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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仙谛鬼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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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禾只是个入门不久的仙门小弟子，时常幻想自己将来行走人间，法令千山。
一剑荡万邪，风云任我来。
但真的遇到这种事情，苏禾却惊惶不安。
“不必惶恐。”
那声音又来了，突兀的出现在苏禾的识海中。
“你究竟是谁？我今日醒来时，你说那是未来可是真的？”，苏禾在心中追问。
“我无名，是未来，未来无真假。”
“你说无真假，那话你不都说完了，说话遮遮掩掩你是觉得我很好骗？”
“那是天运线所示，我见运线千万，唯一二有异不见此景。”
苏禾沉默几瞬。
她不想信，但是听到天运线，下意识想多听几分。
“为何是我？”
“天示。”
“我会死吗？”，苏禾问出最想知道回答的问题。
“困而死，变则生。”
苏禾读出了含义，它需要她做些生“变”的事情。
脑中出现白日春谷之事，自己在幻阵中百般惊骇，少女几语间便破阵而入。李师兄说她少有声名，剑阵双修乃仙门奇才。
这种人行事，苏禾怎么阻止？
不如遁入空门，跟在周道友身后诵经往生。
“务须烦扰，只须你搅乱几次因果，果不能成，自出新机。”
——
浮光岛是一处待客小岛，在客居群山的东南隅，飞瀑奇柏，山明水秀。
一座主殿用作会客，几处庭院依地而设，或隐在千树垂花中，或临飞瀑旁。各设阵法聚灵会气，也隔绝外间搅扰。
高山断崖，一株苦楝枝繁叶茂，簇簇白花满压枝头。星月上悬，树间有细碎萤光。
周仪喜欢极了这树，在树下设了石桌、石凳和一蒲团。
都说真神树下坐而悟道，修道这些年周仪在各种地方打坐过，顿悟却一次也没遇上。
不过世间树种千万，她周仪总得遇着个合适她悟道的。
要问她为什么这么执着找树悟道？
盖因周仪师兄秦聿白八十三年前在一颗歪脖子树下顿悟了。
一棵后山平平无奇的树，挑拣不出什么优点，实在要说，也只能说它歪得适合悬绳自缢。
秦聿白一时在归墟新弟子中风头无两。
周仪心气高，且少时对这个师兄心有不喜，便总想强他一头。
很长一段时日，周仪在归墟中各种有名无名的树下打坐，未免有人搅扰，还是掩月色而为。后来在一棵老眠树下睡得错过了长云道君授课，被拎回去抄了百遍经书。
之后即使她先作四象阵解，又绘四绝剑阵遍闻于天下修道者，心里也一直想找棵树顿悟。
少时心愿虽未了，如今她却早已习惯于树下演算阵法，习术练剑。
石桌上有点纷乱的几张纸画着若干完整无缺的阵图。
细看之下便能发现每个阵图大部分阵纹皆是白日春谷中的残阵，残缺处被人分别以几种纹路补齐。
一只狡蝶尸体躺在纸间。
“这种东西不是向来出现在狐族九阳一支的族地么？什么时候回生仙境也有了。”
说着又抽出一张压在底下的图纸，其上正是残阵原图。
周仪指尖一点灵火闪过，图纸载体化为灰烬，那阵纹悬于空中，纹路发出莹莹白光。
“还差了点东西…”
目光扫过狡蝶尸体，化出一道灵气卷过。
将尸体置于阵中，灵气勉强圆融。
脑中灵光一闪。
刮下蝶翅上所剩无几的磷粉，向残阵缺口处撒去。
灵气流转顿时畅通无比。
“原来如此。”
“这狡蝶磷粉还能做补阵之用，是个好东西。”
周仪心中记下。
这东西出现得蹊跷，想必和族类之争脱不了关系，这些小动作都弄到了回生仙境，手脚也不处理干净。
抬手一挥，阵图连着狡蝶尸体一同消散在空中。
岛上阵法波动。
“十三，今日去那姑洗山可还欢喜？”
灵光落于崖边，凝出鹤骨松姿。
