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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日升·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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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二十三日,星期六。
海边吹过来的风很凉,
整个人像是紧紧埋在密不透风的怀抱,
让人安心的感觉。
但风是捉不住的,
如果他要走,
甚至无法多一瞬的时间,
可以抓住他的衣角。
郁岑裹着一身黑色风衣,棒球帽将半张脸都埋在阴影下,从公司大楼地下的停车场快速走出。
刚走没几步,他就停了下来。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郁岑从风衣口袋里拿出手机,屏幕亮起时,并没有新消息的提示,他手中的动作静默一瞬,片刻后还是点开了那个头像。
嘟…嘟……
嘟…嘟…嘟……
数声铃响,对面却始终没有要接的意思。
郁岑并没有要继续等下去的想法,于是按黑了手机,边走边再次拉低帽檐,转身拐进了公司大门。
徐司月百无聊赖地面对空荡的大厅正襟危坐。这大厅说大也真是大,四面圆弧形的墙边,前厅上方全部留空,能够直直看到五层高的天花板。
她第一次进来的时候心里不住地发出惊叹,当然,面上不能表现出来。
虽说工作枯燥,但该有的规矩还是得守着,也不敢放松得特别夸张,毕竟监控还是有的,保不齐哪天某个领导瞥到一眼,就给她吃个栗子。
“笃、笃”
冷不丁台面传出了被敲击的信号,徐司月连忙从漫游的神思里清醒,条件反射开口询问:“您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抬眼一看,面前的男人一身黑,笔直的身形看起来有些单薄。只堪瞧到了半张脸,徐司月就认出这是谁了。
郁岑,如今公司旗下一线的男歌手。
男人声音清冷,问了几个看起来不那么关联的问题,徐司月都一一耐心为他解答。
“……”大概有了几秒钟的静默,男人略微抿唇,开口道:“陈瑾今天来公司了吗?”
徐司月微微眨眼,保持微笑,片刻才想到郁岑说的是哪位人物。
“陈老师今天没来公司。”
“……好的,谢谢。”
男人像是一口气含糊在嘴里,发出的声音有些闷,但还是礼仪周正地向徐司月点头致意,而后快步走出了大厅。
徐司月目送郁岑离开,看着那高挑的背影,眼里闪烁着未知的光芒。
这还真不是徐司月八卦,作为一名娱乐公司的前台,她有着良好的职业素养,以及一副看遍红尘的铁石心肠,圈子里的是是非非道听途说了太多,想要升起一丝波澜都不那么容易了。
只是——今天这主角实在太过“特殊”。
郁岑和陈瑾,曾经在乐坛熠熠闪耀的两颗双子星,作为公司推出的双人歌手组合,在尚且年少时就达到了许多人一辈子也未能达到的成就,红极一时。
只可惜,这样的盛况持续了不到三年,陈瑾就忽然宣布要退出前线,转向幕后工作,于是台前便只剩郁岑一人。
虽说当时引起了很大的轰动,引起了大批量粉丝脱粉,但好在基数庞大,群众基础深入,在历经了不到两个月的沉寂期之后,郁岑的热度慢慢回升,有着姣好面容与天赋嗓音的郁岑还是稳居一线的地位。
说起来,今年已经是郁岑艺术生涯的第十四个年头了,最近几年郁岑的台前工作也有意无意减少了一些,很少参加各类电视节目,大部分的工作时间都在录音室与演唱会场度过。
难能可贵的是,郁岑每年都会保持至少一张专辑的供给量,主打的歌曲总能受到群众的喜爱,各大练歌房点歌榜上除了常年前几的经典老歌,下面就是郁岑的歌。
细心的粉丝可能会注意到,郁岑从成为独立歌手以来,每一张专辑的制作人里都会有一个名字出现:
——Jin.
