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4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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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舒墨躺在硬板床上辗转难眠。她目前居住在自己租住的单身公寓里，靠着大学时期打零工攒下的几万块积蓄勉强维持生计。
家里还有一个正在念高中的弟弟舒朗，是以早在舒墨升入大三那年，父母每月一千五的生活费就中断了。奖学金和兼职工资是舒墨近三年来唯一的生活来源。
前几天，舒墨回了趟家。父母正带着舒朗外出参加高理特招集训营，家里空无一人。舒墨甚至不敢和父母言说自己实习期间的遭遇，或许所有人都觉得她应该咬牙坚持甚至是打碎了牙活血吞的，可是舒墨倦了。
从小到大，类似的忍耐她做了太多次。那时候的忍耐，是因为她还坚信彼岸会有光明。可是现在，她终于到达了彼岸，才发现曾经心心念念的光明，只是一场盛大而绚烂的幻觉。
她只记得自己累极了，终于支撑不住，就在家睡了一觉。等醒来时，就顺着桌上的名片去到了浮苼映画，见到了灼安。
这或许只是个梦？不过这个梦太美好了，美好的甚至让她有些想，继续活着。
翌日九点半，舒墨就提前出现在了浮苼映画的董事长办公室里。灼安不在，一个三分俏皮四分灵动的陌生女子，毫不掩饰的向她投来轻蔑的目光。
舒墨下意识想要和新同事打招呼，可是想起自己之前因为太过热情，吃过的无数哑巴亏，生生的把那句“你好”咽回了肚子里。
“哼，细看之下，你倒有几分姿色。可惜啊，德不配位，必有灾殃。你别以为成了哥哥的助理，就有和他多多相处的机会。哥哥心里最爱的人，只会是我。”韶安收回打量的目光，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腕上的翡翠复刻微雕浮萍镯，瞳孔里倒映出玉石碧绿的光泽。
“哥……哥哥？”这个时代的称呼已经混乱到舒墨分不清这声“哥哥”到底是亲情的称谓，还是爱情的昵称了。
“先是朋友再是妹，最后变成小宝贝”？
可能只是正主对于新人的常规敲打吧，舒墨倒也没过于放在心上。
寻常女子面对光彩夺目的另一半，总是会有些不放心的，这也没什么。
相比之下，明辞烟家中那位，从头到尾不显山不露水的殷琅夫人，才更令人恐惧。舒墨始终不懂，殷琅是对明辞烟百分百的信任，还是把不自量力的晚辈后生都只当做跳梁小丑。
她从来没有公开置喙过一词，却始终是舒墨心中的头号威胁。
“夫人您好，我叫舒墨，今天是第一天来公司报到。能得到这份工作是我的荣幸。我和灼安先生现在是，今后也只会是同事关系，不存在其他任何可能，请您放心，”
闻言，韶安一惊。
？不是说这是个历经百世轮回依然罪无可赎的恶灵吗？一般女子劣根性里的自私呢？嫉妒呢？贪婪呢？占有欲呢？舒墨堂堂正正的一番话，反倒令韶安迷惑不解起来。
她看起来，竟比一般女子，更为淡定从容。
“韶安，莫要胡闹，”复古的古铜色钟摆指针不疾不徐挪到8/9之间，灼安推门而入，“抱歉，舒墨小姐。这是舍妹韶安，她从小娇养，被惯坏了，让你见笑了。”
“哥哥~”韶安一看到灼安进来，一把扑到灼安怀里，“你干嘛说人家坏话。”
舒墨从小不喜与人亲近，自打弟弟舒朗出生以后，和家人之间的联系更为淡薄，故而少见这种亲近场面。
算起来，唯一被她当做过朋友的人，或许只有明辞烟。
不过，现在也不是了。
可是身为员工，老板家事总是应该避讳的。是以舒墨淡淡低下头，“董事长好，韶安小姐好，今天是我来早了，没关系。”
“好了，既然你已经到了，我们就启程吧。”灼安笑着上前，一把拉过舒墨。