“师父。”
周仪闻声，眼中带着喜意，从石凳上起身上前执弟子礼。
崖边人若月下松，又似悬月静持于空。一只长尾雀鸟飞至肩头，歪头叽喳几句，长指轻点，雀鸟化为一缕云彩，归于袖间。
长云道君行至石桌旁，垂眼看到一桌阵图。
“师父，也就是仙境景色，好似和归墟并无太多不同。不过今日遇到个有点意思的残阵。”
道君捻起一张图纸，一卷，侧身轻敲了下身旁徒弟的脑袋。
“不是你说归墟实在无聊，央为师带你来回生仙境长长见识吗？”
长云抬首看了下头上繁花压顶的巨树，语带轻笑。
“来外面换棵树悟道？”
周仪脸上飞红，以袖捂面。
“仙谛会还没开始呢！干巴巴的看景实在乏味，徒儿这不是笃学不倦嘛。”
长云道君放下手中图纸，翻手，掌中出现一枚碧绿令牌，其上刻着一株都夷仙树。
一边将它递给周仪，一边叮嘱，“这是回生仙境通行灵牌，在身上戴好，切记勿入仙境险地。”
周仪接过令牌，嘴上应是。
“师父，仙谛会结束后，徒儿可以自行去人境游历吗？”周仪小心地看了眼长云道君。
“自是可以，回来的时候记得把你抄的经书和剑诀一起给我。”
“师父啊...徒儿都去游历了，还要抄吗”
周仪蹙着眉作出可怜形状，脑子里却尽是找人代抄的想法。
“莫想作弊，记得用你自己的灵力抄，少一遍你就帮你师兄去万法山代节课。”
“……”
“世间事繁杂，有所为有所不为，勿牵扯过深。”
“徒儿谨记。”
长云道君与徒弟叙完话，便回了庭院。
周仪在树下蒲团刚想打坐修习，一只灵雀停在膝上。
雀首上扬，长云道君的声音传出：“十三，你在人境游历的时候，记得去趟南离诸国域，将此物交给你师兄。”
话音落下，雀鸟化为一段黑金长木，横在周仪双膝上。
周仪抚额，师兄十几年前便下山游历，人境多处灵力稀薄，这南离诸国犹盛，修道者在此与凡人几无差别。
这种地方找一个游历之人，只能希望师兄走前留下的传讯符她应该未作废物处理。
——
静修几日，仙谛会开。
浮光岛上的周仪收到一封来信，署名是苏禾。信中写了林云容醒来后对周仪的感谢，还有一些问候云云，最后说到今日仙谛会开，来邀周仪同观。
周仪招来一缕云雾，化为灵雀，与苏禾回信，约定戌时在姑洗山前见。
待得红日西坠，周仪收好手边杂物，依旧例出门前在客居庭院设下照影阵，循着指引向姑洗山而去。
路上来往之人络绎不绝。
有身着回生仙境弟子服的身影脚履灵叶匆忙来去，有人骑着狮獒兽漫步前行，时不时的停下投喂灵果，那狮獒便又悠悠迈腿。
或三五成群，或独沐落日余辉御剑而行，偶有几只青鸾从天边传来清唳。
待周仪到姑洗山时，看到眼前之景略感惊讶。
入夜的姑洗山外罩一层云雾，清淡云烟流动间不时闪着明黄光彩。定睛细察，是一个个符文，在云间跳跃相交，彼此间暗暗相合，又流动着隐晦道韵。
周仪顿时来了兴致，右手双指一并自眼前划过，雾散图出。
一个浩大的半封禁阵法彻底笼罩姑洗山，灵力交错，阵纹繁复。只粗看几眼，便有数百阵图浮于眼前。
待散去仙瞳灵术，眼前之阵又隐去原貌。
阵开八门，门边各有一仙者法相，巍然耸立。
门内有飞檐云台若隐若现，常有人突然出现在门前，面上神色各异，或惊异，或大笑，或痛哭流涕，而后陆续穿门而入。
周仪看得新鲜，一旁有道感叹传来。
“上古时期的九转封禁之术，如此大的一座阵法，灵力圆融且开了八门还能有此封禁乾坤之效。回生仙境名不虚传！”
“哇！好大一个仙人！”稚气未脱的声音惊呼。
那老道摸着胡子摇头：“那是仙人法相，身聚灵光，威势内收，这约莫是上君法相吧…”
周仪听其点出这姑洗山阵法根基时便颇有意趣，又闻得法相之说，微微侧目。
一老一少，老者骑着秃毛驴，扎着辫子的小儿牵着驴颈上的麻绳，走走停停。
“周道友！”
苏禾的声音从左后传来，一旁是上次昏迷的林云容。
周仪收回视线，转身向来人持礼道好：“苏道友，林道友。”
几人一番寒暄，苏禾雀跃的说道：“周道友，原本今日要去当引路使，我和李师兄说调换了时日。今天是仙谛会的首日，你可有何地想去拜访？”
