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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试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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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琅一直目送着贺兰霄出了垂花门,上了凰辇。
一件披风轻轻搭在肩上,林琅回头,发现是常山,“主子,小心别着了凉,我扶您进去再睡会吧,现在还早呢。”
这日照常要去钟粹宫请安,只因昨夜陛下留宿在秋水阁。到了钟粹宫后,这回倒没再让林琅从外头候着了,宫侍很快将他引进了畅音殿,里头已经添了他的座椅。
林琅在椅子上坐下,宫侍还捧上了果茶点心放在一旁的紫檀木小香几上,然后福了一礼,“林贵侍请稍坐。”
没等一会,侍人白术扶着尤贵君从后殿走进来,林琅见状起身行礼,“臣侍给贵君殿下请安。”
“免礼吧,坐。你昨夜伺候陛下,也辛苦了。”尤明渊在銮驾上落座,面上带着笑容,看上去比平日里要亲和许多。只是眼下虽用粉盖了一层,却仍有些不明显的青黑。
连着两日,陛下宠幸了同一个人,甚至屈尊亲临了君侍的住所,这在往常是从来不曾有过的。哪怕是他尤明渊,也没有过。刚侍了寝陛下就给他晋了位分,没想到夜里又去了他的秋水阁。尤明渊再不敢小觑他,不管陛下到底有没有临幸他,能勾的陛下去他那儿留宿,这林琅定是有几分过人的本事的。
尤明渊仔细打量了林琅,发现他素面朝天不施粉黛,奈何底子生的好,不需要借外力过多的点缀。来请安穿着打扮也并不出挑,看得出来不是个愚蠢的人。整个人透着股温润如玉的气质,像水一样柔和。难道陛下喜欢的就是他这份柔和无害?
“听说,那日你是在请安回去的路上遇到了陛下,还为陛下弹奏了一曲,夜里陛下才召你侍的寝,可有此事?”
林琅听了心里一惊,这消息明显是从秋水阁传出去的,只是还添油加醋了一些,说得倒像是他用下三滥的法子蓄意勾引陛下,他跪下道:“请贵君殿下明鉴,那日臣侍确是在回去的路上碰到了圣驾,却并不像传闻里所说的那样。”
其实那日相遇的情形他自己都没摸清怎么回事,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陛下从他身后出现抱住他吻了他还让他夜里等着她会召他侍寝,她甚至全程没有问过他的名字,只知道他是新进宫的君侍。可是苍天可鉴,他根本什么都没做啊。倒是昨晚,他确实有喝了酒的原因,纵着自己胆子比平时大了几分,存心勾引了陛下,可陛下没让他得逞。
尤明渊不知道底下跪着请罪的人心思已经转到哪儿去了,听了林琅的辩辞,他认定那天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然不可能那么巧合,早上碰见了夜里就召他侍寝。只能说明,这个林琅绝对不像他所展现的那么温和无害。
尤明渊此时发难,也并不是要拿林琅怎么样,毕竟陛下现在对他正在兴头上,他红唇一弯,笑道:“看你,何必如此紧张,本宫并不是要问责于你。只是,宫中既有了这样的传闻,本宫不能不过问,若此事属实,以后宫中人人都学了这一套想着媚上邀宠,这宫里岂不要乱套。”
“贵君殿下明察秋毫,臣侍绝不敢做任何有违宫规之事。”林琅将头扣在交叠在地上的手上。他心里也明白,尤明渊身为贵君自然不会明面上在他现在受宠的时候对他怎么样。也许他此举只是为了告诉他,只要他想,他有的是法子治他,不过全凭他的心情罢了。
“白术,去将林贵侍扶起来。”
典型的打个巴掌给颗枣,林琅从小到大对这流程都滚瓜烂熟了,因此心中没有半分波动。
待白术走到林琅身边将他扶起,鸾座上尤明渊又道:“本宫瞧着陛下对你似是颇有怜惜,这是你的福分。想本宫与陛下新婚之夜,第二日连榻都起不来呢。”说着他脸上浮起红霞,声音都软了几分,仿佛不胜娇羞。其实说是新婚之夜,已然是逾矩了,只是宫中没有皇后故而没人能抓他的错处罢了。
林琅听得心里一阵刺痛,没想到从他人嘴里听到这话居然让他心里疼得几乎要落下泪来,他失落地道:“臣侍怎敢与贵君殿下相提并论,陛下对贵君殿下的宠爱是人尽皆知的。”他明白尤明渊这是在试探他,索性便顺水推舟,可他内心此刻的心酸与失落却并不作假。
