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第 7 章 ...


  •   市区交通阻塞,四十分钟过后,公交车仍然停在原地没动。

      冯书韫困得东倒西歪,眼睛刚闭上便被铃声喊醒。

      “还没到?”更晚一些出发的罗高飞已经到家了,他不放心她,打电话询问情况。

      “嗯...应该还有一会。”冯书韫先敷衍着,勉强睁开眼睛,向前眺望,由标志性建筑确认现在所在的位置,说:“马上出市区。”

      离开市区,路况就没那么堵了。

      听冯书韫含含糊糊的说话方式,罗高飞知道她已经累到极点了,所以故意没挂电话,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她聊天,试图让她的大脑清醒起来,不然放任她一个人在公交车上睡着,实在太危险。

      可不管他说什么,她的反应始终兴致缺缺,一句“挂了吧”到嘴边,就差说出口了。

      罗高飞灵光一闪,忙不迭道:“听你说选修课遇上点麻烦,现在解决没?”

      “不是什么大事。”

      路况舒缓,公交车重新发动。

      冯书韫坐直一些,揉揉太阳穴,强打起精神:“跟我一组的那位应该在忙其它课程的作业,没来得及看我发的拍摄计划。如果明天还等不到消息,我就电话跟他联系,约个合适的时间面谈。总之,一定要在这月结束前把作品搞完,不然之后我专心忙实习,很难再抽出空了。”

      有关这方面的事,罗高飞没经验搞不懂,不敢随便发表意见,嘴又笨,给不了她任何宽慰,每到这时候,他都会产生强烈的力不从心感。

      顿了一顿,罗高飞干巴巴地道:“辛苦你了。”

      “不会呀,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

      冯书韫一惯看得开:“把事情拆分开,按照计划一件一件去做,总有完成的时候。”

      工作有工作的苦,读书有读书的愁,不管过去还是现在,没有足够的背景在社会上讨生活,注定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活着就得受累,谁都别提更羡慕谁。

      两人东拉西扯聊了一路,到达终点站时,冯书韫已经变得精神抖擞。

      挂断通话,她撑伞从后门下车,步行前往别墅区。

      早已落干叶子的树枝在阴沉的雨幕下直愣愣的向外伸展,光秃秃的,呆呆的,单调,充斥着诡异。冷风拨开薄雾,漆黑寂静的别墅蛰伏在园子深处,仿佛上世纪的油画,饱含厚重的故事感。

      雨珠稀稀落落打在伞面上,冯书韫的听力暂时失灵,路灯光线被晕开,黑夜与薄雾拼合得天衣无缝,能见度变得极低。

      冯书韫不小心踩中枯枝,清脆的响回荡在半空中,经久不散。

      她感觉毛骨悚然,低头匆匆跑过石子路,来到铁门前,钥匙插-入锁孔转了几圈仍然打不开,她不得不用手机打光,这才发现错拿成宿舍的那一把了。

      风大雨大,吹得骨头缝里泛着寒意。

      冯书韫被冻得原地蹦跶,也顾不上打伞,顶着绵密的雨幕使劲扒拉帆布包,心情焦急万分,恨不得整个人钻进去找。

      可惜无果。

      冯书韫对钥匙的记忆模糊,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丢去哪儿了。负责采购食材的刘婶那儿倒有一把备用的,可她按时上下班,从不住在别墅,这会儿联系她送来也不现实。

      那就没办法了。

      冯书韫哀愁地叹口气,沿着石子路折返,绕到正门。

      月色朦朦胧胧,给这座园子罩上一层天然的阴翳滤镜。暗绿色的蔓藤如此之多,顺着墙壁向上蜿蜒,有的甚至贴到客房窗户玻璃上,像只张牙舞爪的怪物,透出几分森然。

      冯书韫拍一拍脸颊,竭力让脑袋清醒起来,别胡思乱想吓唬自己。

      将收起的伞挂在室外,她轻轻推开条缝,做贼似地探头进去,谨慎地观察情况。确认里面一片漆黑寂静,所有人都睡下了,她才敢蹑手蹑脚的往里走。

      装潢古朴的大厅,地板依照主人家的要求擦得锃亮,沾了水的皮鞋踩上去发出咯吱轻响。冯书韫打了个激灵,赶忙收回脚,局促不安地站在地毯上,因为担心弄脏地砖而犹豫不决。

      墙壁的挂钟咚咚响起,指针重叠,停在十二点。

      不远处突兀地传来一道清冷男声:“你大半夜溜进来,打算偷点什么。”

