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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The Hunger Games(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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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激怒了的黄色胡蜂们倾巢而出,围着蜂巢狂乱地飞舞着。这群没头没脑的胡蜂在短暂地混乱后迅速锁定了目标,前前后后地朝着趴在地上的凯洛鲁巴男孩飞去。蜂鸣声嗡嗡作响,在男孩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已经有几只愤怒的胡蜂狠狠地扎进了他结实的肌肉。他的手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胀起来,他惊恐地看着这一切,嗷的一嗓子喊叫了出来。
我趁机一脚把他踹开,迅速地拉起帽衫,朝着与职业选手们相反的方向狂奔。有几只胡蜂的刺已经透过衣袖扎进了我胳膊里,我趁着毒素还没有扩散,赶紧把又粗又尖的针从肉里拔了出来。强烈的疼痛从小臂开始向着全身蔓延,被蛰伤后为了避免毒素侵入心脏而造成麻痹,理应静养休息,但是身后穷追不舍的胡蜂们让我只能压着上臂。疯狂地朝前奔去。
身后并没有响起炮声,看来凯洛鲁巴的男孩还没有毙命。但是浑身是伤的他遇到了嗜血的胡蜂,恐怕也活不了多久了。组委会放在竞技场里的胡蜂比林区的威力还要大,在我踹开他的时候,他的脸已经肿到无法辨别五官,身体也变得僵硬了。那些职业选手们折磨了他的身心,而我又利用了他的恋人彻底致他于死地。
然而,现在并不是我愧疚的时候。我感觉自己的手和腰上又挨了两针毒针,脚步也渐渐虚浮了起来。我的腿和手臂从一开始的酸痛逐渐转为了麻木,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丧失了知觉。一个恐怖的想法在我脑中冉冉升起——这种经过组委会改良的胡蜂,不会就是传说中一击致命、没有解药的杀人蜂吧?
这下真的是把自己的性命交代出去了。我绝望地心想。杀人蜂的蜂毒会让人四肢僵硬,口舌麻痹,浑身流脓,在痛苦的折磨中慢慢死去。啊!我在心里悲叹道,与其这样在全国的观众面前毫无尊严、面目全非地死去,还不如刚刚被凯洛鲁巴的男孩掐死算了。
等等……全国的观众……
我猛地想起来,我之所以知道杀人蜂这种生物,还是源于年幼时父亲的口述。因为经常担任导师的缘故,父亲总是能得到米特拉斯那些大大小小的研究所的一手消息。杀人蜂就是米特拉斯第五研究所进行生化实验研究时的产物,由于其恐怖的特性,有关它研究对外从来是不公开的。父亲告诉我中央原本打算将杀人蜂应用于军事战争中,但是因为道德争议而搁浅了这项计划。倘若他们想重启这项计划,就必定不会在全国观众面前暴露他们的研究进展。
想到这里,我忽然多了一份信心。我继续挥舞着快要肿的和小腿一样粗的胳膊,咬着牙向前跑去。眼前的白蜡木已经逐渐演变成一片白蜡木林,每一棵树都像妖娆的舞女一样扭动着崎岖的枝干。地上的那些枯死的藤蔓仿佛也有了生命一般,朝着我伸出粗壮的触角。我甩了甩脑袋,大口地喘着气,心中反反复复地告诉自己:快逃,快逃!
