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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追月in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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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年,大长老的职位虽然已有专门的道童会去为其采购物资,但宫清向来是喜欢亲力亲为的。
这些事情便都是他自己去干,而我虽然不喜欢这种繁琐的小事,可因为是和他一同去的,倒也还有些乐在其中的感觉。
那日我们采购完东西回来,有时真的很感谢储物戒和储物袋的发明者,让我免去了大包小包的麻烦。
因而只这样什么都不拿的并排与他走在路上,竟莫名生出了几分我们正在邀约中的感觉。
在走到了宗门附近的山林中时,我突然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破空声传来。
还没等我仔细辨认有所动作的时候,宫清就已是比我的反应更快,我只感到了一阵天旋地转。
是他把我的头摁住揽着我转了个身,然后我就感到好像有什么温热的液体喷洒到了我的发顶。
抬头才发现是宫清口中呕出的鲜血,再一细看竟是道灵气直接贯穿了他的胸膛。
宫清一下失了力再也站不住,我于是急忙把他扶住,又看向攻击的方向,那攻击之人倒也没有在得逞后直接逃走。
而是缓慢踱步地从竹林中走了出来,是一个我不认识的修士,但一身装扮能明显的看出是个正道。
原来又是经典的正道之人追杀魔教之徒,魔教似乎天生该死,正道若是想杀连理由都不需要。
我看着那人逐渐向我们走近,走的不紧不慢,似是笃定了自己可以在这里将我们赶尽杀绝。
不过这么说好像也确实没错,此人能偷袭成功便已是说明了他的境界绝对是在我和宫清之上很多,我们才未能发觉。
而现在宫清又身负重伤,连行动都是问题,本来两个人都不一定能打过的,现在又只有我一个还有战斗的能力。
这么看来好像是注定的败局了,我于是用几乎有些无措的眼神侧头看向宫清,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然后我就发现宫清也在望向我,他眼中淌泪不说话,只温柔地笑着摇了摇头,我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他是让我先跑,别管他。
但我绝不会这样做,而随着那个正道的步步紧逼和他癫狂的笑声回荡在竹林,一时之间我都分不清究竟谁才是魔道了,
我于是把宫清靠在了身后的石头上,然后深深地望了一眼受伤的他,随即拔出了我的剑横在胸前。
然后我双眼泛红目眦欲裂地瞪着那个正道,周身逐渐泛起了燃烧精血的红光,俨然一副要与对方拼命的架势。
那人到底是被我这副架势吓住,最后又瞪了几眼便想逃走,而我应该让他直接走,毕竟他的境界是远高于我之上的。
但我看着那人即将远去的背影,不知怎的想起了宫清胸口处染血的白衣和他波光粼粼的泪眼,于是心中忽的莫名升腾起了一股杀意。
而我的字典里断没有“得饶人处且饶人”这个词,于是在杀意的驱使下,我直接运功提剑追了上去将他拦了下来。
那人看我追了上来有些诧异,我也不跟他废话,用灵气箍住了他确定跑不掉了之后,便开始一剑一剑的刺上去。
果然是道貌岸然的正道,一开始他还想反抗,可在发现无法挣脱之后,那人面上先前的冷静自持瞬间消失,全换为了满脸的惊恐。
他于是开始向我求饶,但我却充耳不闻,仍机械似的挥动手里的剑,而他发现我并不准备停手之后,转而又开始希望我能给他一个痛快。
但让他直接死掉太便宜他了,从他伤了宫清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无论用什么代价,他今天都别想走出这个竹林了。
最后那人身上布满了血窟窿,连求饶的声音也发不出,我于是抬手唤起无数把由灵气而凝成的剑,挥手向他射去,将他直接炸成了血沫。
而直到那人的鲜血溅到我的脸上,我才像恢复了神智一般停下手,然后突然意识到这是我第一次在宫清面前杀人。
一瞬间我都有点不知所措了,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他,过了一会才有些颤颤巍巍地转过头去,准备看看宫清现在是什么表情。
但我的眼前被鲜血糊住了看不清他的表情,而且刚屠过人的大脑并不清醒,让我有一些混沌,于是我不禁开始有些恶劣地想:
虽然不知道在宫清眼里我是什么样的,但总该不是嗜血成性的,而现在这样的我被他看到了,他会对我改观吗?
