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威尔bg]饥饿游戏》暗月DarkMoon

7、The Hunger Games（七）

　　我印象里第一次见到利威尔，是比十四岁在地下区的垃圾桶边命悬一线时还要再早一些的时候。胜利者村的房子孤零零地建造在地上，而最能代表第十区的热闹却隐匿于地下城区之中。父亲有时候会带我拜访老朋友，而我就是在地下区的农贸市场中第一次见到利威尔的。

　　那个时候的利威尔大概十五六岁的样子，身边还没有跟着伊莎贝尔。父亲在笑容和蔼的老奶奶的摊前挑选着鲜花，不远处的摊子忽然传来了一声“抓小偷”的惊呼。一个戴着褐色斗篷、身材并不怎么高大的少年忽然从人群中飞奔而过，怀里还抱着几根热气腾腾的面包。在经过我的身边时，我看到了破旧的斗篷下那双灰蓝色的眼睛，犀利而果决，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父亲就已经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利威尔的胳膊。利威尔睁大了眼睛，略显吃惊地看着我的父亲，而后脸上露出了相当不快的神情。

　　他松开了左手搂着的纸袋，就在我心疼那些软乎乎的面包时，利威尔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小把匕首，狠狠地刺向了父亲的下巴。然而父亲的反应要更快一些，轻轻一抓一扭，就把利威尔甩到了地上。利威尔的身体在地上发出了一声闷响，他咬咬牙，一声不吭地在众人惊诧的眼光里站起了身来。

　　“小兔崽子，竟然敢偷我的东西？诺亚，帮我好好教训这臭小子一顿！”闻声赶来的老板气喘吁吁地看向父亲，而他只是不发一语地拾起了那些面包，走到了老板的面前。

　　“我拜托这孩子替我买面包，但是忘了给他钱，是我的问题，”父亲从口袋里掏出了几枚马克，递给老板，“希望你不要介意。”

　　一马克就够买几袋面包的了，老板当然不会在意。他收了钱，拍拍屁股乐颠颠地走人了。

　　父亲拿着那袋面包走到了利威尔的面前。他看着一脸倔强的男孩，叹了口气，把面包和他手上刚买的鸢尾花一起递给了他。

　　“拿着吧，利威尔。”

　　“你觉得地下区这种地方需要鲜花这种东西吗？”利威尔眯起了眼睛，无动于衷。

　　“那么至少收下这些面包。我知道你很需要它们。”

　　“嘁，我才不需要！”利威尔一抬手，将面包和鲜花都打落在了地上，我的心猛然痛了一瞬，“不过是靠杀人和取悦观众来交换粮食，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怜悯他人？”

　　父亲抿紧了嘴唇，没有说话。

　　“抱歉，但是我有必须回来的理由，”父亲的视线落在了我的身上，声音沙哑而疲惫，“就像肯尼也是为了你和你的母亲。你该回去看看他，毕竟他是你唯一的亲人了。”

　　“我唯一的亲人已经死了。”利威尔面无表情地说道。

　　“我知道你恨肯尼，但那不是他的错。库谢尔的病，就算是史托黑斯最好的医生也束手无策……”

　　“那安东尼呢？弗里克呢？他明明是他们的导师，可他十年都没能救下一个人！哪怕只有一个！”

　　“不，利威尔，你还不懂……”

　　“我不想去懂你们那些胜利者的生活，所以别再来干扰我了，”利威尔转过了身，冷冷地说道，“好好照顾你的鸢尾花就对了。”

　　利威尔狠狠地瞪了一眼怯生生抓着父亲衣角的我，然后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我抬头，看到父亲的目光依然落在那个少年的背上，忧郁而无奈。

　　我也挺忧郁的。利威尔他竟然不喜欢鸢尾花。那些开在阳光灿烂的地面上的蓝色小花，几乎每个遇到的人都会称赞她的可爱美丽，而利威尔他竟然不喜欢她们。

　　像是察觉了我的郁闷，父亲温和地笑了笑，蹲下身来亲切地摸了摸我的脑袋，安慰道：“利威尔并不是不喜欢鸢尾花，他只是不知道怎么去呵护她罢了。”

　　“养鸢尾花明明就很简单啊，只要天天浇水就够了呀。我们不就是那么培养院子里的鸢尾花的吗？”我眨眨眼睛，不解地问道。

　　父亲的脸上蒙上了一层惆怅。他轻轻地摇了摇头，喃喃地说道：“不，艾瑞斯，那些生长在院子里的鸢尾花有充足的阳光，阴雨天也有充沛的雨水。可是这里不同，这是没有什么机会能照到阳光的地下区，仅仅靠屋子里的人造光源很难开出美丽的鸢尾花。”

