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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李大爷一家 ...


  •   李大爷当然就是佳的爷爷,李二的老汉儿。
      从三岔坝搬迁出来过后,没做几年地,就赶上了城头工厂大招工。他和大量青壮年劳动力一起,进城当上了一名光荣的工人,端起了让人羡慕的铁饭碗。
      勤劳的李大爷,最早在厂头锅炉房烧锅炉,后来又在单位伙食团干过一段时间。听姑妈说,他还去川师里面做过活碌。
      退休了也没闲过,又在厂宿舍区开了几年茶铺,就是大家口中的“俱乐部”。再后来还帮姑妈守过几年铺子,那个铺子所在的市场拆了过后,又在成都的西门东门各住了很多年。
      李大爷个性好强,脾气有点儿怪,经常骂人,年轻都还好,越老脾气越怪,越爱骂人。骂得最多的就是佳的奶奶,经常说她这没对那没对。有时还会把奶奶骂哭,甚至直接把奶奶煮的肉汤端来倒过一回。在外人面前倒是很好说话。佳终于晓得自己的老汉儿为啥也那么爱骂人了!有样学样,好的学不到,坏的学得飞快。
      李大爷一向刚健身体硬朗,70多岁了还要骑自行车。有一回骑车,被开车的撞倒了,人家也很自觉,抱歉地主动提出带他去医院检查一下。他倒好,站起来拍哈身上的泥巴,大手一挥说,“没得事,不用去医院,我没得事!”
      结果,回来第二天早上就一直喊手痛抬不起来,“不得行,硬是要去检查一下才要得!”
      一检查,粉碎性骨折,至少住院一个月。大夏天,一向硬气的李大爷,造孽兮兮地坐到病床上,缠起纱布,吃饭也不要人喂,还非喊不用瓢根儿,“我又不是没得手,又不是拿不起筷子,拿个瓢瓢吃饭像啥子嘛?”
      “哪个喊你要绊倒要住院呢?还不要人家撞的管!”
      “我咋个晓得遭得这么凶嘛?!当时又莫得啥子感觉得,哪个晓得第二天早上起来那么痛呢?”李大爷继续委屈,大家又好气又有点好笑。总之是一个怪脾气又好笑的老头儿。
      他说话有点儿结,流传最广的是真实版的指挥倒车,“倒,倒,再倒,还倒点儿,倒…倒…倒…倒不得了!”结果,车子已经撞到后面的汽油桶了。
      还经常感叹,“哎,当时都有人喊我去当兵的!那时候好小哦,给我差不多大的跟到去走了一趟回来,现在都是老革命了!要是我那会儿去了噻,现在才不得在这儿了得!”
      每次听到这些感叹,李二总是笑他说,“人家怕也不只是走了一趟哦!唉呀,老爸子你算了嘛,那些虚的都不要提了,就说点儿实在的。以前张孃喊你买她那个老房子,当时才几千块钱哦!你明明就拿得出来钱的,就是不买!现在那个房子早就拆了,都不晓得赔了几套新的了!还有原来厂头分房子给你,也是好便宜哦要不到啥子钱,你也不要!硬是不晓得咋个说你,你咋个想的哟!?”
      说起这些,大家难免跟到一起遗憾。李大爷表情倔强,“我咋个晓得那些老房子那么快就拆了嘛?厂头分房子,我想到退了休我就回老家去了噻,我老家修了房子的,要厂头的房子干啥子嘛?!”李爷爷委屈巴巴。
      “修房子!花了几十万修的房子,结果现在都没得人住,拿来干啥子嘛?”
      对于李老头儿没得眼光,没得远见这个事情,李老二同志深有体会。
      年轻的时候他刚上来成都,跟到一个小板儿跑过一段时间工程。老板儿觉得他还可以,想让他跟到一起干,李二也愿意。结果李老头儿弄死不干,觉得有铁饭碗不端,跑出去搞个体没出息。后来那个小老板儿也整发了,李二觉得要是出去了,自己也可能跟到有点好处哇。
      李老头儿有一个最大的爱好,就是打牌,打长牌。生活上,这样舍不得那样舍不得,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更舍不得买房子,为了打牌咋个输都舍得!
      他的退休工资,从1000涨到3000,有些时候姑妈还要拿钱给他。除了最基本的生活费,多数都是拿来打牌了。有时候为了打牌,克扣给奶奶生活费。奶奶又没收入,只能省吃俭用,等儿女给点儿。这一点李二也很不安逸,有时候会说两句,有时候也只能另外给老妈点儿年节费。
      跟他一起打牌的人倒是很喜欢他去,“李大爷又来啦~快快快~来摆起摆起!”
