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饱和度》不剧终

2、彩色八嘎车

　　　“是……一辆电动车改装成的‘巴嘎车’！？”慕然满脸疑惑的看着视线内逐渐清晰的东西。

　　“咯噔咯噔……”。车上面还被画满了小图案。

　　慕然抿着嘴，脸蛋勾起嘴角，鼻腔轻轻地“哼”了口气。“画的……还……挺好看！”。

　　兰杉在拐口处按着喇叭。

　　“呜～呜～呜～”。

　　“我的天，这喇叭是‘火车声’？！，牛逼”。慕然心里只剩佩服两个字。

　　别人的改装车都是加个配件什么的，他直接加个座位还是在侧面，车上还画了特别显眼的图案，喇叭声还是火车样的，真怕下一秒他打开喷气发动机直接冲上天。

　　反正慕然八辈子也想不到会有这种改装车的存在，更想不到会有人把它开上路。

　　“咯噔咯噔”声突然停了。

　　慕然站起来拍拍屁股，从拐角处漏出半个脑袋，偷偷盯着车的主人。

　　兰杉把车停在那棵大槐树下，按下了车中央的按钮。

　　过了一会，车灯亮了，但颜色是绿的，他又朝那个按钮按了一下，过了一阵，红的。

　　他伸手拿出手机，看了看翻盖外屏上的时间，摊摊手，索性将那红色的车灯扭了扭对准那个分叉点。

　　兰杉往树上瞅了瞅，伸起左手揪着树干，右脚往前跨到粗糙的树皮上，左脚掌发力向地面用力一蹬，右手向上一挥，顺势握着另一个比大腿还粗的树干，然后双臂用力，整个身子向上弹了出去，紧接着他一转身，屁股不偏不倚的坐到了那个分叉点上。

　　做完这一套动作用了不到两分钟。

　　他伸手在那个树洞里掏出眼镜，架在耳朵上，然后丝毫没有犹豫地从树上跳了下来。

　　紧接着连按了三下车灯按钮，过了好一会儿，蓝色。他又点了一下，白色。

　　随后他开着电动车“咯噔咯噔”地向大门奔去。

　　“太炫了，太他妈帅了”。慕然心里发出惊叹。“爬树的动作怎么那么帅”。

　　此刻慕然心里已经佩服的五体投地。

　　他回想起刚刚自己爬树的姿势，简直不堪入目，恨不得将拥有那块记忆的脑子挖出来，扔到垃圾桶里。

　　“唉，小伙子”。慕然感觉到有人拍自己肩膀，他顺着声音的方向身体往后转。

　　“你就是租房的那个人吗？”女人看着转过来的人，嘴里一边嚼着口香糖一边说。“呦，小伙子长得还挺帅”。

　　慕然不知所措地笑笑。“啊，没有没有”。

　　“啊呀，别谦虚了”。她指了指路，身子背对着慕然。“来吧！跟我走”。

　　“嗯”。慕然双手拉着背包的带子，跟在后面，嘴上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嗯……阿……姨？……呃……姐？……”。

　　她抢过慕然的话。“叫我姐……嗯……我叫王萍叫我王姐就行！”。她提了提裤子又补充道。“怎么了？”。

　　“王姐，为什么就这条路没有路灯啊？！”。他盯着前面王姐的头发。

　　“怎么了怕黑啊！”。头发的主人用余光看着慕然。

　　“不怕黑，就是单纯的问问”。慕然继续盯着王萍螺纹烫的发型，看着她的头发一上一下的颠着，脚底一不留神被不平整的六边形砖绊了一下。“我去”。

　　“唉，你小心点”。王萍放慢脚步，等到与慕然并排，小声地说。“唉，这事说来话长”。

　　“那我不想知道了”。慕然说。

　　王萍把嘴里的口香糖吐到了砖缝里，擦擦嘴。“不行，你都问了，我都组织好语言了，你必须听，知道了吗”。

　　慕然本着“悄悄的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理念。

　　“不听”。慕然说。

　　可王萍像没听见他的话一样自顾自地，已经叨叨开了。

　　“咱们这小区啊，都没有正经物业管好多年了，全靠自觉，知道了吗？本来四、五年前咱这片区域都商量着一起出资，让人家修几个路灯，知道了吗？可院子里有几家老人说这修路灯要挖路埋线，是要动土的”。王萍说。

