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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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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篇——高耸的围墙
吃完少有按时的早餐,仍旧是在车库,车旁的伯德正等着她们
“女士,澄海二号区在凌晨三点传来消息,被炸了两次”伯德替人拉开车门,似乎并没有避开她的意思。
“伊斯瑞亚的情报人员目前正在阿蒂亚斯街区,前几天被我们误导到另一个位置,炸了个正着”
她摸不透这些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只好一声不吭地跟着上了车
女士语气没有丝毫起伏:“看来莱伊沙最近脾气不大好,应该不是我气的吧?”
“那需要....”伯德启动车子,试探性开口问
“当然,戏还是要做足的。质问他,伯德,然后适当性示弱”女士摊开手:“就像我先前教你的一样”
“是”
“等等”女士抬手,黑黢黢的眼眶看向她:“模仿嘈杂的声响,哭声,叫骂声,风声,就灾后的那些声音,会么?”
她一顿,缓缓地点头,那些声音,是她最熟悉的
女士摊开手,示意她开始表演,然后看向伯德,点了点头
伯德拨通了另一部手机,压低了声音:“我们不是说好了么?!”
“你...是谁来着?”话筒另一边,男人的声音像雄狮一样浑厚,却带着傲慢和轻蔑
“少装蒜了!你个出尔反尔的混蛋!迟早该*#…下地狱!”伯德怒不可遏地朝话筒里大吼,受过伤的面容扭曲而狰狞,本就粗哑的嗓门像沙砾磨过玻璃一样刺耳
“我不介意在多投几枚下去”莱伊沙的声音仍旧傲慢,那边嘈杂的哭腔和男人的怒气似乎让他十分享受
仿佛杀戮和战争带给他的不只源源不断的金钱,还有那扭曲变异的满足感
伯德陡然噤声,半晌才沙哑笑,像是捏住了对方的短处:“你....不能”
这次换男人沉默,那边的桌子似被猛砸了一下,沉闷厚重:“让TM 做主的出来说话!”
伯德不动声色地看了后边好整以暇的人,身后那名瘦弱女孩模仿出来的声音当真惟妙惟肖,甚至让他有种错觉
女士像是在听一出好戏,撑着下巴,见状无声地压了压手,示意他继续
伯德咬牙切齿:“你想怎样?”
“温克特贱民始终是一条狗”莱伊沙一字一顿地说着:“狗要听话,不然...”
通讯那头传来止不住凄厉的嘶嚎,像是某种动物的血溅了满墙
“你!”伯德怒气填膺,正想破口大骂
电话却再次“啪”一声被挂断了
伯德努力压制了怒气好一会儿,脸却逐渐铁青,拳头攥得死紧,哐当一声,失控重重地把手机砸在座椅上
“伯德”女士拍了拍他的肩
“我会的,当然,女士,我不会为这种人渣生气的”
伯德的胸膛起伏着,努力压抑着怒气,吞咽着唾沫:“迟早,我们会让他付出相应的代价!鲜血的代价!”
他气的浑身上下都在控制不住地发抖,缓了好一会,才稳住了死死攥着的手,再次发动了车子:“刚刚那男的叫莱伊沙,是个军火贩子,给双方□□的,有他在,死的....”
“死的人.....会更多”
随后的一路上,伯德就闭上了嘴,缄默地把车开上了废墟,似乎只是无关紧要地跟她提了这么一句
和进来时的路不一样,周边的景色完全搭不上边
“干的不错”车开上了废墟,女士才点头鼓掌:“你应该会带给我更大的惊喜的,对么?”
