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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家书 ...

  •   原是一桩小小的奸污案,牵扯上了城中的大善人,除了那些身处其中的穷苦百姓,其余之人皆在观望。

      如同看着一场闹剧,欲看着他如何落幕。

      到底是事不关己,冷漠又无情的评判受害者所为究竟是对是错,已成了这群人津津乐道的话题。

      县衙开堂审理,他们可以在路过时凑个热闹,可以在见到身穿囚服的女子出现时露出一两分怜悯之色,却不能公平公正地为受害之人说一句话。

      除了贫苦百姓,其余人皆不必为生活所苦。他们高高在上,不曾切身体会。

      这些人里,大多是男子。

      古来惯有的观念让他们只会因为女子的柔弱与美貌去怜惜,一旦触及到自己的利益,那一张张面孔都会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堂审过后,一妇人当场身死的消息一经传出,众人看待这案子的态度又有所不同。

      无论县官如何压下,这则消息还是以极快之势传遍平阳。

      连近日才至平阳的外来者都知晓几分内情。

      速度之快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

      妇人之死于大人物而言微不足道,但曾经堵在县衙外被县官三两句话说的哑口无言的人们,此刻已是无比悔恨。

      他们耽于所谓的名声,困宥于旧时观念,直至一条鲜活生命在面前消逝。

      这才意识到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受过平阳王迫害的女子,被禁锢在家中,不敢露面,整日浑浑噩噩,终日噩梦缠身。

      被困住的是灵魂,是无法放下的耻辱。

      蚍蜉撼树。

      当那群渺小的人类,也能站起来,背上所承载的是对自家人难以割舍的疼惜。

      他们开始反抗,对这不公的世道说“不”。

      所有的喧嚣与嘈杂被隔绝在树林之外,晏宁一群人又回到楼素羽安眠之处。

      一块无字碑立在那。

      天色更暗淡了,厚厚的云层渐渐挡住日光。

      成片密林中有风声穿涌而过,哀号声如送别,枝头掉落的叶子飘飘荡荡,终是落在了那片坟土之上。

      夏荞怔怔望着这块无字碑。

      她像是心有所感,只轻声道:“是阿素姐姐吗?”抬手摸着板子上粗糙的纹路,她垂下眼,静静看着。

      她走到一旁的空地上,徒手挖开土堆,沙砾摩挲过她的手指,一点点刺痛她的掌心,可夏荞动作不停,跪地刨土。

      那身囚服更脏了,上头的污渍如同印刻上去,再也清洗不净。

      夏荞倔强执着的背影印在眼中。

      像极了某个人。

      晏宁记忆中的女子总是温柔的,可在这样温柔的表象下,倔强坚韧却是她甚少流露出的一面。

      曾经她所以为的世家贵女,要学那些毫无意义的东西,不过是为了将来取悦自己的夫君,亦或是得旁人一句称赞。

      荒诞的可笑!

      从来循规蹈矩的女子也有为所爱之人奋不顾身的一面。

      那个跪在祠堂中的背影,同样决绝不屈。

      她在用惩罚自己的方式来向家族无声的抵抗。

      真是全天下最大的傻子。

      一面是家族,一面是爱人。

      不忍伤了家族的颜面,又不愿同爱人分离。

      她想尽善尽美,却不知世事本就无法两全。

      是以,当晏宁出现在祠堂外,沉默地看着她时,她也只是道:“回去吧,夜里风大,入睡前记得关窗。”

      瞧瞧,多高尚的娘子。

      自己还在受罚,却仍记挂着她。

      耳边的风声更大了。

      关紧的窗裂开一条缝,呼啦呼啦的往里灌风。

      一个浅浅的土坑已经挖好。

      夏荞手上伤痕遍布,她呆坐着出了会儿神,接着站起身,将夏夫人的尸体拖到土坑里。

      期间晏宁几人想帮忙,却被她格挡开。

      夏荞也没说话,只是紧拽着夏夫人的衣服,不许任何人碰,像孩子那样用力护着珍爱的东西。

      见状,他们也只能作罢。

      其实至目前为止,夏荞一切举动皆与常人无异。

      晏宁观察着她的行为,很难发现有何不同。

      两片坟土堆在一块,夏荞也找来一块板子插在土堆前。

      做完一切后,她挪跪到前面,踝上脚镣叮当作响,脚掌更是伤痕累累,她对着坟堆郑重地拜了三拜。

      目光逐渐迷离,她抬头望天,灰蒙蒙的天色下,最靠近阳光的那一处,是两张清晰可见的面庞。

      一人目光慈爱,一人满面温和。

      她看着看着就笑了。

      额上的鲜血往下流,顺着眼角流下,像极了血泪。

      一眨眼,幻影就消失不见。

      她茫然惶惑,呆呆地跪坐着。

      “娘子,她们能得到公道吗?”

      这幅画面着实叫人难过,清璇也曾亲眼目睹家人的惨死,如同唤起她心底最不愿回忆的一幕,她偏过头,轻声问。

      晏宁没回答。

      可即便她不说,清璇也早已知道了答案。

      这一路上她们遇到过许多无可奈何之事。

      她家人之死,阿九之死,何妧之仇,到如今楼素羽、夏夫人两条人命。

      她们得到公道了吗?

