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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一切法皆因缘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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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法皆因缘起。
一阵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将叶宝成从黑暗中唤醒。
一个简陋的房间。简陋的房间里放着一张破旧的罗汉桌,桌上放着一盏快燃尽的蜡油灯,以及几本叠放好的书,清洗干净的毛笔搭在一个已经干了的砚台上,两个已经打了好几个补丁的蒲团放在桌旁。再就是门旁放着的一个木桶以及放了一个脸盆的洗脸架。就这些了。
这又是哪里?
这时破旧的木门发出沉闷的吱呀声,进来了一个沙弥,看着十五六岁的模样,脸色蜡黄,一副受了苦难的样子,但眼睛却是炯炯有神。他身穿的灰色僧衣上补丁叠着补丁,包裹着瘦小的身体。
“你醒啦,要喝点水吗?”小沙弥热情的打着招呼。
“我这是在哪?”
“重山寺。”说这三个字的时候小沙弥炯炯有神的眼睛开始变得更加的明亮了。
原来阿娘他们费尽心力的将自己送到了寺庙。叶宝成不免暗自庆幸,他原以为家人是要把他送往大哥驻守的边疆,不过相比于这里,边疆的确也是最安全的地方了。
喝了几口沙弥递过来的水,叶宝成精神尚佳,就与这沙弥聊了起来。从聊天中知道这沙弥的名字,原来叫盼财,来到重山寺后改了名字叫慧才。
“我家穷,我娘就想着我是个男孩,未来给家里多挣点钱~”
“那你怎么来这了?”
“四年前闹旱灾,家里人都不在了。我娘在临死前将我托付给了寺庙。”
可能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阿才紧接着问叶宝成的名字,问他为何带着如此重的伤来到重山寺。
“叫我阿成就行~”然后叶宝成想了想接着说,“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至于怎么受伤的,是因为一个女人~”
慧才的脸刷一下红了,神情慌乱起来,嘴里开始不停的念着阿弥陀佛。
叶宝成被他这副样子逗笑了。
“你至于吗?等我好了带你去见~”
盼才更加慌乱起来。
沉闷的吱呀声再次响起,一阵清凉的秋风紧跟着溜了进来。叶宝成看到了一张明亮的脸,,看着和自己年龄相仿,年纪应该更轻些小沙弥。
“树儿!”慧才像是见到救星,赶忙躲到来人的身后。
“你醒了,先把药喝了吧。”来人说着将手里端来的汤碗递到叶宝成跟前。
明亮的脸,清亮的声音。
“奥~好~”。然后叶宝成听话的将碗中的汤药一饮而尽。
“这药是放糖了吗,怎么还有些甜味?”
“甜味?真的假的,熬这药的时候,苦味都熏眼睛了!”仿佛又被熏到了眼睛,慧才赶紧闭紧眼睛。
“看来是快好了~”,被叫树儿的小沙弥接过汤碗说到。
“请问这位是?”
“叫我树儿就好,我和慧才一起来照顾你的。”
“对对对,我和树儿是被堂主安排来照顾你的,这间屋子原来是我和树儿还有师兄们住的,前几天他们乞食去了,这次估计得有半年,接下来应该就我们三个先住这了。”
叶宝成点点头,躺了回去,但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忙撑起身子。
“我叫阿成,今年十六岁,不到半年就十七岁了~”
“嗷嗷,你和我说了,我原来叫盼财,现在叫慧才,快十八岁了,这么说我比你大呢。”
见叶宝成没搭话,慧才看向旁边正打算拿着汤碗出去的树儿。
“我和慧才一样大。”说完就出门去了,沉闷的吱呀声又响了起来。
“说实话,今天我才知道树儿和我一样大,一直以为他比我小来着~”,边说着慧才边摸了摸自己那光溜溜的脑袋。
“他和你一起进寺庙的?”
“不是,我来重山寺的时候,他就已经在这了。树儿人很好的,就是不太爱说话,所以有时候你别太在意。”
“嗯,我也不太爱说话~”
“啊?”
