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Chapter 11 东方黯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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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者低着头，清晰的话声从那拉低的帽沿里传出来，似是询问。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的兰姬，只能听见一串优雅流畅的音节，像音乐一样舒缓低沉地传出，面貌全被遮住了，只有修长挺拔的身形是肯定的。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她一时无法回答，“我……听不懂你的话。”
发话的深灰色影子沉默了片刻，没有再开口。兰姬害怕起来，她这才警觉到，眼前这个修长的身量，跟戒灵其实差不多高。这附近全是敌人的势力范围，这个陌生的拦路者当然可能是敌人。但即使是敌人，她似乎也只能乖乖束手就擒，没有任何抵抗或反击的余地……
很现实的问题，她自己毫无自保的能力。
兰姬暗暗拉着缰绳，但马笼头像焊死了一样，牢牢固定在来者的右手上，白马的四蹄像生了根似的稳稳不动。
来者又说了一句她听不懂的话。她无法回答，隐隐觉得那种语言有点像她曾学过吟唱诗歌用的昆雅精灵语。
应该不是敌人，她想。她见过的戒灵都是一身黑衣，不是深灰色，更何况，他周身毫无邪恶的气息。兰姬警惕地盯着他，他略抬了抬头，似乎也在打量她，但那帽沿仍遮住他大部分的脸孔。
那声音改用西方通用语发话，声调同样舒缓低沉，“形迹可疑的骑士，妳是什么？在做什么？”
兰姬心里打了个突，妳是‘什么’这句话未免太过刺耳，哪有这么说话的？
“我是……”一瞬间兰姬突然想起，阿尼塔从未正面承认过，或者说从来就不肯真正承认她是精灵，“我不知道……”
对方轻轻发出了个代表疑问的鼻音，似乎有点不满。
兰姬忙不迭地推翻自己刚刚说的话，“不，我、我是精灵。”
似是对这样的回答有些不耐，左手向上轻轻一抬，深灰色斗篷的兜帽便顺势向后褪下，她还没有余裕打量他的长相，“妳半夜在这里做什么？”那锐利的眼神已经朝她正面刺过来。
凛冽威慑。
“在……逃亡。”她鼓起勇气注视着他，首先注意到的是他白皙光滑且线条柔和的下巴──半根胡子也没有。
一瞬间她忘了身后有可怕的敌人在追赶，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半截下巴，像饿了两天两夜终于看到一片面包那样地盯着。她知道那绝不是矮人，虽然人类遮起来也是那个样子的，但毫无缘由的，她就是固执地认为那是一个精灵。
往上看，才发现他容貌雍容优雅地令人难以置信。
跟她自己一样有一双尖尖的耳朵，纯金丝也似的柔软长发向后梳的极为齐整，光洁的额头、优美闲雅的高挺鼻梁、一双湖蓝色的眼睛──若不计其中严厉的意味──可谓清澈明亮而又深邃如水，还有丰润柔和的嘴唇跟下巴……这一切组合起来，眼前无懈可击而雍容优雅的容貌。这只说明了一个事实，他确实是个精灵，毫无否认的余地。
他是精灵。
而且是她有生以来见到的第一个精灵。照理说，兰姬应该感到温暖或感到欣慰，毕竟她长到现在这么大，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同胞。但她只想找个世界上最深的矿坑躲进去，觉得自己就像十天没有梳胡子的矮人一样见不得人。
“半夜里穿着雪白的斗篷，骑着雪白的马在逃亡？”
“我不知道这些……”听见对方指责她的愚行，兰姬这才理解自己究竟有多蠢，“我没有逃亡的经验。”在害怕之余，她的思虑仍纠结在容貌的问题上，难怪阿尼塔一直不肯正面承认她是精灵。跟他相比，她的长相简直粗野鄙陋。