      觉得这个大爷又有退休工资又舍得输,很可以!就是脾气有点怪,输了要不高兴甩脸子,有时候要耍点无赖偷点牌。
      后来都80多岁了,还是坚持每天上街打牌。还要喊佳帮他,在网上买一个老年人用的电动轮椅,好方便他每天上街来回打牌。
      佳一口拒绝,“不得行!那个车子好不安全哦,出了事哪个负责?!”
      整得李爷爷马上脸一沉,“又不是喊你们出钱,我自己出钱!”
      佳很坚决一点情面都不讲,“不要我们出钱也不行,那个车子那么危险,好多出事的,肯定不能用!”
      气得他一天没咋开腔,最后全家人都一致不同意,他也就只有算了。
      李大爷养了4个儿女,大女就是俊书,佳的姑妈。因为是他从小带到身边一手带大,所以姑妈和他的感情是最好的,还因为这个事闹过一个小矛盾。
      姑妈多小的时候,就跟到爷爷来城头了,以至于有好事的外人在她面前多嘴,“你看你妈都不管你,全是你老头儿带你,你是不是你妈亲生的哦?!有点悬哦,好像你老头原来还有另外一个老婆,你多半是另外那个生的哟!”
      小娃娃哪经得起这样子的拷问,心头一直留下了疑问,长大了还跑去问过李爷爷,她到底是不是老妈亲生的。
      这种事传到奶奶耳朵头了,那还得了!
      边哭边解释,“不是我生的是哪个生的嘛?!那哈儿生了老大没几年,又要做田又有了老二老三,我一个人哪里带得过来嘛?!只有你老汉儿带到你,去城头上幼儿园。我还记得,生大娃儿的时候,那个奶水啊,硬是好得很,多得吃都吃不完,只有拿来河沟头去倒了!其他三个都没得这么好的条件。所以说大娃儿硬是有福气得很,从小就享福,大了嫁得也好……”边哭又边笑,时不时奶奶想起了,还要怄一哈气。
      话说回来,李二也觉得他们的老妈太小气了,心眼儿像针尖儿一样细,经常滴点儿大个小事就要怄半天。还爱生闷气,不晓得咋个的,一句话就得罪她,就怄气了。所以他经常劝老妈大气点儿,性格好一点儿,随时都怄的话是怄不完的,把各人身体气坏了划不着。
      李二说,奶奶因为婚嫁的事和屋头闹得不愉快,自从嫁到李家就和娘屋头的亲人断绝了来往,几十年都没得联系,可能她就是一个感情淡漠又小气的人。
      年轻的时候在李家,跟爷爷屋头几兄弟家头关系也搞不好。一哈儿啥子“幺爷爷屋头,修的棚子比我们这边高一点儿,就压了我们一头了……”一哈儿又一只鸡不在了哟猫儿遭药闹死了哟,甚至一根葱葱儿蒜苗儿都要气半天说半天,说难听点儿就是典型的牙尖婆。
      不过奶奶对李二好,那是从小就很明显的,不是一般的宠爱。所以他小时候咋个费咋个闹,奶奶都还是维护他的,大了他咋个说她也不得真的怄气。
      对两个女的感情确实是,相对要淡一些。老大从小不跟她,后来又是条件最好最有办法的,自然也就不得说啥子不好。
      老三就不一样了,这个三女从小身体弱些,性格有点儿烈,遇到老二和老四又老是要惹她气她。啥子拿石头丢啊,把她的饭藏起来啊。经常气得三妹儿就真的不吃饭了,越来越瘦。
      老妈一心想让老三,也像全家的骄傲,大姐一样嫁到城头去。就算当不到工人,没得铁饭碗也可以,总比在老家种田强嘛。最早也托人给她介绍城头的对象,倔强的三妹儿才不愿意,一心只嫁青梅竹马的军生。
      军生是街上的,家头很一般,也没得好多田,老妈心头很不满意。不过当时,看在军生是街上的居民户口的面上,三妹儿嫁过去了就是农转非了,也就只有将就了。但是,平时没少背到说别个军生,这儿不好那儿不好。
      老三和军生生了大女梅梅以后,在本地打了一段时间工,就到攀枝花帮人打衣服去了。反正就是,为了生活不断地往返外地打工挣钱,生活不太稳定。又一心想再生一个老二,九几年他们镇上,基本上家家就算罚款都要生两个,不像城里头家家都是独生子女,对于二胎就有点接受不到了。
      每次说起三孃家要再生一个,李老大和老二家的反应都比较大。
      李二说,“生那么多来咋子嘛?!咋个带嘛?!”
