着一丝悲伤：“我还能回头吗？”他抬起视线，看向妹妹的目光极其温柔，“陆媱，谢谢你回到我的生命里，还好这次命运没有让我们错过，如今听你说找到了家园，有了要守护的人，不再孤单，哥哥就放心了。”

　　时殷捧起她的脸颊，露出轻松的浅笑：“我的妹妹是最值得的人，哥哥一点都不后悔跟邪魔做了交易，家人就是我的信仰，若重来一次，我还会这么选……宁负天下人！”

　　两人相视间，似有千言万语，诉不尽的衷肠，这一瞬间，时殷释然了，他用力地推开妹妹，挥掌朝向钟离絮，陆媱沉浸在重逢的喜悲中，还来不及反应，凤栖栖在身后接住被推远的陆媱。

　　长剑穿透身体，剑尖淌血，陆媱震愕惊呼：“哥哥！”

　　在钟离絮出剑时，时殷忽然收掌，掌力回击，他自爆了元神，加上钟离絮这致命的一剑，胸口晕开了一大片血红。

　　“让你也杀我一次，我知还不清，但也只能如此了，你若是不解恨，我任你宰割，请求你让我妹妹回家。”时殷恳求道。

　　钟离絮默应拔剑，大量的鲜血从时殷的口中涌出，瞳孔开始失焦，视线渐渐迷糊。

　　重重的倒地声，周身尘土飞扬，时殷的耳边响起古老的歌谣，仿佛回到了那个思思念念的故乡，眼角滑落一滴泪，气息泄下去：“我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