没人知道这是业界哪位大能,但不论是给郁岑提供的词曲还是为他制作的专辑,都无法让人说出一句不好。郁岑的粉丝都非常尊敬这位制作人,他本人也多次公开表达对那位的感谢。
徐司月却知道,给郁岑当制作人的,就是当年和他一起出道的队友,陈瑾。
至于这么明显的名字,粉丝却无法将两个人联系到一起去,那是因为出道的时候,陈瑾并不叫陈瑾,这是他的本名。
而当时用的是作为艺名的另一个名字——陈奚。
方才徐司月听到陈瑾这个名字有那么一瞬的愣怔,就是这个原因。
很少人知道陈瑾还继续留在原来的公司,外界几乎已经没有他任何消息,毕竟也过去了那么些年,他也从不以当时的名字在业内工作。
但毕竟也是当年火过的人,陈奚这个名字多少也算家喻户晓,公司里大部分人也都习惯了喊他陈奚,只有郁岑一个人,无论是与本人对话还是与他人谈起对方,都会唤他陈瑾。
在外界看来两人的关系绝对是生疏得不能再生疏,即使当年一起活动时有过关系特别好的时候,也逃不开持续的恶化。因此,很多人猜测,当年陈瑾的离开与两人的不和之说有关系。
想起这些论调,徐司月在心里笑笑。
稍微离他们近一些的人都知道,这俩人绝对不可能是不和的关系。但也从来没有那个人敢站出来说,郁岑和陈瑾的关系很好。
譬如方才,明明是来问有关陈瑾的消息,郁岑却东西拉扯了一堆车轱辘话,才点明主题。
徐司月对此有些不一样的想法。
想来在这苦闷的工作时光,能有一个论题并且还是很有意思的论题让自己去思考,探究人性,徐司月表示非常乐在其中。
……
郁岑一路开着车,眼神注视着前方,像是认真观察着路况,不变的焦点却又透出一丝放空。开到一条分叉路的时候,他竟没有注意到前方的信号灯已变换了颜色,直到后方催促的喇叭声暴躁地长鸣,才后知后觉一脚油门踏了出去。
两边的绿化不断向后奔跑,映入了郁岑的眼底。这条路对他而言再熟悉不过了,只是现在看着不知怎么有些“近乡情怯”。
车子在门卫处登记了临时入场以后,一路直行在一栋棕灰色的三层别墅前停下。
郁岑把车熄了火,背部放松地躺倒在驾驶座的靠背上,降下了对着别墅大门的车窗,转头望着那扇半拱形的大门。门旁那个白色的挂件在风里飘来晃去,摆动的弧度都快可以使它垂直绕一个圈儿,看着那么脆弱不堪,却一直坚持着挂在那儿,大风从未将它吹落。
郁岑就这么盯着那物件看了一会儿,回过头闭上了眼睛。这是人烟稀少的别墅区,四周很安静,不会有这样那样的嘈杂声,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有风过时树叶的沙沙作响和近乎微不可闻的清脆铃音。
闭眼小憩是一段很放松的时间,一不小心意识就会开始游走,在半梦半醒间连接着现实与虚无。郁岑在即将仰身倒入虚无的时候,听见了有人呼唤他的名字。
谁在叫我?
我在什么地方?
声音好熟悉……
睁开眼,透过贴着遮光膜的车窗,郁岑看到了迷蒙间那道始终缠绕着他的声音——
车窗外的身影离得很近,有些随意地站在那儿。郁岑只能看见他的上半身,穿着橄榄色的内衬和米白色的针织长衫,胸前挂着一串玉珠。
……打扮得这么好看?
那人看到郁岑已经醒了过来看向自己,于是伸手轻轻叩击了两下车窗玻璃。
“下来。”
车外那人的声音隔着车窗从另一侧传入,郁岑还没来得及看到那张脸,那人就转身走向大门,只留给郁岑一个纤细的背影。
郁岑眨了眨些许酸涩的眼睛,几秒钟后解开了身上的安全带,推开车门快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