应该会的吧,毕竟人们都只爱表面的光鲜亮丽,没有谁会去爱一个人残破不堪的躯壳下还腐烂敏感的灵魂。
那么就彻底对我失望吧,这才是本来的我,直接了当的拒绝我吧,让一切都坏到底吧,不要让我再存有幻想与期盼。
但只要一想到我与宫清之间再无可能的这种情况,我的心脏就像被什么抓住了一般感到疼痛和酸涩。
可对待感情我渴望又厌恶,我一边期待会有人能陪我到世界的终末,一边又质疑世界怎么会有永恒的爱。
所以即使我爱着宫清,却仍然无法克制的对他展露出自己卑劣的一面,我一边推他走,又一边渴望着他能留下。
而宫清好像确实不一样,他拼起了破碎的我,抱住了敏感的我,同门皆羡艳我的修仙天赋,也不乏有人在背后诋毁我,等我跌下神坛。
我于是一刻也不敢松懈,生怕让他人看了笑话,但只有宫清会对我说没关系,痛了可以哭泣,累了可以休息,如果实在不行还有他在。
思即此处我开始慢慢走向他,而到了他身前的时候,我竟然都开始有些期待宫清会直接一只手把我推开的场景。
我靠痛觉来感知自己的存在,这样的我好像实在配不上宫清,果然他看到我之后张口的第一句话就是:
“阿涵,你刚才不该如此的。”
宫清竟然还愿意这样唤我,不过听他这句话的语气,看来到底还是是要批评我不应该随意杀人,于是我有些不高兴的撇了撇嘴。
却没想到宫清只是让我弯下了腰,然后他微凉的指尖轻触上我的脸庞,替我温柔地擦了擦我脸上的血,才开口道:
“燃烧精血是会伤及根本的,以后尽量少用。”
又忽的话锋一转,带着几分笑意说:
“阿涵做的很棒哦,都可以保护师尊了。”
而我听着他带着满怀赞许的声音,才忽然意识到,虽然宫清平日里素来是穿一身白衣,整个人又是淡漠疏离的气势。
旁人如果不认识多半会将他当成一个清风明月的正道,但宫清到底还是个魔道,我不禁想要哈哈大笑,原来我们是同类啊!
我注定是要和他一起下地狱的,是和而不是陪,我才不要做什么清白无辜的旁观者,我要做你罪孽深重的同伙共谋。
宫清,我给过你机会了,既然你不愿意走,那么就接受我的爱吧,疯子的爱!
而待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我抬手按住了自己的胸口,感觉心脏正在里面快速而剧烈地狂跳,似是要跃出胸膛一般。
刚才强逞一时之能的勇气早已消失,我突然脚下一软没站稳跌坐在了地上,忍不住“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现在想来到底是有些后怕的,不过很快还是站了起来将宫清搀扶着回到了宗门养伤。
第五年,全州的宗门大比两年一次,今年又到了宗门大比的时候,因着我上回出色优异的表现,这次我又被选择为了参赛弟子。
有了上次的经验,我这次便不出意外的又成为了魁首,但与上回只是冲宫清兴奋大喊的情况不同。
这次我直接跃下擂台向他跑了过去,而他看着我竟笑了起来,然后我到了之后一把就将宫清抱了个满怀。
宫清愣了一下但并没有回抱我,而是等着我抱够了之后自己松开。
旁边的人都在说我跟自己师傅的感情真是好,虽然不知道宫清为什么没有回话,但我表面上已经是点头如捣蒜般的啊对对对附和着。
可只有我心里清楚这是我预谋已久的,我知道在这种宗门大比夺得魁首的情况下即使是抱住了自己的师尊。
旁人也只会认为是我太过激动而导致的,不会往旁的方面想导致产生流言给宫清徒增烦恼。
而之后关于他那个无缘无故突然的笑,我曾问过宫清为什么要笑,可他却只是摇了摇头说没什么,我便也就没再追问了。
第六年,今晚是中秋的月圆之夜,按理来讲应该是与亲朋好友共同度过的,但今年我推了所有人的邀请,选择了自己一个人到宗门最高峰的一棵古树那里。
古树枝繁叶茂盘枝虬结,然后我寻了高处最粗的一根树枝,足尖轻点便飞身跃了上去。
上去之后浓密的叶子挡住了天上的明月,只有略微几缕细瘦的月光顺着叶缝洒下来。
不过我这里并不是为了赏月,只是想找个清净之地喝酒的,便也就不甚在意了。
我于是躺在树干上开始对着那看不到的月亮独酌,几盅酒入喉后我便开始有了醉意。
突然感到好像有什么人站在了我的身旁,转头一看发现竟是宫清,他怎么会来这里!?
是宗门内不让喝酒还是其他的什么吗,我脑中瞬间窜出了几个问题,一时之间酒都醒了几分。
便赶忙坐起准备说些什么,但他只意味不明地瞟了我一眼就在我身旁坐下了,我于是借酒劲大着胆子将自己的杯盏递了过去。
可宫清却只是看着我并没有接,这时一阵晚风吹了过来,丝丝的凉意让我被酒精侵蚀的大脑也清醒了几分。
我突然意识到了这样做实在不妥,便急忙开口渴望能挽回些什么东西:
“师尊抱歉,是弟子逾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