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默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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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琳陀螺式的生活仍旧继续着。少了那个会骑着自行车接她下班的人，没了那些啰啰嗦嗦的叮嘱，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还真够造孽，改明儿死在屋里腐烂发臭都不会有人知道。
爹妈死了，姑妈也死了，在这个世界上仅余的一个曾经给过她温暖的亲人在戒毒所里。
这一切些压得关琳喘不过气来。
凌晨四点多，关琳被人搀扶着摇摇晃晃地从店里出来，上了一辆出租车。
“关姐，要不要送你到家？我看你这样不行啊，况哥最近忙啥？怎么都不来接你了？要不你手机给我，我给他打个电话？”
关琳摇开车窗，直摆手，有些口齿不清道：
“我没……没事儿，别找陈况了，我……我跟他没有一毛钱关系……你们千万别找他，别……别拿我这些糟心事儿……祸……祸害他……都走，都走，散了，早……早点回去休息……”
同事似乎还不太放心，替她给了车钱，又嘱咐了司机。临走还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
“姐，别把那些杂种的话放在心上。”
关琳没话说，只是无力地靠在座位上点了点头。生怕一开口就会吐。尽管刚才她在洗手间，已经吐得黄胆水都出来了，却还是觉得胃里面翻江倒海。
今天遇上几个不像样的客人，硬拉着她喝了不少酒，手脚还不规矩。临近尾声，这几个人兴许是觉得占不到关琳多少便宜，拍拍屁股要走人。关琳按捺不住，上前讨要小费，对方非但不给，还破口大骂。
“也不照照镜子，年纪一把也好意思做包房公主。即便去做鸡，也是廉价那种，还装模作样自诩清高！你算个什么东西？”
那几位客人叫嚣着，临走了，不忘叫来经理，告发关琳索要小费的违规行为。
“什么玩意儿！这种老小姐，劝你们赶紧开除，不然你们尊容会的招牌还好意思继续挂下去吗？”
想着，关琳笑了笑。忽然意识到，那几个人渣的话还真不假。包房公主谁不是十七八九二十出头？算算，自己也快二十八了。能在这上班，也是仰仗熟人的缘故。否则谁要她这个奔三的包房公主？
不知怎的，关琳忽然想起宋逸臣。好几个月没见，也不知道他现在怎样了。在她离开贵苑酒店之前，去那个挂着紫色流苏的地方找他好几次。都没见人。最后拉着一个人问了才知道，他没在那做了，因为年纪太大。
男公关大多做到二十四、五就会退，一方面身体受不了，另一方面，老的确实也没几个人要。
估计那活儿不行了吧。
想着，她又笑了笑。忽然觉得他们处境真是出奇的相似。
当门被人拍的砰砰响的时候，宋逸臣正在做梦，梦见打雷。睁开眼，他还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一看时间，凌晨五点。
他十分纳闷地走到门边，接连问了好几声是谁，无人回答。
“砰砰砰！砰砰砰！”
拍门声音越来越急促。宋逸臣凑到猫眼看了半晌，楼道里的声控灯被声音惊得亮着，却不见有人。他诧异地挂着锁链，将门开了一条缝，见关琳蹲在他家门外，他刚将门上的锁链放下，她整个人就靠着门倒了进来。看那模样简直像是被人捅了一刀。
“你搞什么？喝这么多酒？”
闻到她身上浓重的酒味，他皱着眉头，将人给拖进屋里，扔她大字型躺在地板上，又将门关上。回头，他见那女人躺在地上半眯着眼冲他笑。
“我来……来看你……年老色衰……还还……怎么混……”
她话没说完，“哇”地一声，吐了出来。屋里没开灯，但宋逸臣看她那仗势，直皱眉头。半晌，他才绕到她身后，将人往洗手间拖。
关琳抱着马桶，吐了半天，吐出的几乎全是胆汁、胃液。只怕之前已经吐了N次吐得不剩啥了，衣服上也是脏兮兮的。
“你是想把自己给弄死？”
他开了莲蓬头，直接往这女人身上冲。之前没开灯还好，如今开了灯，他直觉得几个月不见，关琳整个人足足比上次在医院附近看到的时候瘦了一大圈。热水冲掉了她脸上的妆，她那张脸，看起来压根就不像个活人。
“你最近到底在做什么？怎么搞成这样？”
关琳没说话，只是对着热水冲，接着便咯咯笑起来。宋逸臣看了她一眼，将莲蓬头出水量调到最大。
过了好一会儿，她似乎被冲得清醒了一些。不再笑，而是愣愣呆呆地看着他。
宋逸臣深深叹了一口气，关掉莲蓬。随手拿起挂在一旁的大毛巾披在关琳身上，转身去卧室找点干净衣服给她换。