来重山寺的已经三个月,叶宝成恢复差不多了,一瘸一拐的能干些事情了。这时已是深秋,寺院里的人开始陆续换上加厚的僧衣。
因为身体尚未恢复,叶宝成被安排了分饭的活。每到了饭点,叶宝成比谁都积极兴奋,因为每到这个时候他就可以捉弄树儿了。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是彻底厌烦了这个半天憋不出一句话的榆木疙瘩,说十句话都不一定能等到他的一句。慧才只能在这中间充当起了和事佬,每当叶宝成故意给树儿超量的饭,慧才就帮着吃掉,给少的时候,就匀给对方一些。
“阿成,你别这样了,树儿就是话少些,你别欺负他了。”
听了慧才的劝说,叶宝成瞬间来了劲。
“是我欺负他吗,上次你也看见了吧,几个香客捉弄他,是不是我拿着扫帚给赶走的?”叶宝成接着说:“你猜怎么着,人家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一句都没有,转头就走了,这个榆木疙瘩!茅坑的臭石头!”
“阿弥陀佛.....”
“还有就上个月,我见他那天抄佛经抄的那么累,帮他打了水,然后呢?一个屁都没有!还有......”
“阿弥陀佛.....”
“行啦,别天天的阿弥陀佛了,听得我耳朵都长茧子了!烦死了......”
正说着,重山寺的监院来到了门前,此人是在重山寺的居士,法号青山,今年有四十五岁了,因为常年在此,就担起了寺庙里的众多繁琐事务。青山这次来是叫叶宝成去见住持的。住持在江南的一位朋友病重,三月前他便赶往江南探望,今天下午刚回来。
“阿成,住持回来了,他要见见你。”
叶宝成其实也早想见见这位住持了。一是他能避难于重山寺,肯定与这位住持有分不开的关系,因为来寺庙的这三个月,他所见到的德高望重的僧人并未表现出对他亲密或者特有的关怀,而且也并未单独找过他;二是听慧才讲的,这位住持很少露面,寺庙的各种事务几乎都由首座领导着了。就慧才都来寺庙快三年了,也就见过住持一面。真是一个古怪的和尚。
“他一般住在山顶上的红门,一般不下山的。”
“红门?”
“对呀,你是腿脚不便没法出门,等你能出门,天气也好的时候,在千佛殿的院子里是能看见的。就在最山顶上。”
“你有上去过吗?”
刚刚还在侃侃而谈的慧才神情瞬间低落了下来,“没有,爬山是可以的,但不能去山顶,那是住持修行的地方。”
“那他吃饭怎么办?”
“有去送饭的。”
“呵,谁愿干这差事呀,天天爬那么高的山,累得半死。”
“我呀!”
“谁?”
“没什么~”
叶宝成一瘸一拐的跟在监院的身后,此时一轮弯月已经明晃晃的升了起来,使整个重山寺看起来像是点了一盏闪着寒光的大灯。下午已经打扫过一遍的青石板路上再次铺上了一层银杏叶,脚踩上去发出清脆的声音。叶宝成开始犯了愁,不知道明天又要扫到何时。
跟着监院左拐右拐的来到了后院的书阁前。
“进去吧,住持在等你了。”
叶宝成点点头,一瘸一拐的顺着台阶走向有着微微灯光的房间。
书阁不大,目测有三层。围着一圈琴丝竹,风一吹,发出轻飘飘的沙沙声。书阁的门虚掩着,叶宝成轻轻推开,站在门口屋内张望着。
“进来吧。”混厚的声音将寂静划破。紧着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从旁边书架的暗影中走了出来。
自从叶宝成来到重山寺,还未见过如此高大的僧人。这僧人看着和大哥的身形差不多,但消瘦些。看着五十岁左右的样子,眼睛异常明亮,有些深色的皮肤上看不出太多的岁月痕迹,却能够清晰的感觉到那无限的悲悯。叶宝成有些被震撼到,他像一只被驯化后的小狗,安静的站着,等待主人的指令。
“已经这么大了。”
“你...您认识我?”
