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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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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长兴侯府里热闹的很,侯夫人请了京中有名的匠人进府,嫁衣及出嫁时戴的首饰,家具摆设,梳妆台及台上的用品,听说光是首饰就已经订做了五六套呢,更别提店铺田庄之类的。
侯夫人赵氏出自英国公家,英国公也是高祖时封的,不同长兴侯府的是,英国公出了三四代皇后,家中男儿也有不少为官做宰的,虽说这些年没落了点,但一直都是勋贵圈的核心圈,底蕴深厚,多年前,赵氏也是十里红妆嫁进来的,这些能够打听出来的就已经能让人艳羡不已了,更别提那些私下里的。
二娘子作为长兴侯府他们这一辈第一个出嫁的娘子且素来备受家中长辈喜爱,老太太定是会不时提点一二,私下里的添妆也是不少的。
可真是叫府里未出嫁的娘子们羡慕不已啊,三娘子这几天就已经往西院跑了几趟,青萝想不知道都难,但她也不搭腔,任凭三娘子说,只静静吃着茶点,偶尔也插上一两句不相干的话插过去,若是她说上一句羡慕的话或是附和青黛,那明日传到老太太那里的话就变成了她也想要,毕竟都是嫡亲的孙女,青萝知道三姐的心思,她想要多一点的嫁妆自己去向老太太要去,她不会掺和半点。
青黛去了几次见青萝也不上当便渐渐的不来西院了,而是往顾青霜的院子里凑,这些青萝也不知道,还道是青黛消了心思。
珠流璧转,转眼就到了八月,是京城里最热的季节,往常这个时候青萝都要和二姐姐青霜去郊外的庄子上消夏的,只是今年二姐姐忙,忙着试衣,绣嫁妆,忙着学管家事宜,所以今年只有青萝一人去,且看样子往后都会只有她了。
这个庄子是顾青萝前些年用她赚的第一笔银子买的,她对外宣称是她娘的嫁妆,反正她娘又不会过问她的踪迹,外人又不好多问别人的嫁妆。
庄子背靠青山,又有一条河流经过,古木高大苍翠,是夏季消暑的好去处,只是离京城远了点,周围也没什么人家,只十里开外有一座不知何人的农庄,周围静的很。她们一大早出发,临近傍晚才到。
不必京城热闹繁华,郊外静的很,此时外出干活的业已归家,暖黄色的烛光零星散落,躲藏在杂草下的蛙叫的欢快,偶有一阵风吹来,直教人心旷神怡。
青萝忙到月上柳梢头才将带的东西都安置好,洗去一身疲惫,连翘忙着梳理她的长发。
因是快要熄灯睡了,屋内只点了零星的蜡烛,素白的月光落在乌黑的长发上,好似黑夜中上好的绸缎。
“小萍姐姐也嫁人了,我刚刚去找管事的吴婆子,她说如今小萍姐姐大着肚子,在家休养。”连翘手上忙着,嘴上也不肯消停。
青萝从铜镜中看着忙活的连翘,十五六岁正是貌美青春的年纪,眼中藏着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向往与期待,像她庭院中盛放的海棠花。
青萝接手这个宅院的时候刘萍便已经在了,她的爹娘便是这个宅院原本的管事,她管事颇有一手,行事稳重,是一个可造之才,跟着她也有四五年了,白芷和连翘也从她身上学到了不少本领,越来越像得体的大丫鬟了。
镜中乌黑的眼珠轻微转了下,青萝将眼光从连翘脸上移到自己的脸上,两双乌黑的眼瞳不期然在镜中相撞,青萝清楚的看见了镜中的自己。
长发散落下来被连翘握在手中梳着,屋外鸟雀不知为何突然嬉戏起来,应是有风,竹影落在明纸糊成的窗上,怕是连大家都难以画就。
看着镜中的自己,暴躁不知从何处袭来,想要控制她的心神直将眼前的镜子打碎。
“连翘,开点窗,屋内有点闷。”
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期,虽说此处靠着青山,晚间还是有点热的,连翘放下了手中的木梳,起身将身后的窗子开了一半。
山中蛇蚁多,等娘子的热气散了还得记着把窗关了,若是在这里被蛇虫咬到了,可是没有大夫来的。
正要拿起放在台上的木梳,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闯入耳际。