击掌之间，周围场景几番变换，气息流动，终于在一座层峦掩映的山间庭院前，按下了静止键。
舒墨大致判断灼安是能人异士这样的存在，或许是自己的八字或命格有什么奇特之处，导致灼安选中自己作为工作伙伴。
具体的也不便多问了，毕竟这年头，应届生能得到一份月薪过万的工作，几乎算是天上掉馅饼了，舒墨奉行沉默是金。
花朝城，引龙山。
山野里的宅寂院落随着两人的到来平添生机，上一秒还灰尘密布的锈锁大门忽然变了模样，上漆的朱砂鲜艳如血，仿佛昨天刚竣工的模样。金丝楠木的门楣上，“舞雩府”三个鎏金大字龙飞凤舞。
远处有风笛声传来，散落一地雏鸟叽喳。
林间野花尽数盛放，绘就一派锦绣华年。
天降异象。
“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
舒墨从小背诵儒家经典，对于这“舞雩”两个字的记忆几乎刻在DNA里。可问题是，“舞雩”也是个姓氏吗？
“舞雩氏，早已消失于人间的祈雨家族。你还能记得他们留存于世的一点点踪迹，实属不易。”灼安听到舒墨的话，眼里的赞赏进一步加深。
舒墨忽然后知后觉的开口，“董事长，韶安小姐没和我们一起来吗？”
“她呀，很多年前就已经上过舞雩家的私塾学堂了。那时候，我可没少帮她在夫子面前求情。”
“还有，今后不必称呼我为董事长了，公司里一共就我们两个人……”
“直接喊我灼安就行了。”
舒墨未及回话，“吱呀”一声，两个玄色衣袍的小厮打开了宅门。一个梳着古装发髻，长相精明干练的男子，满脸堆笑的迎了上来。
“灼安上神登门造访，我等有失远迎，还望恕罪。”说着，男子从怀中掏出两方素帕，递给灼安和舒墨人手一块。
舒墨接过帕子，抖开，略瞧了瞧，帕子一角的淡蓝色雨滴图案之中，嵌着一颗镂空的星星。
“易总管客气了。冒昧来访，是我等叨扰了。不知灵恩家主现在可在府上？”灼安极其自然的接过帕子，略擦了擦手，而后递给身旁的小厮。
舒墨急忙照做。
“家主昨日傍晚夜观天象，算出今朝有故友来访，特地连夜从瓶邬城赶回，现已在大堂内恭候多时了。没想到来者竟是上神。”
“灵恩还是如此神机妙算。当年我们几个孩子心性，不时想上山捕猎解馋。灵恩从不与我们同去，仅是坐在府中，就能精准算出野禽山鸡的方位，几乎是百发百中。”
山鸡？那捉回来以后是做成叫花鸡？手撕鸡？香酥鸡？椒麻鸡？辣子鸡？新奥尔良烤鸡？舒墨下意识吞咽了一口口水，还是没有说话。
“是以我们每次回来，都得把最大最肥美的一只鸡先给灵恩吃，活像给神仙进贡似的。哈哈，真是秀才不出门，而知天下事啊。”
“灼安，好久不见，想不到你还记得这些。”传说中的舞雩家家主，舞雩灵恩快步走来，彷如有风。
灵恩一袭蓝袍风姿绰约，手摇纸扇清朗俊秀，身形如木挺拔瘦削，发髻上仅饰月白色和田玉簪一柄，余下一身黑发如瀑，长及半腰。
看起来，还是一副焚膏继晷的读书人模样。可是那眼神中难以掩饰的精光，又不像是书卷气熏陶出来的醇然。
“还说我呢，你看看这舞雩家的祖宅，你用秘境隔灵之法保存了这千万年。如今看来，竟是一草一木都不曾改变。”
“你知道的，我喜爱人间。”
“那，你应该也会喜欢她咯？这可是个标标准准的人类女孩子呢。”
听着这话，舒墨双臂上忽然泛起一溜儿鸡皮疙瘩。
说话之间，众人已行至正堂。登时有桃红色的衣袍的丫鬟捧着茶水、点心等物摆桌。舒墨从未亲历过这等讲究的宅院府邸，有些手足无措。
“坐吧。”灼安向舒墨招手入座，顺便推了跟前的一盏茶水给她，而后转向一旁的灵恩，“这是我公司最新入职的员工，舒墨。”
“公司？员工？”饶是几万年的书卷涵养，都没能合上舞雩灵恩此时惊讶的嘴巴，他“啪”的一声合上了折扇。
“哈哈，上神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啊？怎么，如今天界的待遇这么不济，连你都要来人间办公司创收了？”