“听闻姑洗山千境中有数个阵法传道处，在下想去一览。不过这其它小境各有神妙，不知苏道友可有建议？”
“当然有啦！在弟子间比较有名的像巫遗境，从也境还有禹川境。这三个是我往日听闻最多的。
巫遗境内可问生死，从也境是剑道祖圣问道故地，禹川境是一处演化万物的混沌小境。
平日弟子们想进都是难如登天，也是仙谛会才能去碰碰机会。不如我们先去试试？”
一旁的林云容压着兴奋说：“师姐！今日还有道君释道呀！”
苏禾一拍脑袋，“对！仙谛会首日有释道会！”
说着还向周仪挤了下眼睛，“周道友可和我们一起去沾沾道韵？”
周仪挑眉，“当然。”
“不过现在时间还早，我们可以先去其它小境逛逛，到时候再赶去也来得及。”
“以往的释道会都随机得很，没个固定时间，连地点都随意。今日算借道友之便近水楼台了。”
“哪有，依道友之见，我们先去何处？”
苏禾支了下林云容胳膊，“师妹你说呢？”
林云容伸出右手，一只绿毛小龟趴在掌心，不过龟缩在壳子里面。林云容摸了摸龟壳，一只后腿伸出来，慢悠悠的晃了下又缩了回去。
“周道友，师姐，此行我们可去西山方向。”
“那我们走吧！”
——
穿过阵法，一轮巨大的圆月高悬。
一眼望去，可见丛山间有来去人影，忽远忽近，山顶云宫灯火通明。
不同小境周围所聚之物不同，或有灵蝶飞舞，捉蝶在手化为灵光，人也跟着消失。或是花下蜷着白猫一团，伺候得猫爷喵的一声叫后，一人或几人也就进了去。
“哎，师姐那边有别的猫儿，我去那边！待会来找你们！”说着向一只长毛异瞳猫儿飞奔而去。
苏禾见一旁的周仪盯着远处灵碑，便开口道：“周道友，不如我们过去看看？”
“不必，我们要不也摸只猫儿进去瞧瞧？”
“此处杂境为多，附近有处水法花境颇有意趣。”
周仪点头，二人未上山，沿林荫小径，到了一处小潭，潭中立着亭亭青莲，下见游鱼。
“周道友，我先入境一游。”
苏禾用灵力隔空取了朵莲花，人便随之消失。
周仪抬头望月，灵力流动间，感受到一阵心悸。
“怎么回事？”
周仪打量四周，“此处无阵法痕迹，再者方才的福运龟想必也不是冒牌货，应该不是坏事。是什么引发我气机...”
神识捕捉到一丝异响，右手一抓，一双兔子后腿被提在手中。
那兔子挣扎几下，很快认清现实，垂成一长白条。
周仪从上到下捋了遍，灵力遍及兔身，很快发现了东西。
这兔子机灵，感觉到周仪无恶意，两只前腿合十，向周仪作揖讨饶。
周仪提着兔腿摇了下，“把东西吐出来，就放你走。”
兔子眼睛转了转，然后双耳一耷拉闭目装死。
右手抬高，周仪盯着兔头，左手伸出两指扒开眼皮，“小家伙，跟我装死可没用。”
松开眼皮，又捋了遍这兔身，“你这皮毛着实不错，不若赠与我可好？”
右手一紧，灵力直入这兔子豆大识海，这兔子识实务得很，见周仪强入识海，兔脑一疼，立马主动的吐出东西。
周仪撒手，那兔子就溜没了影，地上一团灰黑。
对着地上的东西施了好几次清洁术，又用水淋了又淋，嫌弃才稍减。摄入手中未觉有何异常，神识入内，察觉到内里有东西不断的汲取外界灵力，但是非常微弱。
周仪裹挟灵力强破此物，毫无反应。
还是团硬泥。
沉思片刻，起手设下绝灵阵，将那坨东西扔进去，外面又带了个加强汲灵阵。
灵力加速阵法转动。
“这不憋死你？”
周仪在外面跟这泥巴团耗着，时不时加灵力维持阵法高速运转。
过了半刻钟，那硬泥巴不行了，从一团成了一滩。
又过了一刻，那滩泥巴支棱了一下，又摊下去。之后自己裹成球，在阵内混乱的撞起来，想要破阵而出。周仪不断的输入灵力加固。
这东西见久撞不破，又摊着不动。
周仪心内无语：难道是那兔子吞吃之后给这东西传染了？
“这东西灵性十足，但我着实瞧不出是什么东西。”
停下阵法，周仪扔了个仙晶进去。
那玩意儿跟饿了三天的一样，仙晶一进阵影都见不着。
肉包子打狗。
周仪又扔了一块。
然后就在外面等着。