“什么事?娘子说了有事明日再议。”
连翘连忙去开门,门一被打开吴婆子立马走了进来。
“娘子,门外来了好些个人,都拿着家伙,说是要抓什么人,如今正堵在门外,庄头领着人守在外面不让进,娘子去看一眼吧,可别出了人命。”黑灯瞎火的,又是荒郊野外,突然来了一群不知道哪来的人,又不肯报上姓名,刘庄头哪敢放人进来,何况今日娘子也在。
吴婆子说完时青萝衣服便已穿好,随意拿了一根钗环边走边盘着吹落下来的乌发。走出房门时后窗外的有两三只鸟飞走,房内似是有什么声响,但此时也管不了这么多了,连忙往大门走去。
连翘和白芷在身前打着灯笼,不知为何原本在路上还悬着的心,在看到屋外的人时落了下去,越是这种时候越要稳住。
刘庄头带着的人拿的是农具样子看着吓人但杀伤力不大,而被拦着的人拿着的却是真刀实剑,且动作统一,一看就是练过的。
“圣法规定,非官府搜查不得强闯民宅,此乃长兴侯府的私有宅院,尔等何人?可持有搜查令?”清冷有力的声音从台阶上方传来,顿时阶下的人都抬头向上看去,只见那人站在高处,双手握在身前,夜风不时拂过她单薄的身子,却是那般有力,刘庄头紧悬着的心不知为何落了下去。
听说这个四娘子常年多病,没想到这危急关头竟这般有魄力,不愧是侯府出来的贵女。
青萝表面看着沉静但握着的手已是出了冷汗,台下的人身着统一服饰,没有一言不合的杀人放火,不是为了钱财来的,可能真的只是抓什么人,她搬出长兴侯府是为了让他们有些忌惮,长兴侯府虽说在京城没什么威慑力,但好歹也是圣上亲封。
站在最前面的黑衣人犹豫了一瞬,不一会儿一个人从他身后冒出,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听完属下的话,那人单手一挥,其余黑衣人统一将已经出鞘的剑收了回去。
还没等青萝悬在嗓子眼的心落回去,一人从后面走了出来,右手拿着令牌,玉质令牌在火把已经月光的照耀下没有失去半分光泽。
原本激烈跳动的心此时跳动的更快,这人她见过。
“我家殿下于京郊遇刺,是急从权,没来得及讨要文书,还望请娘子行个方便,助我家殿下追拿歹人。”要不是殿下在朝中要树立形象,拉拢官员,此刻这里恐怕早已无一活口,这位娘子恐怕还在房内就已被杀害,南风拿不准殿下的心思,但这位可能是要做女主子的,他也不好太过粗鲁,在她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
这话就客气了,不管在哪个朝代都是皇权大于一切,此时官府的文书已经不重要了。
“又见面了!顾家娘子可否让行?”纪云骁慢慢从暗中走来,人未到,声先至。
他原本是候在不远处的马车内的,但侍卫通报此处情况,他才来了兴致下车,原本积存在心内的郁气一下子都散去了,晚风拂过,他竟感到几分愉悦激动,明明才不久前有人潜入队中偷了一份文书。
那人的脸一点点在月色下露出来,玄色的衣袍在缓慢走动中轻微摇摆,顾青萝又想起了那个梦,不禁往后退了一步,被白芷稳稳扶住。
青萝定了下心神,“既是要事,殿下带人搜查便是。”说着也不等阶下人的反应率先进了宅院。
简朴的大堂内只有仆人端水的脚步声与茶杯与桌椅的碰撞声,本来不亮的室内突然多点了很多的蜡烛,亮的都能看见远处候着的人。
是青萝吩咐人点的,三皇子纪云骁坐在正座的右下手第一个,她坐在他的对面,但隔了几个位置,这个大堂很小,只左右放了七八把座椅,青萝坐在离他最远的位置上。
但即便隔了这么远,青萝还是感觉到了有一道阴狠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像是在拍卖一件商品时众人肆无忌惮的打量,她很不喜欢。
“这儿是顾娘子的庄子?”倒是一处消夏的好地方。
纪云骁看着下首默默喝着茶的小娘子,应是出来的急此时头发还有点凌乱,满头乌发只用一根银簪绾着,没有其余的坠饰,这应该就是她日常在家时的样子,暖黄的烛火照在她的脸上,细腻温和,宽大的外衣显得她的身姿有点单薄,她似乎有点冷,双手一直握着茶杯,感受茶水的温暖。
纪云骁不禁想到了属下打探到的消息,长兴侯府的四姑娘一直病弱,鲜少出门,她的丫鬟都是怎么照顾她的,夜里出门时应要给她再加一件衣服的。
“回殿下,是长兴侯府的庄子。”