我终于跑到了一片芦苇飘荡的浅滩湿地,不顾一切地丢下包跳了进去。我把自己的身体埋在水面以下,用池底的泥巴糊在了自己的伤口上。胡蜂很讨厌水,在小池塘的表面盘旋了一阵子后就四散开来。我又多等了一段时间,在确保胡蜂一只不落地离开后才小心翼翼地浮出水面。
大脑依然是眩晕的,呼吸也有点费劲。脱离了胡蜂的追捕,现在摆在我面前的是更加严峻的问题。尽管确定了蜇伤我的并不是杀人蜂之类恐怖如斯的毒蜂,但是我的伤口已经开始化脓流血,再拖下去毒素迟早会扩散到其他脏器。
湿软的泥土有一定抑制蜂毒的效果,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我想挪动身子去找找附近有什么药草能治蜂伤,但是沉重发酸的身体让我刚起身,就不受控制地跌坐了回去。
我靠在榆树根旁沉沉地喘息了一阵子,然后半抬起头,仰望着头顶被树木遮蔽起来的天空。灰沉沉的雾霭中,父亲、利威尔、肯尼、纳拿巴的身影依次浮现了出来,像人死前都会经历的跑马灯。
逐渐麻痹的心脏一点点地被悲伤填满。在经过了一天的挣扎后,我还是没能战胜这可悲的命运。那些职业选手们毫不留情的讥讽声此刻响在了耳边,我冲着他们吼叫,想让他们安静一会儿,可那笑声却越来越聒噪……我甚至能看到组委会的飞艇开了过来,一个巨大的金属爪子缓缓落下,朝我残破不堪的身体伸来……
等等,那不是爪子!
我猛然间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个银灰色的小球朝我一点点飞来。一顶白色的降落伞绑在它的上面,巧妙地避开了那些旁逸斜出的枝丫,而后慢慢地、安稳地落在了我的怀里。
是我的赞助!是肯尼为我争取来的赞助!
惊喜掠过心头。我挣扎着直起身子,开始手忙脚乱地解降落伞的绳结。我打开了银色的小球,一个泛着金属光泽的绿色小盒子静静地躺在黑色海绵垫中。拧开小盒子,中草药的味道一下子钻入了我的鼻腔。我认得这药膏,在小时候那次被胡蜂蛰了之后,我和父亲就是靠着这中央的神奇药膏度过了最难熬的时刻。
绿色的药膏有满满一盒,我颤抖地伸出手挖了手指大小的药,敷在了已经开始流脓的伤口处。清凉的药膏有点刺激伤口,我忍不住叫了出来,但是很快,肿成鸡蛋大的伤口就开始发热发痒,然后渐渐地扁了下去——这是蜂毒被药膏化解的正常反应。我得救了!
“谢谢你,肯尼。”如释重负的泪水一下子涌上了眼眶,我紧咬着下嘴唇,好让自己不哭出来。骤然的放松让我的头脑有些发晕发胀——又或许是因为发烧。最后,疲惫不堪的我终于透支掉了所有的体力,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刻了。橘红色的人造太阳光在林间洒下圣母一样的光辉,却没有让我的身体感受到多少温暖,相反,即将入夜的微微凉意袭来,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身上的干涸的泥土扑簌簌地落了下来,在阳光下扬起灰尘。我庆幸在昏过去前还保有一丝理智,意识到不能让自己就这么赤裸裸地暴露在剩下的选手面前,强撑着用小池塘里的泥巴和青苔涂遍了全身,爬到了一片芦苇丛中才昏昏睡去。参赛服装的表面涂了防水材料,因此轻轻一抖,那些臭烘烘的泥巴块就掉了下去。
被胡蜂叮咬过的伤口愈合的不错,有的已经结了暗红色的痂。我蹒跚地走到池塘边,脱下了自己的外套、外裤和鞋子,用干净的水简单冲洗了一下,然后又把脸上的泥垢和血痂仔仔细细地洗了个干净。我本想把自己的头发也洗一洗,但是考虑到没有任何烘干设备,入夜之后直逼零度的温度可能会要了我的命,最后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洗脸的时候,我的胃里传来了强烈的饥饿感。仔细想来,我似乎已经有七八个钟头没吃东西了。现在我的包里只剩下一块干硬的压缩干粮,而这点东西显然不够我果腹充饥的。