      康姑爹更直接,当到还小的梅梅面直接都说,“有些人啊,就是想不通!越穷越生,越生越穷,生来干啥子,只有给国家增加负担的份儿!”
      还在上小学的梅梅,倒是有自己的想法,“我们那儿街上,大家屋头都有两个,我也喜欢我妈再给我生个弟弟!”
      梅梅继承了三孃两口子的优点,生得特别好看。粉白饱满的鹅蛋脸上,资格的柳叶眉,丹凤眼含着水会说话,眼眨毛特别长。拿姑妈的话说就是,“梅梅是长得好,李佳就没得这个条件了……”
      佳也特别喜欢这个漂亮的妹妹,从来都不得拿自己和妹妹比较。甚至很骄傲,有这个漂亮的妹妹。虽然佳那个时候并不晓得啥子面若桃花,目含春水,朱唇皓齿,顾盼生辉之类的词语,只觉得梅梅是整个屋头长得最好看的,还有点像王祖贤。她和妹妹两个人的关系也特别亲。
      梅梅只比佳小两岁,性格就和佳截然相反了,从小的个性就很强,是个名副其实的“辣妹子”“歪女子”。她的婆婆,也就是佳的奶奶经常说,“这个女子不得了,长大不晓得有好歪!”
      舅舅李二经常念叨梅梅,“小的时候来俱乐部耍,给她洗头她不干,实在太脏了就把她头按到估到洗!”
      那还得了!这个小侄女跳起来大骂舅舅,手抓脚踢。舅舅只有吼,“那么脏都臭了,不洗咋个办嘛!”
      反正要是哪个说了她,绝对是眼睛给别个一棱,别个说一句,她恨不得回10句,随便哪个都欺负不到的。
      娜姐说,有一次他们去攀枝花耍,顺便去找在那儿打工的三孃一家人。小梅梅以为是认不到的坏人来了,拿起把菜刀冲出来“迎客”。把人吓得,不得不不感叹,硬是“辣妹子,辣得很”!
      三孃一家以前虽然条件不好,但还算平静,直到弟弟瑞瑞出生,好像打破了之前的平静一样。弟弟是在外地生的,因为老二算是超生。三姑爹回老家给他上户口,高高兴兴上完户口,急急忙忙地赶回去看弟弟。
      大客车在高速上出了点儿事故,他跑下来看热闹,结果遭后面的车撞了。姑爹伤得很重,住了很久的院。一边是才出生的弟弟,一边是住院需要经悠(照顾)的姑爹。住院又需要钱,超生还要交罚款,所有的事情加到一起,把三孃整得焦头烂额的。
      全家都跟到一起着急。老年人又迷信,奶奶就一直说人家瑞瑞,“我看啊,这个二娃儿是个克星,克到各人老汉儿咯!整得好惨嘛,就算是现在好了,二天也做不得啥子活路,更不肖说啥重活碌!”
      佳过年回老家,看到圆滚滚,小肉球一样的瑞瑞弟弟,一点儿都不相信他是啥子克星!弟弟的藕节巴儿好肥好乖哦。
      也幸好,梅梅一直是一个坚强独立能干的女娃子。当了姐姐,屋头又出了那么大的事,就更懂事。王姑爹休养了很长一段时间后,还是只有和三孃一起,带起弟弟到外地去打工。梅梅就只有一个人留到老家读书。虽然屋头有她奶奶,但经常都是她一个人自己搞吃搞穿,从没抱怨过。
      李二经常都说,“李佳,你看你啥都做不来,要是你像梅梅那个样子一个人在屋头,你只有饿死!”
      一直说梅梅漂亮,有好漂亮呢?小时候她来城头耍住佳屋头,有牙尖的邻居听说了他们家的事故,再看到她本人。直接当到娃娃面说了一句,“硬是红颜祸水哈!”
      香也不好说啥,佳白了那人一眼,心想咋个这样子当到说一个小娃娃?!拉起妹妹就走了,幸好梅梅还小听不懂,不然以她的脾气肯定要骂回去。
      大人总是故意,想方设法地挑拨小娃儿之间关系。经常说,“梅梅,你看别个姐姐读书好得行、好展劲!你喃?”
