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尤人》有酒不翼

92、大雪

　　大雪这天，全妖委所有高级管理员都很忙碌。
　　一大部分管理员是着急把手头工作部署出去，另一小部分管理员是着急把同事的工作好好接收。
　　因为最近发生的事件太过重大，玄龙会长下达了极其严肃的命令，整个全妖委的A级管理员都不敢懈怠。
　　外勤人员仅用一天两夜的时间便聚集在了始鬼王封印地附近。
　　冷风嗖嗖中，全妖委副会长婩月站在足以纵观封印地全局的某处山坡上，眯着眼看了许久。
　　他身後所有A级管理员都在议论他到底在看什么。
　　但其实他什么也没看。
　　他在等指缝里的传音符接通。
　　但等了老半天，传音符都快报废了，对方还是不接。
　　“XX的……”婩月嘴里溢出几个脏字。
　　“说好了一起过来，这是又睡过去了是吧。”
　　他身後的几个管理员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副会长又在抱怨会长了，但没办法，会长的性格确实有点不太勤快。
　　A级管理员们在冷风中足足听了婩月对会长半个多小时的唠叨，然後才看到他面无表情地转身，吩咐他们去附近布好阵眼并按预定思路设下埋伏。
　　在场的七十七名全妖委A级管理员应声而去。
　　婩月注视着下属们的背影，心里不知为何一直打鼓。
　　他来的路上不断捏卦，却怎么也看不清此行的结果是凶是吉，甚至连即将发生的事都像隔了一层迷雾，要不是业界不少大能都对自己的卦术极尽赞扬，他都要怀疑是自己太过自负了。
　　应该不会太难搞吧。
　　婩月垂眸看到手里的传音符，那股并不明显的不安瞬间转化成愤怒。
　　只不过还不等他继续想出什么法子叫玄龙起床，自己的副手突然急急忙忙传音过来。
　　“副会长！长白仙山北面山脚发现异动！看到有人在破一个不知名封印！”
　　婩月皱了皱眉，冷冷搁下一句“立刻阻止”，然後便着手描画起短距传送阵。
　　副手的声音突然急切起来：“这些人中了蝶絮引！他们还人手一只大妖！”
　　婩月另一只手中的传送阵法已经描画完毕。
　　他稳声道：“我来了，退後。”
　　‘轰――’
　　长白山北面山脚处，两拨人互相对峙的局面被突如其来的地动山摇打断了。
　　婩月的副手扬声道：“所有人，撤退！”
　　在他下方的几个A级管理员立刻退出三十米远。
　　一道传送门出现在暂时空旷的土地上，婩月踏了出来，目光冰冷地盯着胆敢在仙山脚下扰事的几人。
　　副手凑到婩月身边。
　　“副会长！我刚才看到他们手腕内侧有刺青，是往生堂的标志，他们应该就是那批消失的往生堂弟子。”
　　婩月点点头示意知道了，挥手让他退後，然後打量起这群不知好歹的往生堂弟子们。
　　这些人额头都有一个非常显眼的花形印记。
　　这是已经被蝶絮引控制到了深入骨髓的程度，他们认不出身边的人，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知道跟随灵魂深处被深深拽覆住意识的那股力量，随着它的指令做出反应。
　　他们这个状态就像是梦游，只不过当他们的意识在美梦里沉浮的时候，本人说不定已经坐下了恶孽滔天的事。
　　婩月环视了一遍，伸出左手，召出一个小型权杖，并用灵识传音吩咐身後的A级管理员们做好准备。
　　对面的往生堂弟子们似乎察觉到什么，正在破封印的几个人中有一半停了下来，神色麻木地转过头来，盯着婩月和他身後的众人看着。
　　‘簌’地一声，一道传音符飞了出来，婩月微微转了头，目光却还是紧紧盯着面前的往生堂弟子们。
　　“副会长！需不需要我们帮忙？”
　　婩月转眸看了传音符一眼，皱眉道：“守好自己的位置，谁都不许过来。”
　　“是！”
　　突然，就在传音符灵屑散落的时候，几道混合的灵力攻击打了过来，婩月扬手一挥，一面土墙拔地而起。
　　几秒之後，他踩着地上凸起的土块飞身到土墙上方，高举权杖，蓄力的同时用灵识传音给身後的下属们――
　　“束缚阵！”
　　所有A级管理员用一秒时间反应过来，用尽全力向地面拍出复合束缚阵。
　　当往生堂弟子指挥飞行大妖攻击婩月的时候，挡住视线的土墙之下突然窜出无数藤蔓。
　　当藤蔓缠到他们脚上的时候，他们本想用术法割开，结果下一秒，断裂的藤蔓竟然法光阵阵，覆盖其上的束缚阵法随着藤蔓落地才显现出来，束缚光环落地即生，瞬间缠住往生堂弟子和几只陆地大妖的脚踝。
　　那几只入魔大妖疯狂挣扎着，身上魔炁翻涌，却被婩月紧接着布下的结界挡住了扩散趋势。
　　被蝶絮引控制的人几乎没有面部表情，所以他们都是一脸麻木地被光环一圈圈缠住，然後倒在地上像毛毛虫一样扭动。
　　“警戒天空！”
　　婩月听到自己的副手如此道，他落地起身，转头望去，发现那几只入魔的飞行大妖反应倒快，早一步飞出束缚阵和结界范围，径直攻向他身後的那些人。
　　在场的A级管理员们都是业界数一数二的顶级馗师，自然不会被区区几只入魔大妖逼得自乱阵脚，在婩月还没有下达命令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快速起了一个保护结界。
　　副手召出了自己的偶。
　　他的偶是一只飞行兽偶，一出来就顺着主人的指示迎上了婩月。
　　那几只飞行大妖本能地释放出了妖族威压，但兽形偶不受这种限制，毫无反应地带着婩月冲锋陷阵。