“正，如你所言。”灼安面不红心不跳的开始扯谎。自从三万年前灵恩放弃飞升成神，情愿留在人间做一届散仙以后，两人已多年没有往来了。
这回灼安下界第一眼，就望见了瓶邬城中央路上的巨型广告牌，牌子上正是昔日好友灵恩意气风发的身影。他手里还举着一个矩形的黑色金属物件，幕布右下角标注着4999的字样。
花了一周时间熟悉古今变迁的灼安上神不久前方才明了，这是手机。
“这小子在人间混得不错啊！”灼安情不自禁的感慨。没想到自己昔日的小跟班，竟然能在这世间大放异彩。也不知他有没有寻到当年心心念念的三千锦绣，十里繁花。
“那你此番前来是？”灵恩不敢置信的抬眸，一个呼之欲出的答案堵在胸口。不会吧不会吧，上古萍箪族长，天界上神，这是要，有求于我了？
“请求灵恩家主念在昔日故人情谊，收留我……新聘的助理，舒墨。”灼安沉着开口，语气里并无半分儿戏。
舒墨大惊！上班第一天我就被老板送去别家了？怎么可能？不是说只要我懂得天干地支+每天会写点东西就可以胜任这份工作的吗？怎么会？
舒墨决定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这回轮到灵恩坐不住了。舞雩家在万年前是祈雨世家兼管贵族书院没错，可是那都是上个星元的老太阳历了。
如今的舞雩家早已消失于世间，转型向文娱方面发展了。虽然手底下也是有几所大学有几个经纪公司碰红了个把艺人吧……但是，眼前的舒墨是个什么东西？
舞雩灵恩的目光转向一旁战略性喝茶的舒墨。小姑娘看起来二十出头，学生装，齐耳短发，五官还算周正，问题是她的眼镜片比玻璃瓶底还厚，衬得整张脸呆傻愚钝。这种人，就算是来当个群演，也只能露个背影啊……怎么会？
“那我斗胆请教灼安上神，您打算让我，怎么帮她呢？”
“就把舞雩家的独门秘籍，祈雨占星术，传授给她吧。”
灵恩心头大恸，好家伙，灼安这厮居然是来盗我舞雩家底的。祈雨占星术，舞雩家族独门秘籍，通晓之人可上天入地，手揽星辰，足辟湖海，近乎鬼神。这等技法，凭什么要他传授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
“此事万万不可。”舞雩灵恩把刚刚那副友善恭维的嘴脸全盘收了起来，拒绝的干脆利落。片刻后，他又觉得这番转变太过突兀，便微微和缓了神色，“而且，也没这必要啊。”
灼安笑了笑，示意他接着说。
“如今这世道，要下雨已经可以人工降雨，要摘星已经可以向外太空发射飞船了。我们舞雩家那套东西早就过时了。讲真，这祈雨占星术可不兴学，不兴学啊。快让小姑娘莫要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
舒墨听出了这话里话外的推脱之意，和明辞烟之前有了自己的学生，就百般推脱不愿意继续授业的借口如出一辙。她心头的乌云又开始聚集，面色的阴沉只在刹那之间沉淀。
灼安好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偏转过头，对着舒墨报以安慰性的笑容，而后一脸正色的转向舞雩灵恩。
“灵恩，这你可就不够意思了。且不说我此番下界是奉旨前来，单冲着我们这几万年的交情，你也不该……”
“怎么，天界之人，也开始插手凡间之事了吗？这可是违反天规的。”舞雩灵恩拒绝得很彻底。
“那我和她一起留下来，怎么样？”萍箪灼安神色坚定。
“你，要留下来？哎呦——”灵恩顿时换了一副表情，“就冲着您这容颜绝色，那我自然是，无有不允的了。”
舒墨看着灵恩手里的文人折扇，忽然觉得这扇子或许换成香粉蒲扇更为恰当。
“可以，那就这样。”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4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