      冯书韫毫无心理准备,被吓到面色瞬间苍白,眼睛瞪得大大的,整个人都僵住了。

      始作俑者却不见一丝负罪感。应祈越起身,步伐悠然地绕过茶几,停在距离她不远不近的地方,静静睨着她,一股子傲气凌人的劲儿。

      四周光线昏暗,冯书韫的眼睛适应了好一阵,才发现他抿直的唇线,极不耐烦。

      她缓了缓,勉强从刚才魂魄离体的惊吓中恢复过来,反复暗告自己不要发脾气。

      毕竟这是应爷爷的家,四舍五入也是应祈越的家,就算他大半夜绕着园子疯狂裸-奔,她也没资格对他不道德的行为指手画脚。

      寄人篱下,便该忍气吞声。

      冯书韫默默敛起气恼的情绪,换上从容表情,回答说:“我本来要走小门的,可我忘带钥匙了,只能绕到这边来...打扰到你休息,非常抱歉。”

      说完,她没再理他,弯腰解鞋带,准备赤脚回房间,以免弄脏大厅的地砖。

      而他杵在那儿没动,身量高挺,投落的阴影笼罩着她。

      猛不防,应祈越冒出一句:“拍摄方案,我已经看完了。”

      冯书韫脱鞋的动作一滞,再抬起头,眼底的惊讶比刚才更甚:“那人是你?”

      他对她的话充耳不闻,保持冷傲的姿态,继续道:“我后续有实验和竞赛,日程安排的很满,没必要为了选修课的半期作业专程跑到古城待几天。”

      “放心,不会耽误你的正经事。”

      冯书韫忙不迭说:“如果你实在没空,拍摄部分由我来做,你来负责后期,怎么样。”

      到时他可以使用钞能力找人剪辑,等于毫不费力就完成半期任务。

      只要保证合作得以继续,让她拿到学分顺利结业就行。

      闻言,应祈越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烦闷再一次翻涌。

      他垂下眼睑认真打量她,试图找出她装傻的证据。

      诚然,活了二十一年,他第一次知道深深的无力感是什么滋味。

      同时真情实感的困惑着:依照她的智商,究竟是怎么考入泉夏大学的?

      就算走艺术这条路,能被录取,文化课想必分数不低。

      可她竟然连基本的听懂人讲话都做不到。

      上次他提醒她,负一层原本是放标本用的储存室,不是人应该住的地方,与其在这儿被应家冷待不如搬出去,可她没懂。

      这次他告诉她,花费太多心思在选修课上很不划算,就近找个公园拍一拍,只要效果好也可以拿到学分,省下的时间大可以用去做更重要的事,她又没懂。

      脑袋这么不灵光,连最起码的时间分配意识也没有,难怪被人缠上只会躲在桌底哭。

      倒是难为她费尽心思记住他的饮食习惯。

      应祈越眼底闪过一丝嘲弄。

      在这儿待久了,他隐约闻到她身上传来一股奇奇怪怪的味道,仿佛碰到什么要命的病毒,脸色唰得变白,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往常麻木冷漠的外壳终于被撬动边角,显现出崩裂的征兆。

      似乎羞于启齿般,应祈越嘴唇翕张几次才发出完整的音节:“你的衣服,该洗了。”

      话题转变的太突然,冯书韫反应懵懵的。

      不该呀...
      她今早刚换的。

      但看着应祈越愈发凝重的表情,好似真的非常介意。

      冯书韫当面儿揪起衣领闻了闻,恍然大悟:“是烧烤的孜然味。”

      紧接便看见他厌恶地蹙眉,就差将'垃圾食品'四个大字变成烙印,永久地刻在她脑门上。

      冯书韫嘴角一抽,直觉今晚真是倒大霉了。

      钥匙不见不提,从头到尾被嫌弃一遍也不能随便反驳,最重要的半期拍摄还不指定能得到他的配合。今天在店里,就不该算无所谓的恋爱运,更该让伊伊帮忙看一看她究竟什么时候能够时来运转。

      她实在不想跟他继续共处下去,忍辱负重地笑笑:“我立马回房间。”

      在开口的同一秒,应祈越已经迈开脚步。

      转身之际,他看见挂钟的两根指针形成九十度,宣告进入后半夜。

      思绪不受控的开始走偏,莫名联想到名为‘Cinderella'的故事,十二点以后魔法自动解除,灰姑娘不得已要马上离开,在仓皇间留下了一只水晶鞋。

      应祈越心弦微动,侧过脸,借着清凌凌的月光,瞥见那双湿漉且廉价的灰白色帆布鞋。

      停顿一秒,他淡淡出声:“柜子里有一次性拖鞋。”