但是我还有绳索,还可以去打猎。我环顾四周,暗暗思忖着。这里是一片不算开阔的湿地,看不出有什么动物在此栖居的痕迹。但是既然有水,这周围就一定会有野兔或者松鼠。果不其然,我在芦苇丛的边缘找到了几坨兔子的粪便——这还是米特拉斯的老师教我的。当时他向我们展示了几种常见的森林动物的排泄物,很多选手的脸上都露出了鄙夷的神情,只有我和利威尔泰然自若地上前观察、做笔记。
利威尔……
想到利威尔,我的心里难免有点低落与愤怒。职业选手并不知道我的存在,他们没有理由骗我。在我和凯洛鲁巴的男孩生死相搏,被愤怒的胡蜂紧追不舍、差点丢了性命的时候,他又在哪里?利威尔并没有像约定的那样来找我——他对我们的同盟关系根本都不在意。他现在正和艾路米哈的女孩呆在一起,计划着杀死所有的人——甚至包括我在内。
忽然,一个可怕的想法在我脑中升起——如果利威尔和三区的女孩正在顺着我留下的标记找我该怎么办?或许他们早就在宙斯角抢到了顺手的武器,准备冷不丁地出现在我面前干掉我。
我跪在湿软的泥土上,打着绳结的手微微有些颤抖。我强装镇定地布置好了圈套,把绳子的一头牢牢握在手里。这是一个完美精巧的圈套,如果米特拉斯的观众刚刚目睹了我设套的过程的话,一定会为我灵巧的双手买单。最后,当黄昏时刻的最后一缕阳光刚刚好消失在了地平线上时,我的耳边响起了熟悉的国歌声。到了例行播报今天的亡者的时候了。
第一个出现在灰色荧幕上的是奥尔福德的女孩,然后是史托黑斯的女孩与男孩,最后是凯洛鲁巴的男孩。出现在名单上的人不多,但是足以让我震惊万分——
前三区的职业选手竟然在今天殒命了一半!不对啊,明明我今天早上还见过他们。那群人背着鼓鼓的行囊,有说有笑,很是轻松,完全没有注意到刚刚被他们折磨地快要死了的凯洛鲁巴男孩,正像一个嗜血的幽灵一样,死死地跟着他们。
“爆炸……爆炸……”
我的脑子忽然嗡得一响,想起了凯洛鲁巴的男孩那语意不明的话语。或者他根本不是在跟着他们,而是提前在他们必经的路上设了伏,埋下了炸药!被胡蜂狂追的我自然不会注意到身后森林深处传来的巨响与浓烟,更不会注意到那男孩临死前嘴角那癫狂的笑容。难怪他会想杀了我——他以为我和那群职业选手是一伙的,怕我给他们通风报信,坏了他的好事。
一股寒意从我的脊背升起。如果我没有暴露自己,如果我一气之下决定和前三区的选手们联盟,和他们共同踏上那条注定死亡的黄泉之路,现在就不可能完整无损地坐在这里了。不,或许还是有可能的,毕竟奥尔福德的男孩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侥幸活了下来——但是逃过爆炸什么的,毕竟是小概率事件。
这么看来,虽然我差点被凯洛鲁巴的男孩掐死、又被胡蜂折腾得死去活来,但至少我当时的选择让现在的我保住了一条命,以及这具还算健康的躯体。
利威尔也还活着。他和艾路米哈女孩的头像都没有出现在荧幕上。现在存活的人不算多,根据我的推算,除了我和利威尔、艾路米哈的女孩,还有奥尔福德的男孩、亚鲁凯鲁的男孩和女孩,一共六个。六个人中我和利威尔,还有亚鲁凯鲁的一对是来自同一个区的,但我并没有因此而高兴多少——和这个可耻的背叛者同区,不能对我现在的处境改变一丝一毫,甚至会把我的弱点完全暴露在敌人的面前。
然而,现在的我也不完全是被动的。如果他打算顺着我做的记号找到我的话,我也可以在标记的周围埋伏,伺机杀死他们。不过我不可能用一把小刀赤手空拳地和他们战斗。在此之前,我得去宙斯角的周围转转、碰碰运气。现在前三区的职业选手死伤了一大半,宙斯角大概也没有什么人守卫。现在是时候拿回我应得的武器了。
“啾、啾——”
手中的绳子猛地有些发紧,这是猎物上钩的信号。我站起身,不远处的圈套里,一只可怜的栗色野兔身上缠着绳子,浑身战栗着,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无辜地望着我。
“抱歉,我只是想活下去。”我舔了舔干涸的嘴唇,拔出了腰间的小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