女士的语调上扬,似乎对她抱了很大的期待
这是个极其危险的信号,没有人知道,让这阴晴不定的魔鬼期待落空,会有什么凄惨的下场
她忽然想起了昨天那个被轻描淡写杀掉的男人,默然点头
她从来没试过那种震耳欲聋的声响
不知道会不会死
她没什么非得活下去的理由
但同样,也没什么非得去死的理由
听说好人会被主接上天堂,她算不上好,没法上天堂,但也不想去地狱
女士敲了敲车窗,示意她看:“瞧”
窗外的一群狗正在狂吠,撕咬围攻一条中间的瘦骨嶙峋的黑狗,狂犬蹬起的尘土和烟尘卷的满地都是
“要够疯,够死皮赖脸,够狠”女士还是那不经意的语气
黑狗绷紧了脊梁,眦着牙流着涎液,双眼通红一片,疯了一般撕咬着周围的狗群,那条率先冲上去的猎犬率先露了怯,后腿,才退了半步,就被黑色的闪电撕咬住咽喉,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
土灰四起,狗群夹着尾巴落荒而逃,那只黑色的家伙却仍旧疯了一般在身后穷追不舍,狂吠着
“擒贼先擒王,痛打落水狗,这个词听过么?”女士收回目光,倚在车座上好整以暇看她
她摇了摇头
透过车窗,隐约可以瞧见外头垒成的高墙,还有上头戒备森严的守军,密切注视着什么
女士不甚在意地拍了拍风衣上不存在的灰,淡声:“你知道外头有什么?”
她再次摇摇头,她从来没出去过,但犹豫了几瞬还是开口:“外头是...伊斯瑞亚”
“是,又不是”那张青面獠牙的嘴一张一合,话到一半,却按下不表:“哦,忘了问,你应该领过温克特政府的救济粮?”
她迟疑地点了点头,她是去偷偷抢过的,但没再那群守军面前,而是抢了另一个可以上前领取救济粮的家伙.......因为那群守军只让男性....上前.......
没法上前线打仗的,只需要待在家里顾好孩子和老人就够了,她们的食物会由她们的男人领走的
没办法
她只好趁那家伙兴高采烈坐进巷子无人角落的时候,抢了一些
女士不甚在意地收回目光:“每隔十天半个月,国际救助组织就会送来日常的物资、食物和水”
“伊斯瑞亚军队已经控制了温克特的边境口岸,那批物资会先经过伊斯瑞亚守军严格的审查,以及重重的审批,经过不可避免的侵吞,然后到温克特政府那群小崽子的手里,最后才到灾民的手上”
“这之间还有数不清的黑手党和组织利益牵扯”
“你猜,最后到灾民手里的.......能有多少?”
她眼皮一跳,沉默地垂下眸子不再吭声
这种时候,弱肉强食,没什么可抱怨的
也没什么可责怪的,大家都只是为了活下去而已,这种时候资源倾斜给身强体壮的男性一些,让他们有能力守护家人,本就无可厚非
至于剩下的,当然谁抢的到就是谁的,各凭本事活下去,活到没有硝烟的那一天
“哼”女士不明所以地笑了一声,像是看出了她的想法:“不,谢泽,极度的腐败会导致人心动荡,极度不公平会导致争抢和掠夺,当触及底线,就会导致更多的战乱和混乱”
“自相残杀,相互火并这种事情并不少见,甚至在外敌过于强大的情况下,人的劣根性会优先残杀同胞,讨好外来者”
那张青面獠牙的鬼脸突然靠近:“你当真指望他们能带来和平么?”
“什么”她哑声,不明白她说的他们,指的是谁
是温克特政府......是倒戈的那部分.......是哭着跪下祈求和平........还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那......绝大多数人
女士再次逼近,黑魆魆的鬼眼盯着她,几乎让她无处可逃:“要么一开始就妥协安分当条老老实实的狗,要么反抗到底”
“消灭了恐怖主义,伊斯瑞亚会撤军,可围墙依旧在,永远在,无形地扼死每一个温克特人,像是高悬的达摩克里斯之剑,永无安宁”
“和平,是用鲜血堆砌起来的。摇着尾巴乞怜得来的东西”
恶兽咬字清晰:
“那不叫和平,叫苟且”
她忽地就想起那次为什么抢人东西了,那时战争刚刚开始,炮火和硝烟正式打响,所有人都忙着囤积粮食和水
她沿街乞讨了几天,一路上,每次打开门都是呵斥声和叫骂声,战乱里,乞讨变得更加不容易,没人会再施舍给她东西吃
人人自危,当自己都活不下去时,哪里顾得上别人
可她实在是太饿了,再这么下去,要么躺着等死,要么........走投无路之下,她只好走上了唯一的一条路
别无选择,命运给她的路不多
女士淡声:“一群有血性,有胆子的年轻人固然不错,但没脑子不行。充其量也只是小打小闹的混混,成不了什么大事”
“所以....”