“妳为什么逃亡？”
“你已经知道我在逃亡了，我……现在我的后面有某些人……不，某些……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正在追我，你一定要在这里追根究底质问我吗？”
“现在妳后头还没有任何声响。”他冷静回应，“先回答我，究竟妳是索伦的敌人？还是索伦的奴仆？”
“我不知道。”
他冷峻严厉地质问，“妳不知道？”
“我……我又不认识索伦，我没有得罪过他。”
“妳，或者妳所服膺的势力，是否臣服于索伦？魔多的那个黑暗魔君。”见兰姬的表情像是又想回避问题，对方更加严厉，“回答我。”
兰姬快被他吓坏了，“我……不知道。”
“妳属于哪个势力？”
“我不知道……我应该不属于哪个势力。”
“是什么东西在追妳？”
“我其实不知道……”这一连串的问题快把她逼得哭出来，“他……”
“到底有什么是妳知道的？”
“他有说过他叫东方黯影！”
那个精灵抿着嘴，露出些微警惕的神色，侧过身子向北望了两眼，想是专注于北方的动静，手略松了松，白马忍不住想转动脑袋，但马笼头立刻又被紧紧扣住。
“妳从哪里逃出来？逃了多久？”
“你、你……”兰姬被问的一头雾水，支支吾吾，那个精灵又冲着她皱眉，她勉强鼓起勇气，连珠炮似的反问过去，“那你又是谁？来自哪里？要去哪里？在做什么？”
“我叫做哈迪尔。我来自大河以西，高贵的精灵所护佑的森林。我要在这附近调查一件事情，那是我的任务，内容我不会告诉妳。”
真是有问必答，且清清楚楚、毫不回避。
“妳还没回答我。”
她有些气馁，“我从铁丘陵逃出来，逃了两夜一天。”
“两夜一天……妳的马快给妳累死了。”哈迪尔眉心打结，“妳下来。”
兰姬乖乖地手脚并用爬着下马，哈迪尔凌厉地望了她一眼，吓得她差点摔跤。
“你、你瞪我做什么？”
“妳是惊吓过度，还是行动天生这么迟缓？我真没见过像妳这样的……精灵。”
白马在哈迪尔的牵引下，温驯地跟到水边去，水流相当湍急，但忍了两夜一天，白马显然渴得狠了，前蹄踏在水中，低头喝着水。
“叫什么名字？”
“我……我不知道。”
哈迪尔挑起眉毛，“这都能不知道？”
“这不是我的马，我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兰姬站着不敢乱动，“对不起。”
“我是问妳的名字。”哈迪尔回过头来横了她一眼，见她可怜兮兮的那副模样，皱着眉头转过话锋，“妳不用怕成这样，我也正要调查那个东方黯影。”
他抬头望向北方，“那个东方黯影，名叫克哈穆尔……”严峻冷冽的脸上突然绽开一个笑容，令她措手不及，“如果能给那个不死的怪物找点麻烦，我不会介意帮助妳的。”
◇
“妳比这匹马好不了多少。妳有水吗？”
兰姬这才想起自己又累又饿，而且口渴的像火烧，取出皮水袋倒了一些水喝了。哈迪尔一面照顾着马匹，一面不断地向北张望着。
“把握机会吃点东西……虽然现在还没听见些什么，但妳不会有太充裕的时间。妳说妳不知道那个东方黯影是什么……”
“听说称为戒灵，但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兰姬匆匆吞咽着干粮，“你在调查他？”
“如果可以，我想知道他最近的行动……”哈迪尔抿着嘴凝思着，将白马拉离岸边，放松缰绳让它低头觅食，“对了，妳的名字？”他脸上浮出隐隐约约的笑容，“这总不会不知道吧？”
她没好气地回，“兰姬。”
“兰姬？”
兰姬用力点头，注意到哈迪尔一脸古怪的神情，忍不住问，“有什么不对的？”
“是矮人语？”
“不，是兰多……来多……南多理……”
哈迪尔字正腔圆地慢慢念出来，“南多林？”兰姬连忙点头。
“很……别致。妳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光洁无暇，完整无缺的意思，”兰姬没好气地质问回去，“又有什么不对了？”