　　我愣愣地看向父亲紧皱着的眉头，那些皱纹像很久之前就刻在了他脸上一样。我这才想起来，父亲的前二十五年人生都是在这样没有鲜花与阳光的地下区度过的。

　　“但是即便如此，你也要在地下区努力地成长，艾瑞斯。你的人生即便布满了荆棘，也一定不能忘记那些绚烂的花朵啊。”

　　“爸爸……”

　　我分不清父亲究竟是在说那些鸢尾花，还是在说他的女儿，但是我已经没有确认的机会了。父亲的音容笑貌一点点地消失在了眼前，我流着泪祈求他不要走，伸出的右手却只是徒然抓到了那些蓝紫色的花瓣。

　　我在泪眼迷蒙中睁开了眼睛，利威尔半跪在我的面前，紧蹙着眉看向我，眼里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担忧。

　　“怎么了？”

　　“……没怎么，”我伸出手指在眼睑周围点了点，拭去了眼角的泪水，“做了个噩梦。抱歉，看你还没结束就在外面打了个盹。”

　　“没事。回去吧，肯尼大概还在等我们做汇报。”利威尔伸出手拉起了我。在地上坐久了，我的腿稍稍有些发麻。我一瘸一拐地跟在了利威尔身后，跟着他走向通往公寓的电梯。

　　刚刚我们结束了第十三天的考核训练。在过去的十天里我们学习了野外生存、格斗、刀剑、弓箭等技巧，在最后的考试中我选择了弓箭，发挥稳定，大概拿个七、八分应该不成问题。

　　利威尔在训练中表现得比我要好得多，尤其在近身对抗中爆发出的惊人力量与天赋，连前四个区的选手都叹为观止，甚至暗地里向他示好结盟（当然，以他的性格当然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不知道他在今天的考试中选了哪个项目，但是不论选哪个，他的分数恐怕都不会低。

　　我忽然又有些气馁。他的锋芒过于耀眼了，这几天在选手中已经流传着“利威尔·阿克曼是第七十四届饥饿游戏最有力的竞争者之一”这样的评价了。尽管那天过后我已经很少产生放弃的念头了，但事实就是比起他，我看上去就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花瓶。不，花瓶还能装花盛水，现在的我大概就是战场上隆隆炮声过后的炮灰。

　　“你果然心里藏着事情，艾瑞斯，”利威尔忽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皱着眉看向我，“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能不说吗？”我叹了口气，抬腿朝着电梯间走去。利威尔拽住了我的胳膊，眉间的沟壑似乎更深了一些。

　　“好吧。我在想你那么厉害，要不我现在就给你戴上那顶胜利者王冠，阿克曼先生？”

　　我的语气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讥讽，心里却有些发酸。我不该这么说的啊，利威尔如果能活到最后，靠的也是他自己的实力，这有什么好嘲讽的呢？

　　他倒没有生气，松开了抓着我的右手。“你真的觉得那些猪猡想看到我这样的人活下来？”

　　“小声点，利威尔！”我拽了拽他的衣袖，压低了声音。

　　“饥饿游戏最喜欢变数，如果强者一开始就是胜利者，这游戏就没有什么看头了。看上去不可能的人赢得比赛，这样戏剧性的转变才是他们想要的恶趣味。”利威尔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按下了电梯的按钮。

　　“你这算是在安慰我吗？”我苦笑一声。

　　“我可没有说你是看上去不可能的人。再者，赢得饥饿游戏的人里没有不可能。”

　　利威尔风轻云淡的话让我好受了些。我决定换个更轻松的话题，于是向他询问起了刚刚的考核。

　　“啊，还不赖吧……”他垂下了眼眸，步进了电梯。狭小的空间里里弥漫起了一丝烤肉与红酒的味道。我有些诧异。考核教室里的考官们的确在吃烤肉、喝红酒，但是难道利威尔的表现已经优异到可以和那些考官们坐下来一起吃饭了吗？

　　利威尔似乎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打算，不过反正一会儿肯尼和纳拿巴会详细地问一遍今天的考核，我也就没有再追问下去。

　　电梯稳稳地停在了三十八层，我们走出电梯间，走进了我们那大的离谱的公寓。肯尼正瘫坐在沙发里喝着酒，纳拿巴正翻着一本时尚杂志。见到我们回来了，他们不约而同地站起了身来。