　　慕然瞪大眼睛心想。“服了，还没见过这么主动和人交流的”。

　　“然后啊，他们就请了个看风水的，知道了吗？”。王姐伸手指了指刚刚路过一家平房门前面的一颗桃树。“那风水师说，那棵桃树和路灯的排布相冲，知道了吗？哎呀，反正就是不吉利，说要砍那棵树，知道了吗？”。

　　王萍的脸往慕然那里凑了凑，声音变得更小。“可那老女人也不是吃素的”。

　　“老女人？”。慕然问道。

　　“就那棵桃树的主人”。王萍挠了挠自己的烫发。“唉，那老女人就她一个人过，平时那性格就挺厉害的，一听有人要砍她那棵宝贝树，直接闹开了，要死要活的，反正最后这路灯也没修成”。

　　“哦”。慕然无感的回应道。他听过的荒唐事多了去了，样样震惊三观，一开始他还挺好奇，但现在他打心眼里不乐意听了。

　　听多了烦。

　　反正他就在这住一个多月，不用知道太多，也不想知道太多。

　　“那老人年轻的时候搬到这里，听说长得那叫一个漂亮！”。王萍继续说着。“可每次有人给她说对象她都不同意。这不，都一个人四十多年了，今年应该六十多岁了吧！无儿无女的，也挺可怜”。

　　“好～”。慕然再次回应，脸上捎带着些不耐烦。“请问～王姐～到了吗？”。

　　他们走进一个过道，在第一个红色大门处停下。

　　“到了！到了！”。王萍伸手将钥匙拿出，插在钥匙孔，低着头转动手腕开着锁。

　　红色双扇门开了，带福字的照壁映入眼帘，向左拐有一个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小院子，院子里铺着红色砖头。

　　他们走进院子，王姐吩咐着。“那间房子里是我放进去的杂物，不外租，已经上了锁，知道了吗？”。她指了指照壁后面的一间房。

　　“这儿，你可以种些东西，只有这片地方可以种，知道了吗？不要给我刨其它地方，知道了吗？”。王萍指着慕然脚下不到两平方米的土地。

　　“知～道～了”。烦燥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

　　“那就行”。王萍走到正房门前，拉了一下门旁边的一根鞋带，院子里瞬间泛起节能灯惨白色的光，她拉开门，又顺手按了墙上的开关，整个屋子也亮了起来。

　　屋子不是很大，被划分成三个空间：一进门就是客厅和厨房，右边是卧室，左边是一个空房间。

　　“房子不大，东西就这些，那个电脑桌是上个租户留下的，可以随便用，你闲碍眼扔了都行，知道了吗？剩下的都是我留的，虽然有点旧但将就将就也能用，坏了你跟我说，我可以给你换，但要分情况，知道了吗？”。

　　“嗯”。慕然撇撇嘴。

　　王萍引着慕然转了一圈，到厨房前停下。“这没有锅碗瓢盆，需要的话你得自己买”。

　　她看看窗外的黑天，转身对慕然说。“行了，天不早了，你要租的话一个月四百块，水电费不免，用完了到大门口那块儿自己交，知道了吗？这里做饭要用煤气罐，知道了吗？每天早上八点会有车来小区里买罐，知道了吗？”。

