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Chapter 14 黑之吹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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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姬趴在地上，从马背上摔落使她头昏脑胀而全身发疼，但比这更强烈的是，从她心底不断涌起的恐惧。除了眼睁睁地看着哈迪尔迎向那污秽邪恶的敌人，她能做什么？
‘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妳都不能离马匹太远。千万不能让它惊慌逃走。’
想起哈迪尔的嘱咐，兰姬尽她最快的速度，手足并用地爬起来，迎向那还在团团乱转的白马，一面怕被它咬住、一面试着学哈迪尔的手势挽住它，努力了半晌，终于让她扣住马笼头，把马哄住。轻轻搂住马颈，不知道是白马在发抖还是她自己的身子在发抖，天似乎更阴了些，兰姬不敢出声，注视着哈迪尔。
哈迪尔与污秽者轫恩仍陷入某种奇异的僵持，污秽者似乎无法果断地出手攻击哈迪尔，随着他持缰的手，黑马昂首喷着气左右轻轻摆动着。
“她是属于索伦大君的，把她交出来！”
哈迪尔轻轻偏过剑峰，冷笑出声，“很遗憾，现在是我在保护她。我不同意索伦拥有她。”
“你想凭着这种破铜烂铁伤我吗？”污秽者轫恩纵马直欺向前，哈迪尔轻轻侧身，长剑自右而左轻轻横削过去，轫恩张开他带着铁手套的左手，不闪不避竟直直往那雪亮的剑锋抓去。
再踏前一步，哈迪尔已在黑马马鞍侧面，略翻了翻右腕，将长剑斜斜挥出，直削向污秽者轫恩的黑剑，两把剑相击，铮铮作响，一齐荡了开去，“兰姬，上马！”
“愚蠢的精灵……”
戒灵那不祥的语声未落，哈迪尔轻轻半转了个身，从他深灰色的斗篷底下翻出来的左手上，赫然还有一把闪着洁白光芒的匕首，那短刃上铭刻着的，竟是污秽者轫恩熟悉而又深深恐惧的，远古年代诺多精灵的神圣符纹。
哈迪尔大喝，“滚下去！”污秽者大骇，待要去抓，又怕那匕首，勉强要避，失去平衡，直挺挺地从马背上往另一侧翻落。
左腕一沉，哈迪尔匕首在黑马身上浅浅划了道口子，随即抽身后退。黑马吃痛，登时嘶鸣着四蹄乱踩，前蹄接连几踏都踏中了污秽者轫恩。污秽者轫恩惨嚎着在地上滚动，终于用他的铁手套抓住黑马瘦长的腿，几声古怪的异响，兰姬几乎不忍心听下去，连忙用哈迪尔教她的方法，手忙脚乱地爬上白马的马背。
悲惨的马嘶……她想那黑马的腿被污秽者轫恩硬生生折断了。
兰姬拉起缰绳控制住白马向哈迪尔迎去，哈迪尔按住马鞍借力一翻，轻盈地跃上马。
“走！”
◇
哈迪尔放弃河岸，纵马驰向广阔无边的褐地，白马不用催赶就跑得飞快，逃离那令人胆颤心惊的邪恶威胁。
“妳没有受伤吧？”
“没有。哈迪尔，你……你打退了那个戒灵！”
“可惜我无法伤他……若是真的伤到他，就换我倒楣了。这个鬼地方，离可以治愈创伤的地方毕竟太远，还在敌人领域里。我不能冒那个险去消灭他……”
“我不懂那意思……刺中他，你会受到创伤？”
“对，刺中他会更危险……其他的我一会再跟妳说。”
兰姬终于发现哈迪尔声音有些异样，她勉强回过头去，但相距太近，额角几乎紧贴在哈迪尔的下巴上，什么也看不见。
“我离他太近……受到了些影响。我们得尽快找个安全的地方休息一会。”
“是。”兰姬不敢再跟他说话，转过头来坐直身子，注意着四周的状况。
