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河的海岸线》禄挽生

21、无法逾越

　　.

　　起先，蒋仁河还是会按时守在夜店的角落。抬头便能看见他，那个彩光灯下唯一带着鸭舌帽的人。

　　只是后面那个身影不再出现在他眼前了，但每次打开柜子的时候，都能发现里面堆积成山的醒酒药，又多了一袋。

　　宋微扬的手指拨动着划过一排排排列整齐的包装，拿出一袋紧握在手心。

　　从前用不到的东西，现在却真的能派上用场了。

　　不管有没有用处，这都是在他难受时能寻求到的最好的心理安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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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仁河，我们不是一路人。

　　我不能耽误你。

　　.

　　不像别人陪酒时都会贴上来，每次轮到宋微扬，他都只是背着吉他板正的坐在一旁。身旁男人端着酒杯的手还没伸过来，他就拉开了更大的距离。

　　“加两百。”宋微扬说道。

　　“什么？”

　　“加两百。”

　　男人捻了捻嘴角的一撮胡子，又笑着把手搭到宋微扬身上，“行，当然行。”

　　令人反胃的触碰。

　　宋微扬强忍着不适感，将桌上一杯又一杯的酒灌进腹中。

　　“你没来之前我看见有个眼生的男的进了你屋，那人是谁啊，你的男朋友？”

　　宋微扬没回答。

　　“原来是背着男朋友出来接私活啊？没想到你蛮开放的嘛。”

　　“……”

　　“要不要玩点更刺激的，你要是卖身的话…我可以给你加钱，五百，一千？实在不行的话，叫的好听点我能给的更多啊…”

　　“……”

　　“都到这儿了，就别害羞…”

　　“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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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身名牌金链的老板倚靠在沙发上，手里那根刚被点燃的香烟被捻进烟灰缸里。

　　“宋蔚蓝…吉他手？本名叫宋微扬，对吧？”

　　宋微扬没搭话，当时他一气之下直接挥出了拳头，一下就将那个猥琐男打出了鼻血。当时那个男人发懵，可手摸索到自己正流淌的血时一下子暴怒的冲上来，结果没几下就被宋微扬打趴在地上。

　　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那人一直赖在地上不起来，非要他赔偿。

　　宋微扬本不在意，可没想到事情竟然大到闹进了老板的耳朵里。

　　就连平日里沉稳可亲的店长，此刻站在一旁也都像老鼠见了猫一样，显得畏惧顺从。

　　“虽然这件事很好解决，但你这样出手打客人，以后的生意可怎么保证啊？看来这个位置只能…”老板刻意拖长了尾音。

　　“对不起。”

　　宋微扬紧攥着拳头，他已经很久没有请求过别人了。

　　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请再给我一次机会。”宋微扬深鞠一躬，弯下的脊背却毫不松懈。

　　老板放下搭翘在腿膝一侧的大腿，又看了一眼手表才站起身来。

　　“小宋啊，这里的人说话难听了点是难免的，既然要工作就得好好干才是啊。不过…过两天有个大单子，要是你接的话，这次我就全当作没发生过了。”

　　.

　　.

　　.

　　“扬扬，你的声音怎么听起来哑哑的，是生病了吗？要照顾好自己啊，好好吃饭了没有啊，奶奶这边不用你操心…”

　　浅浅的呼吸下即使很难睁开双眼，宋微扬依旧笑着：“没有啦奶奶，我这边一切都好，钱什么的不用担心，一定要好好接受治疗，扬扬放假就回去看您。”

　　“宋奶奶，宋奶奶？该挂电话吃饭啦。”电话那头传来像是护士的声音。

　　“可…可是我还想跟我孙子多说几句话…”

　　似乎是察觉到电话那端奶奶不安的语气，宋微扬像哄小孩似的连忙说道：

　　“快去吃饭，奶奶也要听话！”

　　得到应答后才稍稍放松了语气。

　　“扬扬晚上再打给您。”