      没有!

      要想复仇,她们所要付出的代价何其惨烈。

      “……难道就这么算了吗?”她喃喃道。

      静默片刻,晏宁走向夏荞,走到她身旁蹲下,喊了句:“夏娘子。”

      夏荞收回视线,等了好一会儿才转头,盯着晏宁不吭声。

      那模样就像是不知她在叫谁。

      晏宁从怀中取出那根簪子,问:“这是楼娘子的簪子,你可见过?”

      玉兰花簪被递到她面前,夏荞低头看了看,先是摇摇头,而后点头,“见过。”

      “可这不是阿素姐姐的东西,是另一个姐姐的。”

      晏宁心中一喜,又问:“你见过那个姐姐?”

      “见过。”夏荞想了想,似乎在想如何形容对方,最后她只说了一句:“她很可怜。”

      可怜……

      晏宁从不敢将这两个字与霍云清联系起来。

      身为霍家人,霍云清虽算不上备受宠爱,但也是高门贵女,衣食无忧。

      她有这层身份,城里城外谁不给她三分薄面?

      何况她自小便在外施粥接济百姓,城中人敬重她,不只是单纯的将她看作霍家小娘子。

      而如今,夏荞说她可怜。

      思绪混乱中,夏荞继续道:“是阿素姐姐出去写书信时,她让姐姐帮忙写一封家书。”

      想来是霍云清经历了这么多事,想向家中交代原委,她那时是写信向家中求助吗?

      可当时的霍家……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晏宁问。

      夏荞低着头,“有两年了。”

      两年。

      那就是新帝登基的第一年。

      一路走来,她也了解了不少事。

      在她消失的这段日子里发生了太多变化。

      两年前,是天佑十五年,孟家举家搬迁至临清的一年。

      也是先帝退位,禅位于五皇子的一年。

      那年,淮城之战惨败。

      朝廷下令,霍家女眷贬为贱籍。

      许多重大变故皆发生在那一年。

      “信寄出去了?”晏宁随口一问。

      夏荞摇头,“没有。”

      “没寄?”

      “是没写。”

      她盯着眼前无字碑,想起当时情景,她吵着闹着要跟楼素羽出摊,再三保证绝不惹事。

      楼素羽本就不是担心这个,只是怕她被外头传言所影响。

      可转头一看,夏荞坐在一旁小椅上,自顾自地玩得不亦乐乎,她也就放心了。

      刚送走一个老伯,面前突然出现一根簪子,虽不是当下时新的款式,却因主人保护的很好,看上去竟和新的一样。

      她抬头,看见面前站着的是位娘子。

      一般来找人代写书信的都是不识字的老人家,要不就是没读书的穷苦百姓。

      可这女子……

      楼素羽打量她一眼,女子身上所穿虽不算华丽,但也不算穷,她并未开口,却给人一种大家闺秀的气质。

      思及此,楼素羽道:“娘子这是……”

      “有劳娘子替我写封信。”

      楼素羽将簪子递回去,“一封信罢了,这簪子太贵重,你收回去吧。”

      “不,”眼前娘子挡住她的动作,“这簪子暂放娘子那儿,过些时候我再带着银两来取回。”

      楼素羽耐心同她说,不必如此,几个字值不了多少银钱。

      但女子执意留下簪子,一来二去,她似乎明白了什么,也不再拒绝,只道:“那娘子想写什么?”

      她蘸墨提笔,看向女子。

      远处传来一阵响动,没等她多想,女子便丢下一句,“今日不顺,改日登门。”

      她张了张口,眼睁睁看着女子消失在人群里。

      只留下一根玉兰花簪。

      “她后来便没再回来过?”

      晏宁再次从旁人口中听到关于霍云清的消息,还是这般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的画面,心中浮起一丝异样情绪。

      夏荞还是摇头。

      霍云清并非出尔反尔之人,说要写信却又临时走了,说是簪子暂放她处,却不见取回。

      定是发生了其他事。

      晏宁跌坐在地上,身后有脚步声靠近。

      在来人开口的那一瞬,她不抱希望地问:“你可知她后来去了哪里?”

      大抵是昏了头了,夏荞没再见过她,又怎会知道她去了哪里。

      线索就此断了吗?

      一侧有阴影笼下,她神色未变,静静地坐着。

      “有件事我不知是否与霍五娘有关。”

      晏宁蓦地扭头,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

      谢鹤明被她看得有些心虚,但他的确是方才想起,若非夏荞提到的那个点,只怕他无论如何都记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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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真心求问,我和他是打小定下的婚事,可他却在成婚前和别的女子山盟海誓,海枯石烂的,后来,他的白月光死了,他只伤心了几日,便依照家中长辈的安排与我成了婚,竟也对我死缠烂打,这种喜新厌旧、朝秦暮楚之人谈何真心? ————专栏预收《渣了侯爷后她翻车了》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