　　王萍看向慕然。

　　他皮笑肉不笑的咬着牙回道。“嗯，知～道～了！”。

　　“行了，要交代的就这些了，想起什么再和你说吧！知道了吗”。王姐叉着腰靠着墙说。“我只收现金，知道了吗？”。

　　“那……”。慕然刚开口蹦出一个字。

　　“不行不行，不讲价，这已经是这片地方最少的价了，知道了吗？”。他还没说完就被王萍插了话。

　　“不不，我是说卫生间在哪？”。慕然想了想又立刻补充道。“还有浴室！”。

　　“啊，幸亏你提醒”。王萍从紧身牛仔裤里拿出一块口香糖，一边拆着包装纸往嘴里塞一边指着院子西南角的一间房。“在那里，浴室和卫生间一起的，知道了吗？不过你洗澡的时候，白天要提前加好水，知道了吗”。

　　“嗯！知～道～了”。如果眼前是他的朋友，慕然一定要把这个人的天灵盖打开，将“知。道。了。吗”四个字一个一个给扣出来。

　　他立刻在背包的信封里抽了四张红色的钞票递了出去。

　　王萍把手里的口香糖包装纸扔在茶几上的烟灰缸里，伸手接过钱，在手指上沾了点口水，一边点着钱一边把点过的红钞票放在灯底下前后翻着。

　　“行了，我走了，要续租的话提前一个星期打招呼，知道了吗？”。王萍看着给她打开房门，疯狂点头的慕然。

　　“对了”。她一边往院子里走一边说。“给你钥匙，只有两把，一把给你，一把我这留着备用，知道了吗？丢了的话再问我要，知道了吗？”。

　　“嗯好”。回答的干脆利落，毫不犹豫。

　　如果现在再有任何人敢和他说那四个字，他能直接爆炸。

　　慕然送走王姐关上红色大门，穿过红砖铺的院子，连房门都没有关牢，就径直地走向那张双人床。他将双肩包随手扔在地上，躺了上去，破旧的床“嘎吱”的回应着他。

　　他在床上滚了一圈，然后脸朝上四肢摆了一个“大”字，眼睛闭上，嘴里长吁一口气。“啊，终于结束了！”。

　　过了一会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在上衣口袋找出手机，然后打开微博，将手机相册里的最后一张照片发了出去。

　　配文：捡到的画

　　然后他点开评论区又输入着这张画的由来：今天晚上在一棵大槐树下捡到了一张别人画的画。

　　刚发完，评论就多出十几条。

　　“啊啊啊画得很棒”。

　　“博主居然出现在评论区了！！”。

　　“好吧，难得一见博主在评论区出现居然还是解释画。摊手jpg”。

　　“博主终于在晚上更新了，今天一天没发我还以为博主怎么了，恐惧jpg”。

　　“博主是又换地方了吗？期待新风景，鼓掌jpg”。

　　慕然破天荒的翻看着评论但没有回复。“哇，他们真的真的无聊死了吧，无聊到会看我的微博”。

　　他的微博都是一天多更，内容都是顺手记录一下自己当天去过的地方和看到的风景，发完就立刻退出从来不看评论更不会去回复别人。

　　手向下飞速的划着。

　　八百多条微博，每条都是一张照片加不超过十个字的配文：
　　日出「日出照片」
　　路边的花「花照片」
　　手拉手的一家三口「三个人照片」
　　山边的小溪「小溪照片」

　　慕然越看越觉得自己以前发的东西实在是无聊，但他没想到的是这群人比他还无聊，每条微博的评论都能上百，点赞有时候还能破千。

　　「电池电量不足，还剩20%电量」

　　他看着变红的电池图标，胳膊把身子撑起，下床后在地上的背包里找着充电器。

　　“嗯，这里放一瓶花再放个香薰蜡烛”。他一边翻着书包一边想。“然后换个窗帘，嗯，再换个床单和床垫”。

　　慕然给手机充了电，在屋子里转着。

　　“再买个床头灯，还有烤箱”。他走到那间空房子门口前，停下脚步，把灯打开。

　　环顾一周，米色的地板，白色的墙上有着些许划痕，墙顶正中央，吊着一个白织灯，仅此而已。他摸着下巴。

　　“嗯，买一屋子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