住持微微一笑,“你和你娘很像。”
“你...您认识我阿娘?”
住持微微点点头,然后招呼叶宝成坐下,并亲手给他倒了一杯清茶。
“重山寺远离京都,你安心在这里休养即可。和你在一起的两个孩子,你们相处的怎么样。”
叶宝成本想吐槽树儿,但一想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他只不过是古怪些,也没什么。
“挺好的。”
“嗯~身体好些没有?”
“好一些了,能在寺庙干些杂活了。”
住持又微微点点头。“这我都听监院说了,”然后又接着说:“好了,不早了,回去吧。”
叶宝成乖巧的点点头,但当他走到门口时,自打进寺庙就一直压在心头的问题这时又再次探出了头。其实能下床后,他也曾偷偷的问过殿堂里的佛祖,可是他没有得到回答。
“住持,我能够来到这所寺庙应该是得到了您的帮助,那我在家犯的事您应该知晓了?”
“知晓了~”
“您觉得我有错吗?”
“你觉得你有错吗?”
“我自己觉得我没有错,那个刘博石他.....”
“你明明已经有很确定答案了,就无需再问其他人了~”
住持轻飘飘的一句话打断了叶宝成想要接下来的控诉。见叶宝成呆愣愣的站在门前,微笑着问道:“要再给你重续一杯茶吗?”
叶宝成回过神,看着桌上还在冒着热气的茶杯,忙告辞,“不了,您忙。”
叶宝成回到房间,慧才正和树儿正围着桌子读着今天晚课的经文。见到叶宝成就忙凑上前。
“你见到住持啦?”
“嗯~”
“怎么样?说什么了?”
“没什么~”
慧才见叶宝成不想搭理自己,就又悻悻的来到书桌旁读起了经文。
听着慧才叽里咕噜的读着经文,叶宝成从床铺上猛地坐起,然后死死盯着眼前的两个人。
“如果我杀人了,你们怎么看我?”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让慧才瞬间摸不着了头脑,只‘啊’了一声,然后一脸迷茫。
一小会儿的沉默。
“为何杀人?”树儿隔着煤油灯问。
“因为惹着我了。”说这句话的时候,叶宝成是气鼓鼓的说的。
树儿看了看叶宝成,没答话,又看经文书去了。
看他这个样子,叶宝成又气不打一处来,不自觉的吼了起来,“你他娘的是不是半个哑巴?每次都话只说一半!”
寂静的夜里,叶宝成的吼叫惊到了慧才,吓得他赶忙在站了起来。也惊起了在树上休息的未归南的鸟儿,传来了翅膀拍打的声音。隔壁也开始传来其他僧人咳嗽的声音。
“你问我们怎么看你,没有什么看法,因为这时你自己做的选择,而且你也给到理由了,是‘他’惹着你了。我不是你,没有经历过你的经历,所以,没有看法。”
叶宝成看着那张因为灯光变得更加清澈的脸,瞬间哑口无言。他想要求证什么呢?一句别人的安慰还是一个心安?
“这时今天晚课看的经文,如果现在还睡不着,就看看吧。”说着树儿将一本经文递给了叶宝成。
八十八佛大忏悔文。
......
如是等一切世界,诸佛世尊,常住在世。是诸世尊,当慈念我。若我此生,若我前生,从无始生死以来,所作众罪。若自作,若教他作,见作随喜。若塔若僧,若四方僧物。若自取,若教他取,见取随喜。五无间罪,若自作,若教他作,见作随喜。十不善道,若自作,若教他作,见作随喜。所作罪障,或有覆藏,或不覆藏。应堕地狱,饿鬼畜生,诸余恶趣,边地下贱,及蔑戾车,如是等处,所作罪障,今皆忏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