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怡暝》岑噻惢

1、飞来横祸

　　刚下过一场大雨，透过寂静如斯的黑夜，天幕、楼房、静静站立在道路两旁的梧桐树和发出虫鸣声响的草地，都显出几分经过雨水洗刷后才有的清明。
　　绵绵如细针般的雨丝在空中飘荡着，白日车水马龙的路上现只偶尔有车飞快地驶过，留下溅起的水花和渐渐消失的轧水声，时有冷气沁入人的肌肤。
　　李养怡不禁打了一个浅浅的喷嚏，今晚的雨来得是这样的急匆匆，以至于她都未曾预料。幸好在她准备从学校骑车回家时大雨才变得微不可见，否则还不知道要淋成什么样子。穿过还算明亮的大路，驶进熟悉的小巷，她的视线在一瞬间暗了下来，不过没有关系，这条路她已经走过不知道多少次。间隔几米的昏黄壁灯下飞舞的水汽显得格外分明，让人不禁联想到冬夜里月光下旋转的雪。
　　当她准备在巷子的尽头处转弯时，迎面突然飞来一个极速的黑影——是辆黑色自行车，从未想过这条巷子里还有除了自己以外的人，李洋怡连忙握紧了刹车。伴随着轮胎摩擦地面发出的刺耳声音，一阵巨大的冲击力向她袭来。对面骑自行车的人在刹那间努力维持平衡失败后堪堪朝墙壁的一侧倒去，她此刻虽惊魂未定，却下意识地下车欲扶起那人。
　　地上积水不浅，溅起的水花轻易地便将鞋面浸湿。李养怡的双手刚触碰到冰凉湿滑的车把，那个人已经一只手扶着墙站了起来，他的左手覆于右手手肘位置，好像受伤了，黑色的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你没事吧？”李养怡十分抱歉地看向那人，小心翼翼地问道。闻言，在壁灯如余晖一般温暖的光线下，那人才慢慢地抬起头，在对视的那一刻，李洋怡看到这双眼睛竟然呈现出光华流转的浅棕色。
　　她不禁愣了神。
　　“没事。” 一个很冷冽的声音将她从思绪里面拉回，空气里漂浮着似有若无的玫瑰香气。
　　“对、对不起啊，这条路平时很少有人走，我没注意到你，加上下雨了所以才……你没事吧。”李养怡一边道歉，一边帮忙把车扶起来。
　　这是一辆八成新的自行车，在灯下闪着好看的光泽，乍一看没什么毛病，但轴承已经摔得变形，链条也松动了。
　　“你的车摔坏了。”李洋怡有些抱歉。
　　“嗯。这附近有修车店么。”那人问到，语气只是淡淡的。
　　“有是有，只不过……”
　　她欲言又止，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有些疑问地看着她。
　　“九点就关门了。”
　　“哦。”那人有点失落，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淡定的神色：“这附近哪里可以找到钳子、螺丝刀之类的工具?”
　　李养怡指着隐在不远处的房子的轮廓：“我家就在不远处，你……”
　　“我跟你一起去。”他打断。
　　李养怡看到他手腕上泛着冷光的银表，表盘上的数字在黑暗中幽幽发绿。
　　“不用了吧，我很快就会回来……”
　　“万一你跑了，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儿怎么办?”那人歪着头，语气里带着戏谑。
　　李洋怡有些无可奈何， “那你跟我走吧。”
　　　二人在暗夜里行进，积水被车轮轧成银色碎片，这一带少有人居住，多是一些空荡荡的别墅，四周弥漫着冰凉的气氛，有些渗人。
　　李洋怡掏出挎包里的手机，打开手电筒，眼前顿时多了些许明亮。
　　一只冰凉的大手突然用力抓住了她的左手，手机不慎滑落，眼前变成刚才的一片黑暗。李养怡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她下意识地俯身去接，冰凉的触意却再一次触碰到她的掌心，带着雨水泥土混合的气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手机已被塞回手里，耳边就传来冰冷的声音：“不要开灯。”
　　李养怡的大脑飞速运转，她转头瞥见那人背包上的一枚铜质徽章，似乎是一只振翅的乌鸦。
　　“到了吗？”那人问。
　　李洋怡的掌心沁出汗来，她数着墙上斑驳的广告牌往前挪：“第三栋就是……”。
　　话音未落，那人突然停住脚步，抬头望着楼体顶部，眉头不知为何变得紧锁起来。
　　“怎么了？”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除了雨雾中楼顶模糊的轮廓，什么也看不见。
　　“没事。”他低着头。帽檐阴影恰好遮住表情，“走吧。”