　　“怎么样，和我们详细说说考核吧，利威尔，小鸢尾花？”肯尼随手掐了烟，给我们两个挪出了位置。

　　“嗯……还可以吧，考核教室准备了弓箭和靶子，第一轮是固定靶，第二轮是移动靶，都没有什么问题，大概能有个七……”

　　“我把助理考官丢到了餐桌上。”

　　我怔了一下。利威尔在说什么？把助理考官丢到了餐桌上？他在说他的考试？

　　我愣愣地转过头，看到肯尼和纳拿巴的脸上也露出了震惊且困惑的神情，尤其是肯尼，他的样子看上去随时要冲上去和利威尔扭打在一起。

　　利威尔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缓缓开了口：“那个黑桃J一直问我除了用刀之外还有没有别的技巧展示，我被他烦的不行，在和助理考官一对一对抗的时候就没控制好力度。”

　　“你是故意的。”肯尼斩钉截铁地说道。

　　“大概吧。”

　　空气中陷入了沉寂。半分钟死一样的沉默过后，我们几个人同时迸发出了一阵狂笑。

　　“怪不得你的身上有烤肉的味道，我还以为你跑去和他们进餐了，”我笑出了眼泪，“黑桃J，你是说那个主考官？他的确和扑克牌长得挺像。”

　　“我猜他们的表情当时一定十分精彩。”纳拿巴露出了狡黠的笑。

　　“别笑，”利威尔无奈地说道，“我只是不喜欢他们轻蔑的态度而已。”

　　“是啊，那种像马戏团的小丑一样训练狮子去钻火圈的感觉。他们活该。”肯尼把双臂打开搭在沙发背上。

　　我有些吃惊，我原以为肯尼会痛斥利威尔的出格行为，但是他似乎对他很是欣赏。我想起第一天来这里时仅仅因为想要帮助一个艾瓦克斯就被肯尼训斥，心里暗暗有些不爽。

　　“别撅着嘴巴，小鸢尾花，利威尔的行为和你不一样，”像是看穿了我心中所想，肯尼淡淡地说道，“利威尔只是在向考官彰显他的个性，而你想要帮助反叛者的行为却可能引起中央的猜疑。”

　　“别把我说的像个争宠的孩子，肯尼，我没有在故意彰显自己的个性。”

　　“随便你了。”

　　我摇了摇头，面前的电视屏幕忽然亮起，共和国的国徽和国歌出现在了灰色的背景上。它们要公布我们的考核成绩了，我忽然有点不安。

　　“利威尔他……会拿很低的分数吗？”纳拿巴犹豫地问肯尼。

　　“不知道，除非你剖开他们的脑子，否则你永远不知道中央那群人在想什么。”

　　我悄悄瞥了一眼利威尔。他刘海下的灰蓝色眼睛里写满了平静，似乎并不担心拿到低分会对他的比赛造成什么影响。这大概就是强者的气魄吧。我暗暗思忖着。有朝一日，我也能强到像他那样淡然面对一切就好了。

　　但是此刻……拜托、拜托，千万不要出什么差错啊。

　　十个区二十名选手的区号、名字和成绩亮在了荧幕上，我的目光急切地搜寻着，在看到拍在第一位的名字时猛地睁大了眼睛。

　　第十区，利威尔·阿克曼，十分。

　　我的呼吸停滞了一瞬，甚至忘记了去找自己的名字和成绩。丽奈尖叫着摇着我的肩膀，告诉我我拿了八分。

　　前三个区的职业选手最高也只有一名拿了九分。利威尔在考核中打败了所有的选手，拿到了考官认可的满分成绩——通过把助理教官扔向烤肉和葡萄酒这样的方式。

　　纳拿巴和她的小队成员很是兴奋，肯尼也朝着我们竖起了大拇指。我垂下了眼眸，微笑着对身旁的利威尔说道：“恭喜你，利威尔。”

　　我是真的替他感到高兴。他是第十区的骄傲，是我们的骄傲。他做了我想做但不敢做的事，用他狂放不羁的行为告诉米特拉斯的人们，我们不是待宰瑟缩的羔羊。

　　利威尔的表情依然没有什么波澜起伏，但是脸上的线条柔和了些。他低声“嗯”了一声以作回应，看得出来他对自己的成绩也算满意。

　　“好了，我的斗士们，你们今天表现的不错。现在去吃晚饭吧，饭后我要和你们好好讲讲，明天怎么在电视上面对那个会读心术的男人，”肯尼站起身来，咧着嘴角一笑，“我是说，饥饿游戏的主持人，威利·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