　　但这会儿已经不像刚才那样，大妖们有了防备，而且束缚阵对于飞行大妖来说用处本就不大。
　　婩月尽可能把这几只大妖引离了那个神秘封印，然後再次试图联系玄龙。
　　传音符在婩月阴沉的目光下亮了很久。
　　最後直接熄灭了。
　　婩月微笑了一下。
　　要不是为了那点破工资……
　　“副会长！”
　　底下，有个A级管理员的声音突然响起，婩月抽空低头看去。
　　下属所在的位置正是那处神秘封印，几个A级管理员手足无措地站在封印边缘，他们脚下有一个占地仅有几平米的阵法正在缓缓消散。
　　婩月瞳孔微缩，正要俯身下去，结果就感觉身旁劲风一过，那几只入魔大妖疯一般冲着封印去了。
　　“都闪开！别管封印！”婩月冲他们喊道。
　　几个A级管理员稍有犹豫，然後零零散散地闪开了。
　　数只飞行大妖冲着已经破损的封印挨个砸下。
　　‘嘭！’‘嘭！’‘嘭！’‘嘭！’……
　　“副会长，怎么办啊？”副手在婩月从飞行兽偶身上下来後凑过来。
　　“怎么回事？”婩月问。
　　“刚刚封印里闪了一点红光，我们去看的时候就这样了。”
　　婩月抬了手示意其他人不要动，目光紧紧盯着大妖冲撞封印的频次。
　　“这底下到底是什么啊。”
　　“没听说过啊，仙山附近的封印不就南面那片土地底下的始鬼王吗？”
　　“这谁知道啊，难不成鬼王挪坟了？”
　　“怎么可能，我们层就负责那片的，今年初的报告还一切正常来着。”
　　“副会长。”副手担忧道，“咱们是要等封印破了再补吗？”
　　婩月把掌心的传音符捏烂，闭了闭眼道：“只能这样了，去，加强结界，不管出来的是什么，都要给我拦住！”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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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几分钟後，随着几只大妖的不懈努力，神秘封印终于法光一震，轰然碎裂。
　　一阵颇为强悍的灵力波顺着封印处扩散开来，大妖被击退几米，站在远处的全妖委几人也抬手挡了挡震荡波。
　　空气似乎一下子冷了不少，结界内无风，灵力波动影响的尘土便直直坠向地面。
　　封印中出现一个半米浅的圆坑。
　　人们还没看清阵中究竟是什么东西，就听到了一道奇怪的声音。
　　“哎你们听到没有？”
　　“你也听到了？”
　　“这是什么声音？”
　　婩月眯着眼，视线透过重重迷尘，落进封印中央。
　　“是锁链。”他喃喃道。
　　此时此刻，尘土微清，众人也陆续看到了阵中的东西――
　　那是一个人。
　　一个闭着眼睛的白衣人。
　　一见这人身上的白衣，目击这一画面的所有馗师都惊愕当场。
　　这件衣服很特殊，但他们从没在现实中见过，见也只是从家底雄厚的馗师大族拿出来拍卖的珍贵画集中见过。
　　――鎏金潋云袍。
　　这件衣服属于法器的一种，制法特殊，材质珍贵，千百年来仿效者若干，所以基本上是每个馗师眼里都眼熟到极致的东西。
　　可这衣服的主人他们已经很久没见过了。
　　不过就算他们见过也不一定认得出来。
　　因为那位的身份是超脱此界的存在。
　　半神之体，仙人之身。
　　世有神本无相，众生皆为神相的说法，所以不管是古时还是现世，没有一个人能准确画出那位的样貌，因为那位是众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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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婩月的副手从震惊中回神，然後就看到自己老板一脸‘这破工作给老子多少钱都不干了’的表情。
　　副手汗颜，戳了戳自己老板：“副会长，那好像是……”
　　他卡了下壳，下意识轻了点声音：“神、神侍世初？”
　　“闭嘴。”婩月表情僵硬，嘴皮子挪动的幅度很小，“你说我能不能装没看见？”
　　副手看了眼已经缓过劲来准备攻击阵中之人的大妖们，干巴巴道：“大概不能吧。”
　　婩月低低骂了句脏话，踢了下副手的兽形偶。
　　“愣着干什么，走啊！”
　　婩月跳了上去，兽形偶委屈地低鸣一声，冲阵中飞了过去。
　　副手心疼地冲自己的宝贝偶挥了挥手。
　　婩月飞至阵法上空，看到神侍周围起了个薄弱结界，虽然暂时抵挡住了大妖攻击，但肯定支撑不了多久。
　　他想了想，拿出了珍藏许久始终没舍得用的一件法器。
　　“六月剑！”
　　“卧槽我就知道是副会长拿的呜呜唔！”
　　“要死啊你，还不赶紧转头，一会儿结束了副会长肯定会杀人灭口的！”
　　婩月暂时没心思管那些看到自己手中法器之後开始忐忑不安的下属们，他握紧了剑柄，就等着千钧一发之际……
　　“婩月。”
　　婩月猛然一僵，突然回头。
　　一道直击灵魂的声音突兀闯进他的脑海。
　　“婩月，请助我。”
　　婩月感觉心脏跳得快了点，有些不可思议地低头，透过飞行大妖的层层羽毛，他看见‘神侍’仍然紧闭着双眼。
　　他闭上了眼，把剑握得更紧，用灵识回复道：“我该怎么做？”
　　下方结界中，‘神侍’轻轻勾唇。
　　“用你手中这把剑……”
　　婩月凝神听着。
　　“――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