时刻已过午，天还是阴阴的。风大了点，放眼望去，四周全是褐色的泥地，没什么青草生长、也没有高过她身量的树木，充其量只有耐旱的灌木与坡度起伏和缓的低丘。这一大块无边无际，褐色的硬泥地，看起来既死寂又无情。
腿上突然承受了些许重量，兰姬注意到哈迪尔伸在她身前的手无力地垂下来，而马匹已不再受缰绳控制左右移动方向，她有些慌张，对着这褐色的大地左右张望着。突然前方一大丛乱石与灌木的阴影在浅褐色的帷幕映入她眼帘。
“哈迪尔，那里可不可以？”
“嗯……”他把缰绳交给兰姬，“往那里去。”便不再开口。
看起来不远，但那段距离超乎兰姬的想像。哈迪尔的手轻搁在她腿上，而且一直没有再出声，白马似乎越来越习惯她不算熟练的操控，由着她挑方便易行的小路行走，往左往右的弯曲而行。
一直没有出声的哈迪尔突然低下头靠在她肩上，灿金的发丝随风在她身前轻轻摆动着。
“你没事吧？哈迪尔。”
“我累了。”
兰姬转动着眼睛，不明白那种疲累从何而来，但哈迪尔的声音确实透着难以形容的疲倦。她催马疾行，让白马绕着那丛乱石走了一圈，选定一个向内凹陷而左右都有遮挡的背风处，勒马停住，哈迪尔缩回他金色的脑袋，但兰姬等了片刻，哈迪尔没有下马。她勉强缩起右腿从左侧慢慢滑下马鞍，驰骋久了，腿还有些发麻，兰姬在泥地上站稳脚步，伸长双手试图去扶他修长结实的身子。
指尖碰触到哈迪尔斜领的浅灰短袍时，他长睫毛轻轻扇了两下，终于慢慢睁开他那对湖蓝色的眼睛，带着倦意淡淡地笑起来，“妳扶不动我的。”兰姬有些窘迫，略退了一步，仍没有缩手。哈迪尔探出身子按住她左肩，慢慢滑下马背。
“不错，地方选得还算隐蔽。”他拖着脚步靠近当中较平整的大石，以手撑持着慢慢坐下来，休息了片刻才再开口，“能请妳生火……妳会生火吗？兰姬？”
兰姬点点头，“应该会吧……”她把白马牵到外头视线所看不见的地方，把自己的藤箱跟哈迪尔挂在马鞍旁的小包袱取下来放在哈迪尔脚边，回到左侧灌木丛中，低头收集着干燥的枯枝，好不容易收集了一大把，回到哈迪尔身边时，只见他头靠在另外一块高大的岩石上，轻轻阖着眼睛。
她取出她从没用过的火燧石，就着纸煤努力打着火。嚓嚓嚓，嚓嚓嚓，虽然打出许多火星，但纸煤上一点动静都没有。有点沮丧，又嫌两颗火燧石相击的声音太吵杂，会影响到哈迪尔休息。叹了口长气，倒了点水到她的竹筒里，一口气喝完。带着某种忿懑的情绪，兰姬换了个姿势继续努力，嚓嚓嚓，嚓嚓嚓。
“生火都不会。”哈迪尔半睁着眼，脸色有点苍白。然而疲倦的脸上透出些微笑意，兰姬一时看不出那是否带着嘲弄的意味。
“不好意思，我很笨。”
“不，妳很努力。”
兰姬垂下头去，哈迪尔也不再开口，俯身靠近她堆起来的小枯柴堆，略为拨动其中的一些，将之重新排列过，接过兰姬生火的道具看了几眼，又还给她。从怀里取出他自己的纸煤与黄铁盒燧石。
哈迪尔握住黄铁盒用火燧石轻轻一擦，擦出的火花落在那已被揉成球状的纸煤上，顺手挑了一根最细的枯柴用手分成两半充当引火柴，一下子便生起了火堆。
“矮人的装备跟他们的礼节与脑子一样，通常不太好应付。”他淡淡地说。
“我就是用那些不好应付的矮人的摇篮、铁碗……跟其他的什么养大的。”
“即使如此，他们也不会认为妳是他们的族人。”哈迪尔把火燧石塞回黄铁盒，用盒上钉着的皮带扣紧，递给兰姬，“收着，这东西相当好用……”
她犹豫着要不要接过，“精灵也没把我当作自己的族人。”
“矮人一向排外，照常理推测，如果不是阿尼塔从中斡旋，”哈迪尔缩回他伸在空中的手，把黄铁盒燧石放在石上，“只有妳一个单独待在铁丘陵的话，妳早已死了。”兰姬没有回答，他也没有继续说下去，从皮水袋里倒了一些清水到他自己的竹筒中，把其中一大半倒进小铜罐并搁在火上，另外放了一些晒干的蜂蜜苹果。