“所以,物资是死的,人是活的。不拿白不拿,当然是去打劫”一直没吭声的伯德终于开口,神情隐隐藏有几分振奋
他说的是这么的理所应当,仿佛本就该如此,好像只有女士,只有漆黑意志,才是天命所归,才能把温克特从水火中救出来
“就.....我们三个....”她试探性问,就她们三个,要对付有装备、有火药的温克特政府军队
她隐约觉得应该不止她们三个才对,想来女士早就已经布置好了
“不”
她松了一口气
“只有你一个”女士轻飘飘地吐出字眼
她像是被雷霆当头击中,恍惚了好一会仍觉自己在做梦
一个,她一个怎么打?她被打成筛子还差不多
她又想起了玛雅临死前的惨状,身上没有一块肉是好的,软塌塌地从骨骼上掉下来,无力地砸在地上,成了几滩烂掉的泥
女士:“证明给我看,你的价值”
“我”她开口欲言又止,仿佛语言系统已经完全丧失,大脑一片空白
“离目标地点还有五分钟,这次破个例外,你可以问你想知道的信息”女士靠在椅背上,看上去完全没有要去打劫时的紧张,振奋,或者激动,只是平静。
平静到仿佛她只是出去吃个饭这么简单
魔鬼
温克特大大小小的街道少说她也走过上百遍了,交易地点在哪也清楚,前一个交易地点已经被炮火摧毁,这次则是换了一个,松酒仓库,国际上很多送来物资都会放在那
据以往的观察,救援物资会当场进行派发,人多不好动手
她细细思忖片刻,当下不再犹豫,直接开口:“我反对这次行动”
女士饶有兴致:“哦,为什么?”
她第一次抬起了眼,直视眼前人:“那些物资在我...我们眼中看来就是救命的,温克特当众派发已经具备了完全正当的理由。当着所有人面抢夺,无异于会被视为强盗土匪。”
“何况组织抢完物资能干什么呢?再发下去?明显不符合逻辑。扩大自身实力?此举显然不能得到温克特民众的认可”
“反而给了温克特政府绞杀你们的正当理由,他们甚至可以借此拉拢更多的人投入他们的队伍之中,借此消灭你们”
“得不偿失”
女士似笑非笑:“那你可知道上一次派发物资的时候,整个现场几乎被夷为平地?那时候也没见那群懦夫反抗或者是愤怒多少”
她没咽唾沫,死死忍着,丝毫不敢泄气:“愤怒和仇恨是一点点积累的”
总会有逼到退无可退的一天的
女士沉下声音:“你想表达什么?”
“我们应该分清楚敌人,不是民众,而是那群没法有作为的家伙。”
“我们已经很弱小了,不能再不团结”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世界在那一刻被抽掉了时间的概念,气氛像是绷紧的弦,剑拔弩张,她却毫不让步,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女士
良久之后
女士才慢吞吞地收回前倾的姿态,拍手称赞:“你的价值,远比想象的要高”
伯德突然出声,打破了僵滞的范围:“女士,到了”
是暗处的巷子,有几个持枪的警卫在周围戒备着,见车子进来纷纷让开了条道
女士额首,仓库里快步跑出来一个高头大马的男人,脸上带着口罩,满是尘灰的车窗被他用手帕细细擦了又擦,看得出将姿态放的很低
车门被伯德拉开,恰好隔开了距离
“好天气”女士眯着眼像是有些惺忪
她跟着下了车,被外头的热风一吹,才发现自己后背上已经满是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