      佳有时候,也被拿来夹到中间和妹妹比较,“你长相没得妹妹生得好,长得没得妹妹乖……”“看到了你妹妹才晓得,啥子是一白遮千丑,你就只有白了!”“李佳你好笨哦,看人家梅梅,手脚好麻利好能干!”
      说起也怪,其实从小备受打击的佳,是很在意别个说她长相问题的,但佳并不生气至少不生梅梅的气。就算会羡慕,但真的从没有嫉妒过。因为妹妹,也从来不会因为长相来评判姐妹感情。
      小时候,佳和娜在简阳的稻田边走。有人在田头打谷子,颗子汗迁撑流。娜突然说,“我们和他们不一样。”
      “有啥不一样?都是人啊。”
      “不一样,我们要高级些!”
      佳不懂,老师不是都说人人平等的嘛?!佳很小的时候也不懂事,跟到旁边的人起过哄,笑梅梅他们是农村户口。稍大一点儿就晓得,长相,成绩,户口都不是障碍,至少不应该是一家人之间的障碍。
      三孃就说过,佳和城头乡坝头的娃儿都耍得来,不像有些城头的娃儿,会看不起他们那儿的娃儿。
      李家的男人都好耍贪耍,好像是有遗传的,从李大爷开始到李二,李四爸儿都是。从小跟到二哥一起,上树抓鸟下河逮鱼。为了偷吃人家高树枝上的柑子,半夜听到吹大风了,马上跑到树下去等到起。偷人家的甘蔗被狗撵到咬,联合起来欺负大姐三姐!
      抽烟喝酒打牌一样都不少,特别是爱赌如命这一点,简直是体李大爷体完了。
      以前李老四也和李二一样,在大姐夫包的建筑工地上干过几年。李二开压路机,老四不会开车,就做点儿砌砖码墙的活路。做活路倒是没得问题,就是太爱打牌了,一下班就马上拉人开场,有时候整个通宵,严重的时候甚至影响到了施工进度。
      先大家觉得,反正他是老板儿的小舅子,就跟到他耍噻。后来出了点儿不小的事故。姑爹和姑妈劝他很多次也不听,实在莫法了,只有让他走人了。
      四爸儿爱打牌,不仅影响了工作,还欠了不少的赌债。说起这些,四孃素花就气得很。
      素花孃孃,人特别实在勤快,性格也比较爽快,身材又高大,一看就是个能干的人。大家都觉得她人对,四爸儿找到她硬是享福,连一向爱挑事的爷爷奶奶,都说不出这个幺儿媳妇儿半句不对。
      虽然他们也晓得,这个媳妇儿比幺儿还靠得住,但还是护儿的。幺儿做了再多错事,都还是不得多说几句重话,工地打牌那个事也就说了句,“那就不干了嘛,另外找事情做嘛。”
      所以更不消说,平时幺儿好吃懒做,脾气不好,爱骂人了,还打大牌,小了的看不上觉得没意思。
      佳一直想不通,像四爸儿和她爸李二这种,不管哪方面都不咋个的男的,为啥子还总是可以找到那么好的老婆呢?!素花孃孃也是,她妈妈阿香也是。反正,以后佳绝对不想找他们这种的!
      四爸儿和素花孃孃的大儿雄雄,倒是更像妈的实在,幸好没再遗传到那些缺点了。就是不爱说话,弄死不开腔,比佳话还少,只有吃饭的时候问他要好多,他总是说一句“蛮多!”
      啥子吃的都要蛮多,大家都笑他。娜子从小就给他取外号,喊他“蛮多”。他就更害羞了,抿嘴微笑一下,更加不开腔了。
      都说老大闷老二就精,这点在四爸儿家体现得也特别突出。大儿是老实的闷蛋,二女丽莎就鬼精鬼精地很会说话。逗人开心有一套,嘴巴乖得,随时给奶奶打电话都是,“奶奶,我好想你哦!”
      老人家喜欢得很。李二经常说佳,“你看你,就说不出来‘想你’这种话!”
      不过李二也说,“这个鬼女子爱说话也爱狡辩,还有点儿爱撒谎,要好生教才行!”
      四爸儿四孃,对娃娃还是相当重视的。
      最早两口子都在城头打工,两个娃娃和老人在乡坝头。一年夏天,雄雄突然遭毒蚊子咬到,得了脑膜炎,住了挺久的院。为了照顾娃娃,两口子都回简阳找活碌了。
      一向不爱说是非的素花嬢嬢,因为雄雄的事,都相当怄气,“那些人说得真真儿的,啥子我们雄雄抽了骨髓就瓜了哦?!我看哈他喃,得不得真的就瓜了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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