兰姬望着被点燃的火堆，很久没有说话。
哈迪尔淡淡地自承，“或许我对矮人抱有偏见。”慢慢拿起自己的竹筒作势要喝水，但才饮小半口，皱了皱眉头，抬手抚着胸腹之间，慢慢把竹筒放下。
他再度让步，但兰姬依然感到无法忍受。铁丘陵是她长大的地方。
“不管是出于谁的从中折冲斡旋，我吃矮人所种植的，我喝矮人所酿造的。矮人为了保护我而冒着被戒灵攻击的危险，封锁红水河大桥，借了铁丘陵最好的一匹马给我……”
兰姬突然说不下去。哈迪尔才刚遇到她没多久，就冒险带着她逃亡了两天一夜，为了保护她，不惜近身单独与戒灵搏斗，受到了某种邪恶的影响，到现在还苍白着脸，露出奇异不祥的疲态。
她拿什么回报？
她的回报就是指责他没有把她当作自己的族人，责怪他对形迹可疑的她抱有怀疑，即使他一再对她让步，教她骑术、送给她打造精细的打火石、把自己的白绢递给她擦眼泪。
她却连替他生火都做不到。
“谢谢，”兰姬拾起石上的黄铁盒燧石，慢慢放进对襟背心的内袋里，指尖在袋里接触到什么柔软的东西，她取出来，是哈迪尔递给她的手绢。
“又想哭的话，那个还可以派上用场。”
“原谅我刚刚的……”
“不要放在心上，”哈迪尔顿了一顿，“我必须完成我的任务，就是这样而已。”
兰姬望了他一眼，又垂下头去，沉默地注视着火堆，只是突然放松了紧绷的肩膀，同时若有似无地轻轻抿了抿嘴，虽然不确实，但看起来隐隐像个笑容。
◇
哈迪尔静了片刻，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坐稳，兰姬也没有出声，盯着火堆，突然侧过头来望了他一眼，又转回头去，顺手略摇了摇火堆上的铜罐，然后继续盯着那一小堆火。
“那是黑之吹息。”
“什么？”
“戒灵的毒，”哈迪尔说，“我知道妳在担心。”
兰姬垂下头去，拨弄着火堆上的铜罐，哈迪尔也移开目光，“戒灵的呼吸有毒，被人们称为黑之吹息。吸入黑之吹息的受害者会感到绝望、全身乏力，慢慢的不省人事……陷入无止尽的沉睡，并且受到梦魇的折磨，最后死亡。”
手势一歪，冷不防给铜罐烫了一下。兰姬缩回手，想说话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没事吧？”哈迪尔皱着眉望着她的手，“我说的是一般人受黑之吹息侵害的症状。这种污秽伤不了我的。”他挺了挺背，倾身去探看兰姬被烫伤的手，“妳的手？”
“……没事。”兰姬勉强笑笑，“治疗烫伤、压伤我是很拿手的，铁丘陵矿坑中不少矮人都受过阿尼塔跟我的照顾。”小铜罐里头已经飘出甜汤诱人的香气，她取下罐子，顺手拎起哈迪尔用的那个竹筒，里头却还有半杯水。
“可以用妳的吧？”哈迪尔拎着兰姬自己的竹筒递给她，她没开口回答，只是默默接过来，把热腾腾的甜汤全倒进去，递给哈迪尔。
哈迪尔抚着胸口，勉强着一口一口啜饮甜汤，“绝望对我来说就无效，”他的脸色比适才更加苍白，或许因为身体的不适，时时皱起他形状圆润美好的眉头，“我或许会乏力、不省人事，或许还可能会在沉睡中遭到梦魇侵袭，但这种污秽伤不了我的。”
兰姬点点头，视线停留在哈迪尔手中的竹筒上。
“不过，这不代表妳可以冒这种险……我不是怀疑妳，只是妳可能还无法承受这样的伤害。毕竟妳是在矮人领地里长大的，许多精灵的天赋妳都没有机会学到。或许等妳跟妳的同胞一起住过一段时间后，妳也一样能抵御一部分邪恶的侵袭。但至少现在……”哈迪尔脸色有点严肃，从竹筒口抬起眼睛望着兰姬，“绝对不要靠近戒灵那种邪恶污秽的存在。”
“嗯，”她低声答应，“我知道了。”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