“咳……”哈迪尔清清喉咙，“其实，在以传统南多林语词组取名的习惯里，妳这个非常别致的名字，应该比较偏向是……毫无掩蔽、没穿衣服的意思。至于妳说的那个意思，则应该要念成‘兰希茵’这样的发音。”
兰姬窘迫地又想找世上最深的矿脉钻进去，同时在心里暗暗咒骂阿尼塔。她的名字是阿尼塔替她取的，“我其实不懂南多林语……不好意思，我不知道这名字很可笑。”
“反正妳一切都很奇怪，相比之下名字算是普通了。”
哈迪尔脸上那种怀疑的神色依然没有消退，兰姬有点泄气，别过头去，正好看见那匹白马正努力找寻石缝中生出的青草啃食着。她不着边际地想，原来它可以吃水边的青草。
她甚至不知道马吃什么，而阿尼塔竟然就这样把一无所知的她扔在旷野中独自求生，只丢下一句虚无飘渺的预言，就要求她靠着一张连比例尺都没有的地图奔向远方求助。
‘真正能带领妳的，一定会来到妳身边。’
想起这句话，兰姬忍不住转头对哈迪尔瞥了一眼，这家伙能带领她什么？哈迪尔的手停在马蹄上缘，也正用十足怀疑的眼神打量她。
“你到底在怀疑什么？我看不出我哪里奇怪了。”
哈迪尔停下他检视马蹄的动作，隐去脸上的笑容，神情有点严肃，“确实，妳长得像精灵。但仔细一看，妳其实比较像是……”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原来哈迪尔也有吞吞吐吐的时候，兰姬有点幸灾乐祸的想，不知道他还能不能继续那么盛气凌人地接口说下去，没想到他说下去的话，更加难听更伤人，“……像是劣质的仿冒品。”
兰姬叹气，投降也似地自动招认，“我从小就在铁丘陵，由一个人类养大……”她突然发现，阿尼塔其实不能算是人类说穿了，哪有六、七十年前就是老人，然而现在还是老人的人类？，她连阿尼塔是什么也不知道。兰姬勉勉强强地接口说下去，“一个看起来像是人类的老人。”
“说下去。”
“我长这样，”兰姬指指耳朵，“所以应该是精灵没错。这不用怀疑吧？听说索伦从我才四个月大的时候，就一直在找我……”她做了个阻止的手势，“不用问我，反正我该知道的都不会知道。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在找我。这跟我自己无关……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个邪恶的家伙，根本不认识他，完全不知道为什么。”
哈迪尔点点头，若是索伦从她四个月大就开始找她，除非另外有人告知，否则她自己确实不会知道原因。他示意她继续说下去，兰姬吞下最后一小口干粮，又喝了口水，“我们一直躲着，躲了七十几年，一直到……他们说的戒灵，终于发现了我们的踪迹，所以我们彻夜逃出来……到现在，已经逃出了两夜一天。”
“妳说妳七十几岁？”
兰姬点点头，“七十六。”
哈迪尔拍了拍马蹄，放任它继续吃草，“那么，你们跟风王关赫有没有关系？”
“我不认识这个人。”
“那不是人，是巨鹰的领袖……”
“会说话？”
哈迪尔霍然起身，“妳认得巨鹰？”
“认得一只……或者说一位。我没跟巨鹰说过话，但巨鹰是阿尼塔的朋友。就是照顾我长大的那个……看起来像是人类的老人，我的名字也是他取的。”
“阿尼塔……阿尼塔……”哈迪尔眉心打结，“他是不是有别的名字？摩列达或是瑞达加斯特，甚至罗密斯达奴？妳有没有听过这些名字？”
兰姬侧头想了片刻，“没有，完全没有印象。”注意到哈迪尔明亮锐利的眼神，兰姬乖觉地继续自动招认，“他看起来完全像人类的老人。但我小时候他就是这个样子，现在还是这个样子，完全没有变得更老些。不用问，我不知道他是什么。不过巨鹰称他为蓝袍。”
“蓝袍？”哈迪尔若有似无地笑起来，“埃斯塔力……”
“什么是埃斯塔力？”
他站起身来，挥开斗篷，左手搁在曲形长剑的剑柄上，没有答话。
“嗯？”
“没时间说了，”他轻轻伸臂挽住白马，“东方黯影靠近了。”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