      “……”

      冯书韫后知后觉抬起头,发现应祈越已经走出很远了。

      步伐悄然,如同鬼魅一般。

      仅于黑夜中露出一道剪影,像冬日尖锐的冰凌,散发着一股神秘阴郁的气质。

      普通世界与他之间的距离被倏然拉开了。

      冯书韫静静注视着,直到那道身影彻底消失在楼梯尽头才敢拉开柜子。

      如他所言,最底层果然放着未开封的一次性拖鞋。

      冯书韫挠挠头,实在搞不懂了。

      一会儿嫌弃她,一会儿又帮她...
      还真是个奇怪的人。

      -
      持续近半月之久的雨季终于在月底迎来结束的征兆,等待天色完全放晴,冯书韫决定搬出应家。

      离开前,她本想上楼跟应爷爷打声招呼,感谢他的收留和照顾,不巧他跟家人外出享受周末时光去了,离开前吩咐管家看情况帮一帮她。

      冯书韫的行李很少,可奖杯、碗盆之类的太重,她一个人拖箱子已经不堪重负,只好接受管家的建议,花钱找了个搬家公司。

      过程累是累一些,但好歹顺利住进了新家,以后她便有独属于自己的一方天地了。

      一连几天,冯书韫忙完学校的事情就迫不及待赶回家照顾花草,眼看着小房子里慢慢充满她存在的气息,整个人从未有如此强烈的归属感,心也一下子安定下来。

      自这一刻起,她才有融入这座繁华城市的实感。

      趁闲时,冯书韫又网购来许多花里胡哨的餐具,邀请朋友们周末到家做客。除去有个在外地实习的室友没法到场,其余人都在群里积极响应。

      自早晨起,冯书韫就开始兴致勃勃地筹划要做什么,列了个详细计划表,待会到超市大买特买。

      日头没维持多久,过午又淅淅沥沥下起小雨。

      冯书韫的心情完全没被突变的天气影响,甚至觉得微风细雨,一切发生的恰到好处。

      推开教学楼大门,她撑起伞,三两步跳下台阶,背影充斥着俏皮。

      这节课多半时间用来训练体能,冯书韫忘带水杯,出了一身热汗,燥得喉咙干涩发疼。

      她径直走到贩售机前扫码,买了一瓶柠檬味的电解质饮料,等待老旧机器反应的间隙,乐津津的跟那头的丛莺莺分享:“以后你来泉夏就跟我住,能够用得到的东西,我全都准备了三份。”

      “三份?”

      “还有罗高飞嘛。”

      顿了一顿,冯书韫格外严谨地补充:“给他买了餐具,床上三件套只有我和你的。”

      丛莺莺放肆笑了一阵,跑到书桌前狂翻日程本,嘟囔着等男朋友忙完手头的作业,就找个周末一起去泉夏玩。最重要的是,她还惦记着吃罗高飞做的酸菜鱼呢。

      冯书韫笑着答应,说再见之后等丛莺莺先结束通话,将手机塞入口袋。

      '咣啷'一声巨响,饮料掉落。

      她弯腰,手背推开挡板去拿。

      猝然有道阴影落下,将她连伞带人都笼罩住。

      冯书韫稍微抬眼,意料之中看见应祈越冷傲的脸。

      从枝头凋零的叶和花铺成一条望不到尽头的毯,他毫不怜惜地踩上去,垂眸睨着她,默不作声。

      冯书韫皱皱鼻子,快速捡走饮料,起身让位。

      擦肩而过的刹那,他抬手捏住雨伞边缘,成功牵制住她的动作。

      被打湿的粉色花瓣杂乱无序地黏在透明色伞面,再之下是一张本真未经修饰的素颜。细的眉,亮的眸,红的唇,好似一副天然又漂亮的油画。跟那天哭成鬼的她简直判若两人。

      两人一个措手不及,一个若有所思,反倒谨慎的默契。

      谁都不肯做先出声的那个,静静伫立对望。

      水流顺着伞面蔓延至应祈越的小臂,昂贵布料晕开一片暗色。

      在她愈发疑惑不解的眼神中,他缓缓松手,单刀直入:“就这周六早上,我们出发去古镇。”

      “作品内容按照你的规划进行,拍摄和后期交给我,你只需要出镜,以及...”

      他看她一眼,说:“酒店安排。”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 7 章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