可正当他蹲在衣柜边翻找的时候，忽然感觉到背后有个人踉踉跄跄地跑进他房里，然后一头栽到他床上。他连忙起身，扭头，正想说你一身水别睡我床……话还没出口，只看见那女人裹着被子，棉被下露出赤|裸的肩膀、手臂还有腿……看样子是脱|得一|丝|不|挂。
“活着真累啊……”她呢喃着，闭着眼睛睡了。
宋逸臣愣了愣，将手里拿着的两件衣裳朝她头上甩去，转身从柜子里抱了床被子走出卧室。
活着累？谁说不是呢？
关琳这一觉睡得十分结实，到了下午3点多才醒。她醒来的时候，宋逸臣刚从外面回来，坐在客厅玩电脑。玩着玩着，就听见卧室里，“啊”地一声低呼，接着就看关琳穿着他的衬衫走到门口。
“你把我上了？”
宋逸臣看她那脸黑的跟包公似的，倒也十分镇定，端起一边的咖啡，喝了一口，才慢悠悠道：
“你又没给钱，谁会动你？衣服你自己脱的，脱完就钻我床上睡了。”
关琳似乎不太相信，又问：“真的假的？我会自己把自己扒个精光？我衣服呢？”
宋逸臣白了她一眼，抬眼示意了一下浴室。
“在洗衣机里，自己去晾。”
他说完，便扭头戴上耳麦继续听歌翻帖子。关琳则冲进浴室。
过了一会儿，她从浴室里出来了，洗了澡，换回自己的衣裳。晃到他身后的沙发上坐着，从茶几上拿了饼干啃。
“我怎么在你家？”
宋逸臣头也没回。
“那要问你自己了。”
关琳没再问，思索片刻，自己跑到厨房下面吃。吃了又窝在他沙发上，按着太阳穴哼哼头疼。
宋逸臣笑了笑，将电脑椅转了过来，看了看她道：
“疼？喝呗。昨天吐胆汁，改明儿估计就能吐血了。再接再厉，活着是挺累，不如早死早投胎。”
关琳一听这话，倒是噗地笑了出来。
“看不出你说话也挺刻薄的。”
他起身走到厨房，拉开冰箱拿出一包牛奶，在微波炉里叮了一下，递给关琳。
“噢，谢谢。”
她接过撕开，冲他笑了笑：
“大白天在家闲着，等着晚上开张做生意？年纪不小了，体力还跟得上么？”
他坐回电脑椅上，白了她一眼。
“你，吃饱喝足自己滚，这儿，我家。”
“切！瞧你这点气量，我又不是特地来挖苦你的……真是……”
关琳一边喝牛奶，一边上下将他打量一遍道：
“我酒店工作丢了，又不像你，读过名牌大学，还会弹琴。只好去夜总会做包房公主。昨天，那灌我酒的杂碎说，就没见过我这么又老又丑的‘公主’，就算去做鸡也只能做廉价鸡。哎，所以我才想到你这只老鸭，过来表示关心。”
宋逸臣听了她这话，眉头皱起来。半晌，才看她一眼，回到：
“那真是多谢了。下次要来慰问，记得神志清醒，提点水果、点心。还有，别跑人家里吐，吐完自己扒光衣服占别人床。我睡沙发、清理地板、收拾浴室，完了还要被人骂占便宜。”
他这话一出，任关琳脸皮再厚，多少也有些面红。
她埋头思索了一会儿，认真道：
“嗯，我错了。我反省。下次到你这儿，我会记得买点水果。”
宋逸臣决定不理会她，对着电脑继续玩魔兽世界。关琳无聊地坐着，正准备起身去洗碗，忽然见宋逸臣扭头看她一眼。
“我看你还是收敛点，找个正常班上。再这么下去，你会死的。”
关琳抬眸看着他笑了笑。
“那你怎么不找个正常班？我高中都没毕业，你好歹是名牌大学出来的，要找个赚钱的正经工作也不难。说真的，做鸭你觉得还能几年？我刚才看见你那厨房里还摆着壮阳酒呢。我真担心等你金盆洗手要正正经经找老婆生孩子的时候就……不行了。那不谁找上你谁倒霉么？”
宋逸臣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抬眼看了看关琳。
“能少咒我两句么？”
关琳看着他那张脸，一时没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接着连连点头。
“好、好、好，我不说，我什么都不说了。”
宋逸臣没好气地又赏她一白眼。扭头继续对着电脑杀怪，电脑键盘被按得啪啪直响。关琳见他那一脸煞气，奋力厮杀的模样，心想，他八成把怪当自己了。想着，边笑边去厨房把碗洗了。
等她洗完碗收拾好回到客厅。屁股刚挨上沙发，就听见电脑前那位发话了。
“你是不是很缺钱？”
她埋头，玩了一会儿手指。
“缺，缺得很。”
“缺多少？”他问。
“不知道。”
两人相互望着，心下明了，一阵沉默过后，竟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在那一瞬间，关琳忽然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尽管她不知道，这些年宋逸臣有过什么样的遭遇，他同样不了解关琳正经历着些什么。可是他们都明白，彼此就像是两尊过江的泥菩萨，纵然有心，却谁也救不了谁。
作者有话说第17章 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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