当年尤明渊被先帝指婚嫁与贺兰霄,虽说是侧君身份迎进的门,但也是八抬大轿十里红妆从正门进去的。那时东宫还没有修葺好,是在楚王府办的婚礼。名分上是侧君,但婚礼章程却与正君无异,只除了没有同陛下拜过天地。虽然一同陪媵的还有李淑君和黎贤君,但他们都是一个月后才进的府
新婚之夜对尤明渊来说又痛又难忘,痛是身体上的,而难忘是藏在心里的。
尤明渊看了林琅失落的神色,心里更是有了几分把握,看这样子,陛下这两日都没动过他。可陛下到底为什么这么做呢,给了他明面上的恩宠,却不碰他。要说是怜惜林琅,那也太可笑了,贺兰霄贵为皇帝坐拥四海,那么多男人曾向她哭求过怜惜,可她在意过谁呢?几乎是瞬间,这个可能就被尤明渊否决掉了。
他虽然想不通为什么,却认为贺兰霄是在向后宫传递出一个消息,那就是她现在喜欢的是温柔小意的男人。他感觉贺兰霄的另一面似乎慢慢展现出来了,从前她从来不在乎男人们的样貌、性情,只要能在榻上承受住她,她就会给予优待和体面。而现在却仿佛慢慢开始有了转变,这对他来说过往积攒的优势全都荡然无存了。
林琅不是一个爱陷在负面情绪里的人,他擅长用各种方法慢慢开导自己麻痹自己。
回到秋水阁,林琅把自己关在寝殿里,常山见状从小厨房做了几样小甜点送进去,就不再打扰他。
从小到大,有不开心的事,林琅会一个人在房间里吃甜甜的点心,连常山也不必陪伴着他。甜甜的味道从喉管里一直浸润到心里,那是一种非常治愈的感觉。任何的烦恼都会慢慢飞走,脑子里的思绪也会越来越清明。
小口小口地咬着着点心,他想,你这是怎么了?你进宫来的时候难道不知道陛下有那么多的君侍吗?那你为什么还要伤心难过呢?难道你还想着陛下只属于你一个人吗?不要痴心妄想了,只要尽力过好当下就好了。陛下要见你的时候你要让她能舒服自在的,陛下不见你的时候你要让自己高高兴兴的。
要控制住自己,不要去嫉妒,嫉妒有多可怕,你一定还记得的,不要让自己变成那副样子,千万不要。林琅在心里一次又一次的警告自己。
坏心情来的快,去的也快。早上还是乌云密布,过了半天已经雨过天晴了。
下午,外面天气一片风和日丽。林琅想起日前答应了韩采要送给他的香包还没做成,便让常山给找出来,坐到院中的凉亭里绣起来。
绣花是件非常累眼的事,常山不忍他辛苦,便劝道:“主子,您何必非要亲自给韩淑人绣呢,奴才虽然手艺不如您巧,但绣出来也一定不会叫韩淑人看出来的。”
芝麻和莲蓬也连连点头应和,“就是,就是。”
林琅摇头笑了笑,将被风吹乱的发丝拢到耳后,“既然答应了他,我又怎么好食言呢。”
到了太阳快落山,一个香包也已经绣成了,林琅欣慰地出了口气。
只见香包上绣的海棠开得肆意而娇艳,花瓣上还停着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
芝麻和莲蓬看了用手捂着张大的嘴,惊呼赞叹,“主子,您绣的也太好看了吧!”
林琅被他们夸张的样子逗得笑了起来。
粉色的云霞在天边像织锦一样飘散着,风一吹,幽幽地飘远了。随着时间推移,整个皇宫也慢慢被夜幕笼罩起来。
这一夜,很平静的度过了,没有陛下宣召人侍寝的消息。
到了阖宫请安的日子,上次没有出现的苏良卿这回也被侍人扶着来了,只是他脸色苍白面容瘦削看起来虚弱至极。
尤明渊见苏良卿来了,还责怪道:“既然身子还没大好,就在你咸安宫里好好将养着,本宫也并不是不体恤的人。”
苏良卿道:“贵君殿下自然是宽宏体恤的人,只是连日不能来给贵君殿下请安,臣侍心里实在难安,这身子再怎么将养也就这样了。”他一句话说的很慢,看起来连说话都是极为吃力的事,若不是身为良卿出行配备了辇架,凭他走着是不可能来钟粹宫的。
此时李淑君就刺了他一句,“你也不怕把命折腾没了。”
苏良卿听了也只是低下头不说话,李淑君无趣的撇了撇嘴。
林琅坐在最末尾,他的旁边是同为贵侍的沈书言,沈书言上回穿了白色的衣服来请安被尤贵君训斥了一顿后,这次换了身暖橘色的长衫,面容也没上次那么冰冷了,对林琅微微一点头就算打了招呼。
也不知怎么话头转到了林琅头上,“林贵侍,你这两日倒是无比风光,又是连着两日侍寝,又是晋位得赏赐的。”说话的是方贵侍,随着挑起的话头,殿里的众人都将目光移到了林琅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