泥巴滩似乎是吃了两块仙晶恢复了点活力，化出个粗糙人形。先是向外点头哈腰一副谄媚姿态，然后两只胳膊向上弯，又不停的指指自己脑袋。
“你在干嘛？能说话吗？”
那东西好像听不见，还在手舞足蹈。
周仪再次用神识轻触，泥巴小人停住了，用手指指脑袋。周仪分出缕神识钻入。
涌入脑袋的第一句话。
“救命！好心人给点吃的吧！要饿死了！施舍点拜托…”
周仪没理，“你是什么东西？”
“我不是东西！”
“啊，不对，我是东西！我是东西！”
这东西说话颠三倒四的，神智有缺的泥巴精？周仪阵法未撤，只用神识与其相谈。
这泥巴人只说了两句话，又摊倒在地不成人形。
“说说你是什么精怪？”
“不…不是…精…精…”
周仪又扔了块进去，因为她实在受不了别人说话说个半截。
“谢谢，谢谢这位好心的仙子。真是久旱逢甘霖，我…”
“别说闲话。”周仪冷漠的打断它。
“好的好的，这位仙子。我是上古息壤之精，意外流落在外，已经千年未见天日，实在感谢…”
“胡言乱语，你当我不知息壤无吸灵之效？”周仪冷冷的截断这泥巴精的话。
“这…这普通息壤自然没有，但我是息壤之精自然非同凡响！”
“看来是我三块仙晶喂出个骗子，既然不会说话，我也懒得多言，这汲灵阵想必能让你吃多少都吐出来。”
那泥巴精沉默，周仪也不惯着，灵力一转，汲灵阵便开启。
一人一泥巴对峙着。
泥巴精的人形已经支撑不住，重新化为一滩。
“这泥巴骨头还挺硬。”周仪心中想着，“难道真是什么了不起的神物？”周仪不作声，又加强了阵法。
一直没得到回应。
周仪取出一块超品仙精，又犹豫了下，换成了中品。
让其灵气四溢放入阵内，却又隔绝了泥巴精。
又过了一阵，那滩泥伸出一只小触手，摇了摇。
周仪没有立刻理它，等它摇第三次的时候。
周仪停下阵法，同时撤了那块仙晶的隔绝。
“你赢了！哼，我不过是一时意志不坚…”
周仪叹了口气，这东西闲话真的多…
泥巴精停下说话，低着头，片刻后昂起，似乎下了个决心一样，即使它努力平静，但依然能够听出它的傲气：“吾乃神剑鬼章！”
“……”
没有回应。
“哼，吓傻了是吧！想我鬼章鼎鼎大名…”
“停停停，你怕是什么讹兽魂灵吧？嘴里没一句实话。”
“什么！我就是神剑鬼章，讹兽岂能和我比？！”
“你怎么证明？”
“我是剑！我是剑！”这自称鬼章神剑的泥巴在使劲蹦跶。
在它努力蹦跶，周仪快要觉得它自我认知模糊的时候，那泥巴变成了一柄小剑。
剑身白而无暇，薄如蝉翼，一丝血线从上至下贯穿整把剑。
如果不是就一掌长，会更加迷人，对不修剑的人会吸引，更别说修剑者，称得上心醉魂迷。
无疑，这是把名剑。
周仪打量片刻，对那小剑道：“你可愿与我结契？”
“结契？”
“对，我修道至今缺一把本命剑，我觉得你很合适。”
“可是…”鬼章吞吞吐吐的。
“可是什么？”
“可是我一直在等有缘之人，这…我怎么可以随意和人结契？”
周仪蹙眉，但语气转为温和：“你可有何法判断我不是你的有缘人？”
“这…”鬼章语气也不确定，“我…我也不知…”
“既然如此，那你瞧今日与我相识相谈，岂不是你我有缘？”周仪轻飘飘的揭过方才之事，徐徐的劝道。
“而且，我观你似乎有天残，须得不断摄取灵力，你也知我不是缺仙晶之人。”说着又扔了一上品仙晶给它。
鬼章剑身一亮，围着仙晶转了圈，剑身软得像飘带般缠上蹭了蹭便吸完了。
周仪又道：“我于剑道修行虽不久，却也略有建树，你为我本命剑，此后自不会亏待于你。”
“好吧！”鬼章答道。
周仪于指尖取出三滴血，绘出阵法，将血融入，阵法大亮将一人一剑笼罩其中。
结契完成，周仪便感觉到了灵台上多了一枚剑纹。
但是有一点很疑惑，周仪问道：“你为什么不能入我识海蕴养？”
鬼章又成了泥巴精的样子，张嘴说话，是的现在它终于可以直接说话了。
“我缺了很久很久灵气，而且我不是天缺嘛…就…就一时半刻的进不去你的识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