顾青萝向上首低头回答,眼睛盯着洁白的衣裙,言简意赅,处处透露出不想与人多交流的意愿。
“你我二人也算是见过三面,我也曾在长街上救过你,你好似很怕我?我们之前见过?”纪云骁起了身,大大咧咧的坐在了顾青萝正对面的位置上。
一直侯在外堂的南风听见室内的交谈声,面露诧异,虽说知道殿下对这位娘子有些许特别,但没想到竟是这么特别,殿下从不曾在人前自称“我的”,也不会对人说上这般多的话,看来,再过不久王府要多位主子了。
此刻白芷与连翘具在身后,屋外也有不少她放心的人,顾青萝克制住要往后移动椅子的冲动,用帕子不动声色的擦了擦手上的冷汗,思索着如何回话方不得罪人。
他是皇子,即便她再如何不喜待在这,她都要待,还不能惹怒他。
屋外传来人急切的脚步声,“报,殿下,除顾娘子房内没有搜外,其余处都搜了,没有发现刺客痕迹。”侍卫低头汇报搜查结果,样子恭谨畏惧。
顾青萝想起了临出门时听见的声响,心跳不禁漏了一拍,“我的房间照查便是,若是放跑了刺客你我都担待不起。”
顾青萝是京中贵女且未出阁,贵人们规矩一大堆,他们这些大老爷们不懂但也知道强闯不得,且殿下似乎很是中意她。
下首的侍卫没有马上应声而是一直恭敬的低着头,等堂内另外一人的回复。
顿时四周静的很,顾青萝想起了她在寺庙遇见的黑衣人,那时他是真想杀了她。万一那刺客真跑她房间来,且不说等三皇子离开后她有性命之忧,若是被人发现,真相就会变成长兴侯府窝藏刺客,到时就是有十张嘴都说不清了,长兴侯府也得跟着她脱一层皮。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可是被别人刺杀的人此时似乎不是很急,正慢悠悠的喝着新上的茶。
他的问题?他问她为何这般怕他?他们是否见过?
“回殿下,臣女一直待在深闺,未曾有幸见过殿下,殿下威武非凡,臣女生怯也是自然的。”
她正对面的人放下了茶杯,“是吗?”似是问自己又似是问堂中其他的人。
屋外不知为何突然轻轻刮来一阵风,顾青萝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拢了拢自己的衣裳。
纪云骁此时才注意到已经很晚了,遂起了身往院内走去,“此时已是很晚了,更深露重的,就不叨扰了。”
脚步却在出门的那刻停了,他回头看了顾青萝片刻,最后才看了一眼她身后的丫鬟,“你家娘子体弱,照顾好她。”说完也不等众人反应,自顾自的带人出了庄子。
白芷愣了愣,低头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娘子,这么晚出来,是穿的少了,所以刚刚三皇子是在和她们说话。
白芷正要扶青萝起身,被青萝给拒了,她提着的心还未完全放下去,想起了房中未知的危险,她唤来吴伯,“正值夏季,荒郊野外的我担忧有蛇虫,你带人拿着火把找一找,我房内也要仔细找,记住什么隐秘的角落都要顾及到,千万别让蛇虫咬到人。”
这命令换在往常他还会问上两句,但联想到刚刚那群人的行为,吴伯立马带人举起火把找了。
而此时走出一段距离的纪云骁回头看了南风一眼,“我记得我在此处好似也有一处庄子。”还是姑姑给的,说是这处庄子远,她不是很喜欢就送给他了,就是不知道在哪,毕竟他没去过。
“回殿下,您的庄子在五里之外,距离此处不是很远。”
但今夜是一定要回城的,他还有些事没做完。
“查到丢了什么吗?”就在刚刚有人潜入他的私人宅院,拿走了书房内的一样东西。
“回殿下,是京扬运河沿线商户图。”
纪云骁停住了脚步,京扬运河沿线商户图?这并非是什么重要机密,京中但凡有点权势且与扬州知府有点关系的都可以弄到手,那人为何大费周章的从他手中偷?
顿时庄子内闹哄哄的,庄子不是很大,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吴伯带人回来了。
“还是娘子想的周到,周围确实有不少蛇,但娘子被怕,我等已撒了雄黄,娘子可以安心睡了。”
言下之意是周围没人。
“我房内可仔细查看过?”
莫非是她听错了,还是那人在她们在大门处对峙时乘机跑了?
“娘子的房中已经熏过香,娘子安心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