　　刚挂断电话，脸颊上提起的笑瞬间幻化成了痛苦的表情，随之而来的是剧烈的咳嗽声。

　　宋微扬用手顶住胸口喉咙疼痛难忍，咬着牙站起身想去倒杯水，却连走路都很困难。

　　这段日子不间断的操劳使宋微扬卧病在床，就算是铁打的身体也无法继续坚持。

　　为了省下钱，宋微扬一直蜗居在夜店中这个小小的房间里。一张气垫床，一条薄被，在没有窗户的狭小的空间里度过了所有黑夜。

　　手机铃声不合时宜的再次开始响起，过度劳累使他满眼昏花，看不清来电的人是谁。

　　“喂？奶奶？”

　　“…是我。”

　　好熟悉的声音。

　　温和的语气使他不安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一些。宋微扬努力动起脑子，却也只是引得头部更加疼痛。

　　“可以进去吗？”

　　声音不只像是从电话中传来的，好像此刻就在他身边一样。

　　没得到答复，门却咔的一声被突然打开了。

　　“为什么不锁…你怎么了？脸好红。”刚回神就发现宋微扬神情异样，蒋仁河来不及关门赶紧用手背贴上他的额头，未完全触及到就已经能感受他滚烫的体温。

　　“走，我带你去医院。”

　　“不去。”宋微扬皱着眉头躲开他的触碰。

　　“烧成这样了还不去医院？”

　　“这有什么啊？一会就好了。”

　　“为什么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你懂什么！”宋微扬一吼就不停的咳嗽，最后只能勉强站着。“哈…我晚上还有表演，你快走吧。”

　　“是有什么难处吗？微扬，你完全可以告诉我，我们一起面对…”

　　“闭嘴！好烦。”

　　蒋仁河皱着眉，却也真的闭嘴了。

　　他收敛起情绪环视了一圈四周，缓缓开口：“你一直都住在这里吗？”

　　本以为夜店只是为了方便才暂住的地方，蒋仁河叹了口气。

　　曾经也试探着询问过宋微扬要不要跟他一起住，可是被回绝后他就再也没有提起过。

　　即使是这样，宋微扬在隐忍不适的情况下还是发现了他语气的变化。

　　为什么啊，蒋仁河，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的靠近我。真的无法再对你保持这种态度了…

　　快结束吧，一切。

　　突然一通电话响起，思绪被彻底打乱，宋微扬握紧了手机，还是在铃声重复响起的时候按下了接通键。

　　“微扬，那个活你还接吗？如果身体还是不舒服我就帮你推了。”

　　“没关系，晚上我会准时到。”

　　直到电话挂断宋微扬也没正眼看他。

　　“什么活？”蒋仁河皱眉。

　　“跟你有关系吗？”

　　“微扬，到底是什么？”

　　用余光都能感受到的火热视线。

　　别可怜巴巴的看着我啊…头好痛。

　　“就是陪人喝酒而已。”

　　“喝酒？难不成是陪酒吗？”

　　“没你想的那么下三滥。”

　　“不行，哪也不许去。你跟我走，你不能再这么下去了，这样的话迟早…”

　　“你这种富人家的孩子懂什么！”宋微扬终于忍受不住爆发出火气。

　　“你们出生就有吃有穿，接触的最多的是学校跟家，最大的威胁也就是学校里跟老师冲突跟同学吵架！可你知道…有些人为了活下来都已经很不容易了吗？”

　　“所以，你明白了吗？这不是我能选择的。你又有什么资格说那些话教育我！？”

　　或许是隐忍情绪这种事宋微扬早已练就得炉火纯青，突然的暴怒瞬间就将一旁的蒋仁河震慑的无话可说。

　　“如果想要站在我身边的话，也得变得比我强了再说啊！就凭你还要保护我？那也太可笑了。”

　　低垂着的脑袋隐隐作痛，宋微扬双手撑在桌子上，尽量不让蒋仁河看出端倪。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想要什么，请你离我远些，不要再插足我的世界了。”

　　此刻蒋仁河才知道，原来他们之间，竟然有这样无法逾越的深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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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见他的步子完全迈出屋子的那一刻，随着门缝的缓缓缩小，宋微扬再也没有力气支撑身体，直接瘫倒在身后的床上。

　　.

　　“别再管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